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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衣内侧有一方锦帕,上面书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
苏云旗震撼不已。
“我欲功成身退,奈何君王猜忌逼我身残释权,世间君臣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李扶撑着轮椅扶手,似有起身之势。
挣扎许久,手指都泛白了也没能成功站起,显得他好生可怜。
可苏云旗的心跟铁打似的,根本不见怜惜之意。
“你留此后手,是打算东山再起颠覆王朝不成?”苏云旗拧着锦帕,冷嗤道。
“难道我就该乖乖受这无端之罚?还是应该像你母亲那样,为了边疆安稳甘愿赴死,做个不留名的英雄?”
苏云旗悲愤不已:“你知道母亲的去向?”
“扶也只是猜测,至于真相如何,还是夫人自己去查吧。”
“此事已成定局,查到真相又如何,如若真是新帝一手设计,难道我还要和你一起谋反不成?”
“夫人莫不是忘了夫妻一体的话,我若反了,难道你还能独善其身吗?”
苏云旗的耳畔仿佛有惊雷响起。
从她想要借他之势起,就不可能脱得了干系。
这或许就是李扶敢向她透露自己手中兵力的原因吧。
苏云旗摊开锦帕,将上面的名字一一记下。
李扶看似身残释兵权,实则拿了大半将领的投名状,像蛇一样蛰伏,等你以为天暖了便出来咬你一口。
回到后院,明明是正午,可绿植都仿佛蒙上一层薄雾,褪了颜色。
她没有即刻调兵遣将奔赴边疆,而是等回门后和李扶商定各项事宜后才出发。
边疆暴乱多年,镇压不下。
自认得道者曰:胸有千里之志者,当赴莽莽边陲,立千秋之功,而非耽于繁华市井却言壮志难酬。
就此,自持有才无处可显之人纷纷前往边疆,争权夺利。
连年天灾成了他们施暴的有利条件,在饥饿和死亡线上挣扎的百姓成了他们争夺的资源。
到了人非人物非物的境况,先皇却引雷仙去,留下满目疮痍的朝政给新皇收拾。
苏云旗一路见惯了百姓流离失所,心境犹如所见之景,从京都繁复热闹到边疆黄沙弥漫,痛心疾首却无计可施。
一到边疆,苏云旗另设旗帐,只往易老将军出通信,自称京都使臣,前来了解境况。
望着漫天黄沙,苏云旗的心却明净如泉水。
要救下易晚秋,安定边疆,还百姓和乐的生活环境。
可她能用钱财粮食救下一人两人,如何救得了千万人?
苏云旗的步伐沉重了许多,每向前一步都像走在尸骨上,悲痛交织。
“易小将军状况如何?”
“天子要求尽力救之,但国土寸步不让。”侍者给苏云旗递上两封书信。
一封是弃车保帅之说,一封却要进兵一搏。
易老将军当场驳回第一种主张,却也只进军的结果是易二惨遭杀害。
“你去告诉老将军,给我两日时间,若事未成再出兵不迟。”苏云旗挥了挥手,目光所向之处,是易晚秋被困之所。
出发前李扶同她约法三章,她以李扶之名救易晚秋却不能暴露身份,事成归去,换得李扶主动为她谋出入宫廷之权。
看似平等交易的背后,昭显着李扶将手伸向边疆和宫廷的野心。
苏云旗蹙眉长叹,明明知道他居心叵测,但易晚秋得救,宫廷她也得进去,避无可避。
转身回帐时,冷风四起,刮得旗帜翻飞,发出咕噜咕噜响声。
帐内左右分别站着几位年纪身份各有不同的人。
为首的一位黑面长髯,身形仿若一堵墙,风雨不动,不怒自威。
苏云旗直径走向首座,手提着斗篷一挥,坐了下来。
“胡医师,通往易将军受困之处的路线由你探索安排。”苏云旗点名道。
那位胡医师从队末走出,干瘦矮小得几乎挂不住袄子。
只见他微微垂首,言语中却无半分敬重之意:“李扶那竖子躲在京都享乐,却叫咱们冲锋陷阵解救旧敌,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可不干。”
苏云旗只知李扶为了收人心定边疆壮大势力才叫她来救易二,不曾想李扶部下和易家有嫌隙,分了敌我。
她将目光逐个扫过,个个都沉吟不语等着她的说辞。
“为将为医者,当以国家大义为重。”苏云旗端坐着,面色不虞,“易小将军受困,退则辱我国门,进则小将军危在旦夕,边疆不稳,如此之境,诸位难道要为私人恩怨弃千万同胞于不顾?”
