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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烦我
六月的风裹着柏油路蒸腾的热气,在狭窄的巷口打了个旋,卷起几片梧桐叶。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金属拖拽地面的刺耳声响混着粗嘎的笑骂,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不用看也知道,是上次被抢了地盘的那群混混找来了。
陈宥生懒洋洋地靠在斑驳的砖墙上,指尖夹着根没抽完的烟。他刚从附近的快餐店换完班,还没来得及回出租屋,就被这群人堵了个正着
十七岁的少年身形清瘦,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耳尖随着巷口的脚步声轻轻颤动,像在精准捕捉猎物的动向。阳光穿过头顶交错的电线,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更显冷淡,他早料到这群人会来阴的,毕竟上次群架输得太难看,这群只会仗着人多的家伙,除了偷袭没别的本事。
“最后一次机会,滚”陈宥生的语调带着惯有的懒散,身后的狐尾不自觉地绷紧,尾尖的绒毛在燥热的风里轻轻颤动,花臂大哥显然没把这个看着清瘦的少年放在眼里,往前迈了一步,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陈宥生脸上“陈宥生,你给脸不要脸!上次抢我们的地盘,这次还敢嘴硬?你现在跪下来给爷爷道个歉,爷爷就留你一条腿,不然……”
陈宥生嗤笑一声,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他抬手将烟蒂按在墙上摁灭,刚打算活动活动手腕动手腕,巷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易拉罐滚动声,清脆的声响在喧闹的巷子里格外突兀。
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视线撞进一双鎏金般的眸子。盛堂洲?少年穿着已经白色的t恤,手里还拿着个手机,屏幕亮着,看样子似乎是刚按下报警电话的拨号键。陈宥生皱了皱眉:他怎么会来这儿?南城谁不知道,盛家是最有权有势的家族,这位大少爷平时出入都是豪车接送,怎么会跑到贫民区来?
大概是没料到会被当场抓包,盛堂洲的耳朵微微抖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半步,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们慢慢打,我就路过”这话别说骗混混,连他自己都不信。花臂大哥本来就因为陈宥生的态度憋着火,这会儿见突然冒出来个多管闲事的,顿时炸了毛,指着盛堂洲的鼻子骂道“不是,你小子谁啊?敢在这儿多管闲事,活腻歪了?”
盛堂洲收起手机,好不容易碰到几个不识货的,正好趁这个机会活动活动筋骨。毕竟在学校里,没人敢跟他动手,身边的人不是捧着就是怕着,早就憋坏了。他挑了挑眉,金色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几步走到陈宥生身边,肩膀轻轻撞了撞对方的胳膊“聚众斗殴,当然是报警了。你们不认识我啊”
“管你是谁,老子看你是不知道这的规矩!”花臂大哥彻底急眼,挥手让身后的人围上来“一起打!今天让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知道,这巷子谁说了算!”
