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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自膳堂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后,花疏月非必要,更不敢随意外出了,生怕遇到萧玄渊那尊阎神。
而每当与凌霄独处时,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雪白的发丝或紫色的袍服上,眼神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探究,但最终总是悄然移开,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更加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试图从那些细微的、不经意的神情或话语中,拼凑出可能的线索,却从不直接求证。
以凌霄的洞察力,不可能察觉不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无数疑问。但他也选择了沉默。他不主动解释,不提及,仿佛膳堂的一切从未发生。
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那是一个被划定为禁区的话题,一个目前她还不被允许踏入的领域。他的沉默,既是保护,也是一种界限的划分。
她像一朵逐渐枯萎的花,不消几日,那身凌霄为她定制的衣裙就变得有些大了。
起初只是腰身处略显空荡,需要将束带再收紧一格。后来,连肩线都微微塌陷下去,袖口也长了一小截,露出她愈发纤细的手腕。原本合体的剪裁,如今穿在身上,竟有了几分弱不胜衣的飘忽感。
凌霄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异状,因为厨房送来的膳食变得更加精致,甚至偶尔会出现一些明显是为了开胃或滋补而准备的汤羹点心。
某次她穿着那明显宽大的衣裙时,他甚至有些不忍似的看着她。终究还是对门外侍立的天师淡淡道
“明日让织造司的人再来为她裁几身衣裙”
然而花疏月就是花疏月,显然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在某日从负责日常送膳食的天师口中套出萧玄渊的静室所在后,她决定主动出击。
于是,便有了身着淡青长裙的她,出现在萧玄渊静室外,那“鬼鬼祟祟”的一幕。
她像一只敏捷的小猫,贴着冰冷的墙壁移动,尽可能利用每一处廊柱和阴影隐藏身形。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近窗棂,或者试图从门缝中窥探一丝半毫的一丝半豪的迹象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窥探之时,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的脚不小心踢到了廊下摆放的一盆小小的盆景,花盆与地面发出了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的摩擦声。
静室内,烛光瞬间变得忽明忽暗,萧玄渊冰冷刺骨的声音穿过墙面。
“楚无羁没教好你的武功么?走路那么大声,是觉得别人都是聋子吗?”
花疏月僵硬着身体,几乎是挪进了内室。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立刻降临,她垂着头,心跳如鼓,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微微一怔。
萧玄渊今日脱下了那身与凌霄如出一辙的、象征尊贵与神秘的繁复紫袍,只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袍。衣料是上好的丝绸,却无任何纹饰,宽大的袖口与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流泻而下,宛如月光般皎洁。那头与她记忆中沈凌霄无二的如雪白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披散着,少了几分平日的凛冽威仪,却多了几分慵懒随性,以及……一种更贴近其本性的、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孤高。
他正坐在窗边的棋枰前,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与自己对弈。修长的手指夹着温润的棋子,偶尔落下的一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得可怕的内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深了,萧师叔还不安寝吗?”
萧玄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落子的动作并未停顿。
“我若安寝,阿月岂不是白来一趟?话说,你倒是嘴甜的很,那日还叫我国师,今日便成了师叔,凌霄知道你今日来此吗?”
花疏月撇了撇嘴,青色衣裙沾染了些落花,她眼神定定的看着脚边沾了落花的裙角。
“凌霄不知道我来,我偷偷瞒着他的,他什么也不跟我说,我自然要来求师叔解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凶兽般,讨好似的、一点点往前挪动,最终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棋枰对面的坐榻边缘,她只敢坐一点点榻边,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膝上,像个等待夫子训话的稚童。青色的裙摆在她脚边铺开一小片柔和的涟漪。
萧玄渊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温柔的笑,他月白的衣袍在窗外透入的光线下仿佛晕开了一层光晕,衬得他那头白发愈发不似凡人。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花疏月,那双与凌霄一般无二的褐色眼眸里,此刻漾着的不是冰寒,而是一种近乎……悲伤的柔和。
“阿月,我很想你”
“嗯?”
花疏月疑惑看着他,这人不是脑子坏掉了吧,那日摆出那么凶巴巴的表情,如今扭过又说想她,这是什么鬼情况。
“你刚出生的时候被人放在观门口,师兄为你卜算过,说你是身负破军之命,将来必引起战火,生灵涂炭。他想把你送去边疆,是你的师傅,也是我的三师弟,楚无羁偷偷带着你离开了帝都……”
“那日在钱家庄,我偷偷跟着你的车队进了京,你…”
萧玄渊抬手敲了敲她的头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师傅就在清风山”
花疏月彻底败下阵来,果然就没有国师不知道的事,她忽然想起那个玉佩,反手指了指腰间那块羊脂莲花佩
“那你知道这块玉佩的由来吗?为什么沈凌霄也有一块同样的?”
