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他？

　　沐钰容见他看着自己，又是一副明显呆愣的表情，只觉得奇怪。

　　甄仁总是心事重重，他明白，毕竟他一个人要承担两个人的家，很辛苦，很累。
　　可他以前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频频出神。

　　沐钰容犹豫半晌，抬起眼睛看他：“甄仁，你怎么啦？”

　　他真的很担心。

　　哥哥不会是天天劳累，导致老年痴呆提前发作了吧？
　　可这也提前太多了。

　　沐钰容皱眉。
　　他不对劲。

　　“没事。”甄仁挪开视线，揉揉他的脑袋，“要去甜品店了吗？”

　　“嗯嗯。”沐钰容看了眼时间，然后从甄仁身上爬下来。他牵住甄仁下意识追来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我们走吧！”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这样早，天色早早就昏暗了，暗黄色的夕阳照在人身上却不觉得暖。

　　今天没有下雪，沐钰容的手被甄仁的包裹着，热乎乎的。
　　他满足地晃着两人交握的手，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瑶姐说最近总有一个黑衣人在店里晃悠呢。”沐钰容带着甄仁的手晃荡来晃荡去，随口一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他。”
　　他突然感受到甄仁的手猛地捏紧，疑惑地转头问：“怎么了？”

　　甄仁立刻放松力道，语气平淡：“没事。”
　　他抿抿唇，半晌后补了一句：“说不定是变态杀人狂，你离他远点，不要和他说话。”

　　“嘿嘿，别胡思乱想——”沐钰容一字一顿，拉长尾音，说完后又凑近瞅他，“你中午和我说的。”

　　甄仁：“……”

　　“好啦，我知道了，以后离他远点就是啦！”沐钰容松开甄仁的手，笑着推开店门，“你记得晚上来接我啊！”

　　甄仁目送他走进店，嘴张开又合上，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他还是没说，眼睁睁看着沐钰容消失在他视线内。

　　身后，黑色棉衣的男人从树后走出来。

　　*

　　晚班结束，沐钰容脱下围裙，对着后面扬声道：“瑶姐，我走了哦。”

　　店长从后门的小窗口探头：“好，路上注意安全！”

　　沐钰容于是笑，还带着点小骄傲：“有人来接我的。”
　　店长说：“那挺好的。”

　　他推开店门，一眼就看见站在店门口不远处的男人。

　　甄仁站在树荫下，一只手举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树枝阴影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掩去大半，让他向来沉静俊朗的脸此刻无端显现出一股阴郁。

　　沐钰容不喜欢他这样。

　　“甄仁！”他高喊了一声，哒哒哒跑过去，谁料在雪地上一滑，整个人脸着地扑进一旁的雪堆里。

　　甄仁闻声把手机收进口袋，见他摔倒几步冲上去把人扶起来：“摔疼没有？”

　　他伸手小心地蹭掉这人脸上的雪，却见人还在傻笑着，两眼弯弯似乎还有点兴奋：“不疼，雪里软绵绵的！”

　　甄仁无奈，把他沾上晶莹的围巾摘下来抖了抖：“在雪地里不要跑，底下有冰会滑。”

　　“知道啦！”沐钰容熟练地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腰，让他帮重新自己戴上。他巴掌大的小脸仰着看对方，笑得没心没肺，“是因为哥哥在那边嘛～”

　　甄仁给他戴上围巾，又拍拍他的脑袋打掉上面残留的雪，伸手托住这人的屁股把他抱起来：“地上都是冰，我抱你走。”

　　“我要自己走！”沐钰容在他怀里挣扎，整张白嫩的脸都羞红了，“这样会被人看见的，好丢脸……”

　　“别乱动，”甄仁收紧手臂，吓唬他，“再动我也要摔了。”

　　沐钰容这才不情愿地把头埋在这人胸口：“那你抱紧点，还要把我的脸遮住。”

　　甄仁偏不，故意颠了一下，把人吓得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他挑眉问：“嫌我丢人？”

　　“甄仁！”沐钰容见他是在逗自己，气鼓鼓地锤了他一下。
　　这人总是逗自己，他真要闹了！

　　沐钰容在甄仁怀里直起腰身，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表情严肃：“别人会说我都这么大了，还要哥哥抱。”

　　甄仁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了，单手托住这人的屁股，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按下来，对着唇狠狠咬了一口：“那你可要趴好了，不然叫别人看去怎么办？”

　　沐钰容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甄仁一眼，羞红的脸颊立刻埋在他胸口不动弹了。
　　爱耍流氓的讨厌鬼！

　　他平复了下心里的羞臊，突然意识到方才甄仁亲他的时候，身后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人脚踩雪的声响。

　　沐钰容悄咪咪从甄仁肩上探出两只眼睛。

　　天很黑，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沐钰容缩回去，正想着要不要再突击检查一下，还没动作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脑袋。

　　“乱动什么？”甄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哦，我不动了嘛。”沐钰容乖乖趴着没再动。

