规则之上

　　第五章

　　王辰是在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中醒来的。
　　油灯的光暗成豆粒大小，随时会熄灭，屋里的光线暗沉，只有窗外透入晦暗天光，提醒他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昨夜惊心动魄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
　　规则之眼、彼岸花替死、悲音索命、《好日子》护体……以及最后组合强化出的那支喜烛。
　　一切的经历都告诉他，这里的规则绝非儿戏，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

　　他将那强化后的喜烛宝物拿出来准备点上，但随即，他的眉心又皱了起来。
　　睡醒后，脑子清醒不少，让他想起规则石碑上，还有一条讯息极为重要。
　　【三、红白之事，皆循古礼。见红可喜，遇白当避。】

　　昨夜经历，只是“喜乐与悲音”，他靠着金手指和急智勉强过关，但白事呢？
　　白事就刻在规则石碑上，注定一定会出现，这种剧情杀级别的白事，不可能再给自己用《好日子》和尬舞蒙混过去的机会。
　　届时自己必须要有哀容，还要发自内心的悲恸，他万一做不到怎么办？

　　“必须提前准备。”王辰喃喃自语，眼神锐利起来，“被动应对只有死路一条，得化被动为主动。”

　　心思既定，王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嫁衣，再度推开东厢房的门。
　　廊道空寂，与昨夜别无二致，锁紧的门窗隔绝了空气的流通，也将光阻隔在外面。
　　不过白日探寻，视野确实要稍好一点，光会让人安心。

　　王辰谨慎地走出去，规则之眼全开，时刻监测着周围规则的细微变化。
　　他想要找一些适合白事规则的物品，一个是能让他发自真心落泪悲伤的东西，一个是素净颜色的衣服。
　　只是一路走过去，什么都没有，倒是墙壁上的那些壁画，像是一路过来都在用眼睛凝视他。

　　不知不觉又再度来到主殿，这里景色依旧。
　　寒玉床上的凌清玄依旧在灰雾缠绕中沉睡，姿态未有分毫改变。

　　有衣柜吗？没有。
　　还是将这些白色的纱幔拆下来，裹在身上？

　　当然不行，规则之眼显示的明明白白。
　　【纱幔（规则造物）】
　　【规则：散发悲、寂、厄气息。】
　　【破坏会引起规则反噬。】

　　这纱幔不能用，又找不到其他物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辰逐渐有些焦急。
　　看来好运气昨天都用完了，这一趟恐怕没有收获。

　　就在王辰还想要继续扩大搜索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身后不知不觉的靠近，等它快要到达身边的时候，王辰才猛地发现。
　　转头，就看见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王辰浑身一震，吓了好大一跳，僵住了。

　　但就在和这白衣杂役“对视”的过程里，王辰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规则第五条，提到的白衣杂役，【彼等助你，可受；彼等邀你，勿应。】
　　这些白衣杂役遵循着寂灭宫里的服务程序，是这座宫殿规则的一部分，自己能否从它身上找到突破口？

　　“我需要一些东西。”王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像是在对着一台自动售货机说话，“能让人……更容易流眼泪的东西。”

　　他无法确定对方能否理解，或者会作何反应。
　　规则只说了“助你可受”，没说他可以主动提要求。

　　无面杂役静立了片刻，然后，出乎王辰意料地，它那苍白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了大殿旁的偏殿。

　　王辰心中一动，道了声：“多谢。”
　　便小心地朝着走去。

　　从红白交织的大殿走出来，按照白衣杂役手指的方向走，在大殿的左侧，王辰发现了一个偏厅。
　　这偏厅没有门，只挂着一道半旧的素白布帘。掀帘子进去，里面是个不大的房间，光线昏暗，依旧红白交织，规则的气息和大殿相似，但这里却又和大殿完全不同。

　　靠墙整齐立着的扫帚和摞着的几个空木桶，墙角堆着些半新不旧的白色抹布，叠得方方正正。靠墙的木架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瓶罐。
　　这偏厅应该是一个杂物间，是白衣杂役维护这寂灭宫，存放工具和休整的地方。

