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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的夜晚
顾琛选择了一家隐秘的日料店，包厢四周是枯山水庭院，纸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提前半小时到达，独自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庭院里的石灯笼逐一亮起。他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对话的可能，但深知在上官静面前，所有的准备都可能是徒劳。
六点整，纸门被轻轻拉开。上官静身着深蓝色和服，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与平日商界女强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很会选地方。”她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下，“这里隔音很好，适合谈...私事。”
顾琛没有接话，为她斟了一杯清酒。
“秦家的事，到此为止。”他开门见山。
上官静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担心我做得太过分？”
“这是我的事，不该由你插手。”
“但你已经默许了，不是吗？”她抿了一口酒，“整整八个小时，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阻止我，但你选择了沉默。”
顾琛握紧酒杯。她总是能精准地击中他内心最不愿承认的部分。
“那不是默许，是来不及反应。”
上官静轻笑：“自欺欺人也是种乐趣。”
她拍拍手，服务员应声而入，开始上菜。每一道都精致如艺术品，显然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尝尝这个，”她将一块金枪鱼大腹夹到他盘中，“空运来的，今天凌晨才到。”
顾琛没有动筷：“你调查我，监视我，现在又为我树敌。你到底想要什么？”
上官静放下筷子，正视他的眼睛：
“我要你承认，我们是一类人。”
她倾身向前，声音压低：
“你恨秦昊阳和苏晚晴，恨不得他们永远消失。我替你做到了，而你甚至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这种感觉，难道不美妙吗？”
顾琛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当周明轩告诉他秦家倒台的消息时，他内心深处确实闪过一丝快意。
“看，你不敢承认自己的黑暗面。”上官静坐直身体，语气带着怜悯，“你总是戴着君子的面具，殊不知，真实的你和我一样，骨子里都是掠夺者。”
顾琛终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算如此，我也不需要你来做我的刽子手。”
“不，你需要。”上官静微笑，“因为只有我，能让你毫无负担地释放那个真实的自己。”
晚餐在诡异的氛围中继续。上官静不再谈论沉重的话题，而是聊起了艺术和旅行，仿佛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约会。
直到甜品上来时，她才看似随意地提起：
“苏晚晴今天去找你了？”
顾琛动作一顿：“你连这个都知道。”
“她哭得很伤心，在你公司楼下站了整整三个小时。”上官静品尝着抹茶蛋糕，“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不必。”顾琛立刻拒绝。
“心软了？”她挑眉。
“只是不值得再浪费精力。”
上官静满意地点头：“很好，这才像话。”
晚餐结束，顾琛起身准备离开，上官静却叫住了他。
“陪我散散步吧，就十分钟。”
夜色已深，街上行人稀少。两人并肩走在河畔，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你知道吗，”上官静忽然开口，“那晚之后，我经常在这条路上跟着你回家。”
顾琛停下脚步：“你到底跟踪了我多久？”
“直到你大学毕业。”她坦然承认，“后来我出国深造，接手家族在海外的业务。那几年，我每天都在拼命壮大自己，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
她转身面对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顾琛，你说我疯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样的执念支撑着我从那个绝望的私生女，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河面的风吹起她的发丝，这一刻，她眼中没有了平日的掌控一切，反而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脆弱。
顾琛心中某处微微一动。
“你不必...”
“不，我必须。”她打断他，“因为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配得上你，也是为了...有能力保护你。”
“保护我？”顾琛觉得可笑，“我不需要保护。”
“你需要的。”上官静神情严肃起来，“你以为顾氏这些年的顺风顺水全是凭运气吗？有多少次危机是我在暗中替你化解，你根本不知道。”
顾琛怔住了。他确实怀疑过，某些竞争对手的突然退却，某些项目的异常顺利...
“为什么？”他最终问。
“因为你是我的光。”她轻声说，“保护自己的光，需要理由吗？”
这一刻，顾琛清楚地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他对这个女人的反感与恐惧，第一次混入了一丝理解与...怜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周明轩。
“顾总，刚刚收到消息，秦昊阳在拘留所试图自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顾琛结束通话，看向上官静：“你做的？”
她摇头：“这次不是。不过，如果他真的死了，对你我都是好事，不是吗？”
顾琛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她的共犯。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绳索，又收紧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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