　　他想起甄仁对跟踪自己那人的闭口不谈，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

　　虽然明明就是有人跟踪自己嘛。
　　沐钰容撇撇嘴。

　　可能是甄仁在的原因，他仗着有人护着自己，那份如影随形的恐惧感似乎淡去不少，反而被一种挠心挠肝的好奇所取代。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踪他？
　　还有那个黑衣人……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直觉告诉他，是的。
　　但这种事，怎么好就直觉说事？

　　沐钰容纠结半天，手指一直扣甄仁帽子上的毛毛。

　　“今天想吃什么？”
　　甄仁的声音顿时打断了他的想法，沐钰容脱口而出：“我要吃糖醋排骨！”

　　“好。”

　　沐钰容高兴地晃脚。
　　他很喜欢吃糖醋排骨。
　　甄仁前些天问过他原因，他只说自己喜欢甜的，但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

　　甄仁回到家才把他从怀里放下来。

　　刚换完鞋，沐钰容就看见角落那盆下午留着的没洗完的衣物，他歪头问正从冰箱里往外拿排骨的甄仁：“你今天下午没回家嘛？”

　　甄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手上洗排骨的动作没停，应道：“没有。”
　　他把洗干净的排骨放在砧板上：“今天下午去工作了。”

　　“哦。”沐钰容捞起袖子。
　　轮到他发力了嘿嘿！

　　他的手还没碰到水，甄仁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声音从他后面传来：“放那别动，你的手容易生冻疮。”

　　沐钰容手一顿，小声狡辩：“就洗一次，不会长的，我又不是金贵的小少爷。”

　　“一次也不行。”
　　甄仁拿起菜刀剁排骨，“去年买的冻疮膏还没用完，当时痛得直哭，今年还不长记性。”

　　沐钰容心道他都失忆了，怎么长记性？
　　他不甘心地看了眼泡在水里的衣服，长长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我就是想和你分担分担。”他撅起嘴，手指在甄仁送给他的小胡萝卜毛绒玩偶上戳着泄愤，小声抱怨，“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啊，现在却像个废物一样。”

　　剁排骨的声音停下了，过了一会，甄仁的声音传过来：“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沐钰容手下戳得更用力了：“你总是说重复的话。”

　　他休学一年的时间，至少能为他做一点什么。
　　而且就算他现在还在上学，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只是上学，又不是半身不遂。

　　甄仁每天工作也很辛苦，回来还要照顾自己，他总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好。
　　这太不公平了。

　　背对着沐钰容的甄仁抿嘴，低头盯着排骨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过来。”
　　他转头看向沐钰容：“我教你做饭，以后……也能自己试着做菜。”

　　“好！”沐钰容的心情瞬间好起来，他把手里的小胡萝卜玩偶往床上随手一丢，欢快地哒哒哒跑过去，“那以后你上班，回来也能吃上我做的饭啦！”

　　甄仁看他欢呼雀跃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却在他兴冲冲想要抢自己手上的刀时偏身躲开。
　　他指着菜篮子里的土豆：“排骨你剁不动，去准备土豆。”

　　“哦。”沐钰容在菜篮子挑挑拣拣拿出一个他认为最标致的土豆，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上面的泥土，随后拿起刮刀。

　　“会用吗？”甄仁还是不放心，生怕他刮破自己的手。

　　“会的吧。”沐钰容蹲在垃圾桶旁，看着手上的刮刀，感觉挺熟悉，“之前应该削过？”

　　甄仁连排骨都没有剁，目光跟着他手上的动作：“小心点。”

　　削皮后就是切，接着准备好配料，沐钰容在甄仁的指导下做出一盘像模像样的土豆丝。

　　“我真棒！”
　　他把这盘土豆丝端放在桌上，欣赏了好久，直到甄仁做好他最爱的糖醋排骨。

　　“你以后有空就教我做。”沐钰容踮起脚在甄仁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等我出师，家里的饭都由我承包啦！”

　　“好好好，未来大厨。”甄仁拉着的手让他坐下，把筷子和碗递给他，“别看了，天冷，菜容易凉。”

　　“快吃快吃！”
　　沐钰容今天心情很好，整整吃了两大碗米饭。
　　他揉揉自己撑得圆滚滚的肚皮，胃里暖了就想撒娇。沐钰容习惯性张开双臂：“甄仁～要抱～”

　　甄仁把他抱起来，让他侧身坐在自己腿上。沐钰容全身信赖地半趴在他身上。

　　他喜欢被抱着，也习惯被甄仁抱着。
　　就像他们被院长打得遍体鳞伤，逃出来那天。

　　甄仁就是这样紧紧抱着他，他搂着甄仁瘦削的脖颈。
　　两个稚嫩的身体缩在胡同里的一个小小角落，试图避开无处不在的寒风。
　　他很冷，可在甄仁怀里又没那么冷。

　　沐钰容眨眨眼。
　　他好像想起一点之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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