　　王辰先是盯上了那些白色抹布，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东西，将一片抹布抖落开。
　　一张小方巾？
　　这得多少张才能缝制他能穿的衣服？时间也不够。

　　遗憾的将白色抹布重新叠好，原路放回去，王辰抬头看向其他地方。
　　他记得他向白衣杂役询问的是“容易泪流”的东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摆放在木架上，那些用途不明的瓶罐上。
　　规则之眼凝望，都是普通物品，没有规则显示。

　　他只能上前，将一个瓶口小心打开，露出里面白色粉末状的物品。
　　不会是骨灰什么吧？

　　他试着吸了一口气。
　　“阿嚏！阿嚏！阿嚏嚏！”
　　好家伙，相当标准的胡椒面啊！

　　不过这样一来，王辰就明白了，那白衣杂役指给他的是什么。
　　他快速的将这些瓶罐打开又关上，再精准的原路摆回，直到看见一个瓶子里红色的粉末。
　　送到鼻端吸上一口，直冲灵魂。
　　辣椒面，是这个味道！

　　王辰面露喜色，将辣椒面包好，郑重地收起。
　　有了这个，至少在面对白事时，不至于因为哭不出来而瞬间触发即死。
　　他拍拍胸口放着的辣椒面，心中稍定。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木架最底层角落。
　　那里堆放了不少长短不一的蜡烛，有喜烛也有奠烛，烛身沾着灰尘，与那些抹布、瓶罐一样，像是用完后被白衣杂役拿来，存放于此。

　　其中一截蜡烛的形态，让他感觉有些异样。它比别的蜡烛都更粗些，颜色也非纯白，而是透着一种接近骨质的惨白。
　　当王辰凝神看去的时候，视野里竟浮出模糊的规则信息。

　　【？？？（规则残留物）】
　　【规则：与大殿奠烛存在同源规则波动。】
　　【能量已经枯竭，结构不稳定】

　　全新的词条啊，而且还解锁了一个新的后缀——“规则残留物”。

　　王辰现在思考的不是规则残留物是什么东西，而是意识到，白衣杂役们需要维护宫殿，定时更换或处理物品，才会有这样边角余料。
　　那么，这杂物间里，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让他捡漏的呢？

　　王辰的眼睛都亮了，淘宝之魂瞬间燃烧。
　　他睁大自己的24氪金大眼，全力运转规则之眼，一寸寸地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规则波动。

　　这一看，就发现“好东西”是真的多啊！

　　【残破的喜绸（规则残留物）】
　　【规则：曾蕴含微弱‘喜庆’规则，现已消散。】
　　【彻底失效，手感略细腻，仅具装饰或擦拭用途。】

　　【断魂香（规则残留物）】
　　【规则：点燃后可释放令低阶游魂厌弃的气息。】
　　【严重受潮，药性流失。】

　　【悲音埙（规则残留物）】
　　【规则：曾用于奏响‘白事’规则中的部分韵律。】
　　【裂纹导致规则结构崩坏。】
　　……

　　王辰看的哭笑不得。
　　这些东西，要么彻底报废，要么效果鸡肋且伴随风险，果然“捡漏”不是那么容易，大部分的垃圾就真的是垃圾。

　　不过这种细致的扫描也并非全无收获，在他的全力运转下，规则之眼捕捉到一条完全不同于其他规则的说明。
　　位置就在那残破喜绸的边上，与喜绸的规则说明重叠，他换个角度，看清楚了全部内容。

　　【异常空间褶皱】
　　【状态：内有规则造物反应，极度不稳定。】
　　【风险：任何超过其承载限度的灵力或神识扰动，都将导致褶皱瞬间湮灭，内部物品大概率随之损毁。】

　　一个隐藏空间？里面还有规则造物？
　　这不就来了吗！

　　王辰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观察了一会儿。
　　很快，他发现了关键！

　　这个褶皱的形成，是因为“悲厄规则”与“喜乐规则”长期对抗，出现的一个缓存区。
　　大概是因为白衣杂役们无意中将无法处理的杂物丢进去，形成奇怪的平衡，才出现了这个空间褶皱。