萧玄渊并不看那玉,对她的问题也置若罔闻。他随手推开面前纠缠不休的棋盘,猛地伸手把花疏月揽入怀中。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天旋地转间,已被揽入一个带着冷冽清香的怀抱。
萧玄渊的手臂如同铁箍,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和颤抖的肩背,让她整个人牢牢困在他的方寸之间。月白的衣袍与她淡青的裙裾纠缠在一起,他垂落的白发有几缕蹭过她的脸颊,带来冰凉的、痒痒的触感。
他的动作太快,太霸道,她只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此刻浓郁到几乎将她淹没,她被迫仰起头,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褐色眼眸中那翻涌着某种强烈情绪的幽暗。他英俊的脸庞在眼前放大,每一寸线条都充满了危险的吸引力。
她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但那点力道对他来说如同蚍蜉撼树。她的挣扎只换来他手臂更用力的收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蛊惑。
“师兄可曾这样抱过你?他永远恪守规矩、克制隐忍……他能给你这种……真实的触碰吗?”
花疏月没有回答,随即,一个吻毫无预兆地落下。
他的唇微凉,却蕴含着一种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炽热力量,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深入、纠缠,吞噬。
花疏月瞪大了眼睛,大脑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视觉、听觉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唇齿间那霸道至极的触感和令人眩晕的掠夺。冰冷的静室、窗外透进的光……所有一切都在这个吻中模糊、远去。
他的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扣住了她的后颈,让她无处可逃,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个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的亲吻。她抵在他胸膛的手无力地蜷缩起来,指尖微微颤抖。
他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这个吻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对所有权的主张,一种将凌霄留下的印记覆盖、抹去的仪式。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残忍,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酷的征服。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亲吻强行攫取她所有呼吸的瞬间,静室门口的光线陡然一暗。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凌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一袭淡蓝色的衣袍,色泽清冷如秋日的天空,却更衬得他白发如雪,无风自动,丝丝飞扬,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极其恐怖的平静,平静连空气都仿佛凝结出了冰霜。
他的目光,越过那被推开的棋枰,毫无偏差地,钉在了榻上那纠缠的两人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了萧玄渊强行拥吻花疏月的那一幕上。
凌霄那双褐色的眼底,席卷着雷霆与暴风雪的九天漩涡。没有怒吼,没有质问,但那视线看向萧玄渊,是毫不掩饰的、纯粹到极致的敌意,衣袍下摆无风却微微鼓荡,周身隐隐有肉眼可见的淡紫色电弧一闪而逝,那是力量极度凝聚、濒临爆发的征兆。静室内的家具、乃至地面,都开始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嗡鸣。
感知到凌霄的到来,萧玄渊并未立刻放开花疏月,反而像是在刻意延长这份挑衅。他缓缓结束那个掠夺性的吻,甚至意犹未尽般用拇指擦过自己的唇角,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迎上凌霄冰冷的目光。他脸上那抹虚假的温柔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带着疯狂的挑衅笑容。
“师兄,”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慵懒,“扰人清兴,可不是君子所为。”
在萧玄渊稍稍退开的瞬间,花疏月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她剧烈地喘息着,唇瓣红肿,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以及在看到凌霄那一刻汹涌而上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是获救的庆幸?还是无地自容的愧疚?
凌霄没有理会萧玄渊的挑衅,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花疏月身上,那目光复杂得令人心碎——有滔天的怒火,有深沉的悲伤,或许还有一丝……被背叛的痛楚?但这一切都被他强行压抑在那张冰封的面容之下。
他朝花疏月伸出手,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中挤出来:
“过来。”
花疏月慌乱的整理一下衣衫,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试图起身
然而,就在她双脚刚沾地,想要迈步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凌霄那淡蓝色的身影和冰冷的面容瞬间模糊、扭曲,化作一片漆黑。她只觉得双膝一软,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毫无预兆地、软软地向前倒去!
“砰……”
一声闷响,并不沉重,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两个对峙的男人之间。
凌霄瞳孔骤缩!那冰封般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来不及捕捉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身体却已本能地向前倾,几乎要瞬间移动过去。
离得更近的萧玄渊,反应极快。脸上的挑衅和慵懒在花疏月倒下的刹那瞬间消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长臂一伸,在她身体完全接触冰冷地面之前,险险地揽住了她下滑的腰。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掌控力,但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意外的阴沉和惊慌。
就在他发愣的一瞬间,凌霄瞬间出现在花疏月身边,一把从萧玄渊手中将她夺过,打横抱起。他看向萧玄渊的眼神冰冷刺骨。
“阿渊,我不管你对她有什么心思,趁早放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她不行,你知道的,我只要她。”
说罢化作一道蓝光瞬间离去,室内只留萧玄渊一人。
方才的剑拔弩张、女子身上的茉莉幽香、都随着凌霄抱着花疏月的离去而骤然消散,
他维持着那个慵懒倚靠的姿态,坐在榻上,月白的衣袍在略显凌乱的榻上铺开,像一片凝固的月光。脸上那抹刻意为之的、挑衅的愉悦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平日的冰封与漠然。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强行掠夺而来的、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带着惊惧的气息。这个动作带着浓浓的情欲,让他忍不住回味着属于她的味道。
萧玄渊缓缓起身,月白袍袖拂过榻沿,未曾看一眼满地的狼藉。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凌霄离去的方向。
窗外天光正好,落在他雪白的发和清冷的侧影上,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深沉的幽暗。
“师兄,如果我非要她呢,我只想要她,几百年来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唯独她,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抢。”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重归孤独的冰山,而海底深处,却已因这次意外的碰撞,涌动了更危险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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