虽然那几个混混个个看着五大三粗,肌肉块子吓人,但眼神里多少带着几分畏惧,毕竟陈宥生的名声在这一片早就传开了,没人愿意真的跟他硬碰硬。陈宥生被身边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少爷弄得有些头疼,尾巴烦躁地在身后扫了扫地面,麻烦的家伙,非要凑这个热闹。他抬眼扫了盛堂洲一眼,语气带着点戏谑“嘿,大少爷,叫声爸爸,我保你今天不受伤。”
盛堂洲回过头,狮子耳尖因为不满而微微竖起,冲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我这可是在帮你,管好你自己吧”他确实没把这群混混放在眼里,狮子的力量和反应速度摆在那儿,对付几个没经过训练的混混,根本不需要耍花样。他往前迈了一步,正好挡住一个冲过来的混混,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拧,就听到对方痛呼一声
那几个混混见自己被彻底忽视,脸上挂不住,嗷嗷叫着就冲了上来。陈宥生反应最快,身体往旁边一侧,像阵风似的避开最先冲过来的壮汉的拳头,同时伸脚勾住对方的脚踝,轻轻一绊,对方就重心不稳摔了狗吃屎,盛堂洲也没闲着,他站在原地没怎么动,挡住了右边的攻势。一个混混挥着拳头冲过来,他不闪不避,直接抬手挡住,同时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衣领,稍微用力就把人推出去好几米
狮子的体型优势在这儿体现得淋漓尽致,不需要技巧,靠力量就能让对手失去反抗能力。偶尔有漏网之鱼想偷袭他,陈宥生也会顺便解决,两人不知不觉就背靠背站在了一起,动作意外地默契。
两人的打法截然不同,却又莫名互补
没过多久,冲上来的十几个人就被打得节节败退,好几个混混都抱着胳膊或腿蹲在地上哼哼。
就在这时,盛堂洲突然惊呼一声“我靠!”陈宥生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只见他被两个混混缠住,一个人正挥着拳头往他脸上打去。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帮忙,肩膀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之前那个被打倒在地的花臂大哥偷偷摸起地上的啤酒瓶,从后面砸了过来,瓶子精准地打中了陈宥生的右肩,哗啦一声碎裂开来,玻璃碎片扎进了皮肉里,血很快就顺着黑色的半袖渗了出来,在衣服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
“陈宥生!”盛堂洲见状,也顾不上身边的混混,一脚将对方踹开,冲过来帮忙。他抬手推开还想上前的花臂大哥,同时伸手想去扶陈宥生,却被对方躲开了。陈宥生皱着眉,用左手捂住流血的肩膀,指缝里很快就沾满了温热的血液。他能感觉到有细碎的玻璃渣还扎在肉里,一动就疼得钻心,但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额角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几个混混本来就心里发虚,这会儿听到警笛声,哪里还敢停留,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就往巷子深处跑,连滚带爬地没了踪影。盛堂洲凑上来,狮子耳尖因为担心而微微耷拉着“你没事吧?”因为平时没怎么说过软话,语气里难免带着点生硬。
陈宥生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肩膀上的伤口,试图用手指将扎在里面的玻璃碎片拔出来。盛堂洲赶紧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晃了晃“你疯了?这怎么能自己拔啊!得去医院”他的力气不小,晃得陈宥生肩膀更疼了,尾巴在身后烦躁地甩了甩,他不习惯依赖别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两人的世界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多管闲事。”陈宥生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却没真的推开他的手“我这叫多管闲事吗?”盛堂洲有些无奈,拉着他的胳膊就想往巷口走“你这伤口看着就不轻,必须得去医院”就在这时,一个男生从巷子里跑进来,大口喘着气,一边跑一边开口“陈哥,我跟你说,没想到一段报警的音频就把他们唬跑了……我靠,陈哥,你被那孙子阴了?”陈宥生自然不可能真的和七个人单打独斗,早就发消息搬了救兵
“你先回去吧,没你事了。”陈宥生转头看向那个男生,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男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陈宥生流血的肩膀,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焦急的盛堂洲,想说什么,却还是被陈宥生的眼神制止了。他了解陈宥生的性格,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用,只能挥了挥手“好嘞,陈哥,那你记得赶紧处理伤口啊,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就转身跑了
盛堂洲还在旁边不依不饶“你看,你朋友都这样说了,你怎么还这么犟啊?赶紧跟我去医院。”
陈宥生没理他,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大概是刚才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肩膀上的伤口随着动作牵扯着,疼得他额角的汗又多了些。
盛堂洲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前面又没有医院,你不会是想自己处理吧?那能行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能跟着他,生怕他出什么事。
陈宥生被他吵得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七拐八拐地进了巷子最深处。那里藏着一家看着很破烂的小诊所,门面不大,招牌上的字已经掉了一半漆,窗户上还贴着几张泛黄的旧报纸,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倒闭的样子。
盛堂洲突然拉住了陈宥生的胳膊,狮子耳尖微微竖起,眼神里带着些警惕“这是个黑诊所吧?环境这么差,不会伤口感染吗”陈宥生瞅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胳膊,转头语气莫名带了一丝威胁,狐尾在身后轻轻晃了晃,尾尖扫过盛堂洲的手背,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少爷,感谢你今天帮我,不过还是少多管闲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他不想和莫名其妙的人缠上关系,尤其是盛堂洲这样的富家子弟,他怕自己还不起。说完就直接推开诊所的门走了进去。