　　想要安全地取出东西，就不能暴力破坏，而是需要“欺骗”这个平衡机制！

　　王辰想了想，有了主意。
　　他首先将怀中的强化版喜烛拿了出来，将其点燃。
　　一股微弱但纯正的“喜之规则”气息弥漫开来，屋里暖暖的让人下意识的放松下来。

　　但几乎同时，这里的“悲规则”就像是受到了挑衅，悲哀与阴冷迅速充盈满这个房间。

　　红白规则在王辰的刻意引导下，在他身前激烈碰撞。

　　就是现在！

　　王辰看准时机，动用他少得可怜的灵气，“呲溜”一下钻进这空间褶皱里。
　　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运转灵力一捞一卷，然后猛地回抽！
　　一个白色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里。

　　与此同时，这空间褶皱也因为失去了平衡，快速崩塌，消散。

　　此时，被王辰用喜烛撬动的“悲之规则”，正在迅速的成形降临，温度短短时间已经降低到了零下，从足尖传来霜凝般的寒冷，还有“呜呜呜”的哭声正在遥遥飘来……

　　王辰顾不上看拿到手的是什么，用尽全力冲出偏殿！

　　就在他身形窜出房门的刹那。
　　“嘎吱吱——”
　　白色的门帘挂上了一层霜，从天花板上像下雪一般，洒落无数纸钱。
　　随之，黑暗将房间吞没。

　　“好险……”王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脸色因神念消耗和紧张而有些发白。

　　王辰不敢停留，快速返回东厢房，沿途将规则之眼运转到极致，顺利回到房间，关紧了房门。

　　这才有空看向手中的物品。
　　这竟然一个白色的面具，手感冰凉柔韧，触感奇特，凝望注视，果然浮现规则。

　　【物品：无相假面（规则遗物）】
　　【规则：
　　千面万象：可消耗少量神念与灵力，模拟出任何你亲眼见过、且神识清晰记忆的面孔、身形及基础气息（无法模拟特定高阶功法波动、特殊血脉印记及灵魂本质）。效果持续：一个时辰。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气息隐匿：佩戴时，可小幅降低自身存在感，混淆并削弱元婴期及以下修士的神识感知与追踪。（对化神期及以上修士、专精探查的神通、以及规则级探测，效果急剧减弱或无效。）】
　　【隐藏提示】
　　？？？：（权限不足/等级过低）
　　？？？：（权限不足/等级过低）
　　？？？：（权限不足/等级过低）
　　【提示：白衣杂役于清理战场时收集，因无法解析且无法破坏，被弃置于规则夹缝中。】

　　这么长的词条？比凌清玄的词条还长啊！
　　自己这是拿到传说装备了吧？

　　“好东西！”
　　王辰眉飞色舞，先不管那些无法看见的，迫不及待地尝试了起来。

　　“变谁呢？”第一个闯入脑海的，自然是那张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属于李执事的刻薄脸孔。

　　心念一动，他回忆着李执事那瘦削的脸颊、三角眼、以及总是带着讥诮的嘴角。
　　同时，他按照规则之眼的引导，将一丝神念和微薄的灵力注入手中那团薄膜。

　　下一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团薄膜如同活水般迅速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面孔仿佛被一层清凉的凝胶包裹，五官在重塑，身高似乎也微微调整。
　　覆盖他身体的嫁衣红光被幻术掩盖，幻化成了一套他记忆中李执事常穿的深蓝色执事服。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不过一两个呼吸之间。

　　王辰激动地摸向自己的脸，触手是清晰的五官轮廓，颧骨突出，正是李执事那张令人不喜的脸！

　　“嘿嘿，王辰爸爸在上，受儿子一拜。”他对着空气尝试着扯出一个李执事皮笑肉不笑的刻薄表情。
　　绝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的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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