“胡某心中无大义,只记得易擎苍断我粮草,使我军惨败后上位,如此踏他人尸骨夺权之人,不救也罢。”胡峰竖眉冷笑,“若是为李扶计,那就更不必提了。”
一上来就碰了钉子,苏云旗额头青筋突突跳。
“你欲如何?”她问。
“你做得了主?”
苏云旗双手一摊,胸有成竹:“既怕我做不了主,就不该在此费这番口舌了。”
胡峰沉吟片刻,列出一堆要求。
他是笑得越发开朗了,可苏云旗的眉头却越压越低。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苏云旗在心中骂到。
“如此种种,不知苏使君能应下几条呢?”胡峰话中带刺,竟连苏云旗都被当做旧敌了一般。
称呼一出,苏云旗就知事情不妙,此人在有意为难她。
腿残将军取苏氏长女为妻,就算平民百姓不了解,他们这些李扶的旧部难道还不知道吗?
如若胡峰此人与易老将军有仇,那么作为与易老将军休戚与共有着过命交情的沈当归的女儿,她也是被记恨上了吧?
“这些要求只怕都不如一本绝迹医书对胡老有用吧?”苏云旗放饵抛竿。
胡峰闻言乐得嘴角就没下来过,又问她可是从她母亲哪里得来的医书。
苏云旗点头后,此人连连答应,全忘了什么仇恨什么大义。
再看那位魁梧的黑面,始终如一地压低浓眉,平等地怒视任何人。
“□□王将军,你负责带领两百人马分三轮在敌方往南草地里起火煮饭。”
这位□□将军乃李扶部下,有着以一敌百的本领,曾单枪匹马闯入敌军阵营,给李扶争取反杀的时间。
竟然连□□都交代出来了,李扶还真是放心得下她。
苏云旗脊背挺直,指尖轻叩扶手,不知这位将军会提什么样的要求。
“尊令。”□□答。
出乎意料地顺利,让人心有不安地怀疑他别有计划。
“你就没什么要求吗?”苏云旗表情复杂。
她倒宁愿□□和胡峰般计较得失,无利不往才是人的本性,这么轻易就服从,只怕有诈。
只见□□黢黑的脸泛起异样的红。
他双手握拳,站姿板正,声如洪钟:“毅曾受沈将军之恩,无以报答。”
剩下人马一一分配就位后,苏云旗喊散,只留□□在账内。
一个承母亲之恩的人说的话可信度要比仇家高得多。
苏云旗面色从容,问的却是天子封口之事:“王将军可知我母亲离世真相?”
见□□摇头,她站起来追问:“那母亲与他人的恩怨你可知晓?”
第二个问题轻得多,也很容易答得上来。
可□□依旧闭口不谈。
“胡峰虽与母亲有仇,可他不过一江湖郎中,哪里进得了庙堂,易老将军又常年在边疆又是生死之交,没有陷害母亲的动机,只怕是被困家中抑郁不得志的李扶吧?”苏云旗大胆猜测。
即便手里没有任何证据,但猜测而已,李扶既不是天子,没什么忌讳。
□□终于动容,眉尾上扬,似在欣喜。
“沈将军与李扶并非仇敌,甚至是师徒。”
“什么?”苏云旗惊愕。
她从未听母亲说过。
“当年你母亲行兵有如神助,无一败仗,后来受李扶父亲所托教他用兵之法,弹指间一年便过去了,你母亲听召归京,这段师徒之情也就此断送。”
“李扶说曾托人提亲却遭拒绝是怎么回事?”苏云旗问。
□□声称对此事毫不知情,接着却是极力引导她去怀疑新帝。
苏云旗心里隐隐冒出一个人,却不敢去深究。
生在皇都又时常随母亲出入宫廷的她按道理来说不该畏惧皇权,但此刻孤身一人,她尚未有挑战皇权的勇气。
如若真是新帝为篡位逼宫使得母亲与先帝惨遭杀害,她应当如何作为?
身心的疲倦犹如夏季的藤蔓疯狂生长缠绕,让人难以透气。
苏云旗闭目,转而想到问外人不如找易擎苍老将军,又想到和李扶都约定,只道来日方长,以后再问。
□□长叹,抱拳辞去。
时至深夜,冷风将细细碎碎的雪吹进帐中。
苏云旗睁眼,估算着时间,静坐等待消息。
“报,胡老送来了药方!”一位身着粗麻带补丁短衣的男子风尘仆仆来到帐中跪下,给苏云旗呈递药方。
苏云旗打开一看,地图标注东西南北四条道,其中三条都是掩耳耳目的,彼时按时间及位置选最优。
刚理清楚图中的信息,又有人来报,接二连三,等一切就绪已经是月落日出前夕。
该出发了。
苏云旗披上甲胄,只带两位侍从前往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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