盛堂洲有些生气,又有些担心,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我告诉你,要是等会儿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你……”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脚步却没停下,紧紧跟在陈宥生身后进了诊所。
诊所里的光线有些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中药的苦涩。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坐在柜台后面看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男人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头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下巴上留着淡淡的胡茬,五官却格外英俊,只是眼神里带着股慵懒。他看到陈宥生,放下手里的报纸,语气带着点调侃“哟,花生?又打架去了?这次伤得不轻啊,衣服可保不住了”
陈宥生没有说话,垂眸在旁边的床上坐下,将受伤的肩膀微微抬起。男人起身走过来,从柜子里拿出消毒水、镊子和纱布,熟练地帮他处理着伤口。他就是这家诊所的老板,姓许,叫许江树,今年三十五岁
许江树低头,小心翼翼地撕开陈宥生肩膀处的衣服,露出白皙却沾满血迹的皮肤。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有了初步的肌肉线条,肩膀线条流畅,只是此刻却布满了细小的疤痕,伤口处扎着七八块啤酒瓶的碎片,血还在往外渗着。他拿出消毒棉,蘸了些碘伏,轻轻擦在伤口周围,语气带着点无奈“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还是改不了打架的毛病。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陈宥生没说话,只是咬着嘴唇,任由许江树处理伤口。他能感觉到镊子夹起玻璃碎片时的刺痛,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藏在身后的尾巴此刻正晃得极快,尾尖的绒毛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连带着耳朵也敏感地一直抖
盛堂洲站在旁边,看着陈宥生紧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声音放轻了些“很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按住点?”陈宥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尾巴的晃动幅度小了些“不疼”
沈谢鸣倒是先开口了,一边用镊子夹出一块较大的玻璃碎片,一边笑着说“这小子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可怕疼了”陈宥生瞪了许江树一眼,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没反驳。盛堂洲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的担心也少了些
伤口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沈谢鸣帮陈宥生在肩膀上敷了药,又用纱布仔细包扎好,叮嘱道“这几天别碰水,也别再打架了,每天过来换一次药。一共五十八,还有一瓶碘伏,你自己拿着,晚上要是发炎了就再来找我。”陈宥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钱,有硬币也有纸币,他挑挑拣拣地把钱递过去,又随手将许江树递过来的碘伏装进口袋
盛堂洲看着他手里的零钱,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会用这么多零钱付钱,也突然意识到,陈宥生的和他完全不一样。
许江树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拿了件黑色的背心丢过去“这件衣服你先穿着,你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没法穿了。明天记得还我啊”陈宥生接过顺手套在身上,动作小心地避开了受伤的肩膀。盛堂洲一直跟在他身边,等他收拾好东西,才又开口问“刚才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要打你啊?你们有什么仇吗?”
陈宥生淡淡开口,刚才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的脚还在疼,走路依旧有些一瘸一拐的“他们神经病。”盛堂洲被他这简洁的回答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
陈宥生似乎是真的被他弄烦了,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月光从诊所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的眼神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他一步一步逼近盛堂洲,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带着点压迫感“狮子,狐狸是独居动物,你少烦我。”
盛堂洲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他本来就因为陈宥生一直冷冰冰的态度有些生气,这会儿被他这么一说,脾气也上来了“不是,我今天好心帮你,还陪你来看伤口,你就这么对我?你这什么态度啊?我又没招你惹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陈宥生没再理他,转身就往诊所外走。盛堂洲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气得直跺脚,狮子耳尖因为不满而高高竖起,尾巴在身后轻轻甩着。他瞪了陈宥生的背影好几眼,嘴里还在小声嘀咕“哼,我才不稀罕”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站在原地,直到陈宥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子深处,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他掏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对方来接自己,心里却还在想着陈宥生流血的肩膀,还有他手里那堆皱巴巴的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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