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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怕
在炎热盛夏中喝冷饮,不是为了解渴,而是让自己热得冒汗的手心冷下来。
祝鸣想起上次喝酒还是和小柔在一起,高歌后的她冷静下来,却在见到张安然后泪流满面。
“我想念北方的雪了,班长,等过两月你给我寄一箱过来好不好?”祝鸣酡红的脸昭示着她不算清醒的脑袋。
她最忘不掉的就是北方的雪了,还有雪中他给别人撑伞的情景,惹得她落泪成冰。
这会儿说什么从来没有跟谁谈过……祝鸣想着想着,忽然落泪。
“好,再跟你寄一箱冻梨冻柿子什么的,如果有空的话……”吴思齐顿了顿,给她递纸巾,“有东西进眼睛里了吗?”
当然。
祝鸣点头,但绝对不会跟吴思齐说,进她眼里的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场景。
“学姐眼里眉间没有东西进眼里的痛楚,倒像是……”张宴清将目光落在祝鸣身边的吴思齐,笑得玩味,“像是想到了伤心事一样呢。”
祝鸣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吴思齐的衣袖,嘴唇发颤道:“知己也有看错的时候呢,何况是你。”
恍然间,她竟在张晏清身上看到了张安然的影子,总是一副看穿她所有心思的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是真爱呢,哪知转头就拥抱了别人。
或许她应该学着张安然的轻拿轻放,别给自己那么重的枷锁,或许过得轻松些。
远距离的恋爱费时费力,那选择近距离的不就好了。
一个荒诞的想法陡然在祝鸣心中滋生,近乎冲破她行事规则,缠绕箍紧她不定的心。
这时,祝鸣的手背被轻轻拍着,她知道这时吴思齐的动作,但她不敢转头,避免与他的目光相碰。
回去的路上,只剩下她和吴思齐。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比如我是否和你一样,有病。”祝鸣笑得很浅,不带感情的,似对自己的状况有清晰认知,只是不愿为外人道。
或许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吧。
“你说爱情不能治病,可我却想着陪你一起治疗,直至恢复。”吴思齐目光落在向前的脚尖,“既然你说过共进退,那么无论遇到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可以吗?”
祝鸣没想过瞒着谁,只是谁都不会平白来关心她的状况。
“等入了冬,我来北方找你的时候再说吧。”祝鸣轻声道。
某些想法只是露了苗头,只要稍稍被烈阳烘烤,没过几天就会干枯,甚至碎成片再难看到原形。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待到冬天。
祝鸣仰头望着天边的太阳,好刺眼,可比她刚出门时好像柔和了许多。
“不会对你造成负担的吧?”她又问。
“不会。”
他没有犹豫。
得亏他没有犹豫,不然祝鸣早就逃得远远的了,她最擅长的就是在失望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另一条道路。
“好,我会努力,争取早点抽身去一趟北方。”她这回真的笑了,发自内心的轻松。
可等人一走,周末一过,她又要去面对那些根本就算不得愉快的工作关系。
晚上祝鸣死机一般静静地躺在床上,幽暗无光的夜晚,她也不开灯,就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眠。
想她孑孓半生,无房贷车贷,如今竟然傍上了假期贷。
黑暗中的她忽然裂嘴笑了,得亏天花板不是镜面的,不然她要被自己吓死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眼睛越来越疲劳,可思绪却如狂奔的狗,一点都没停歇的意思。
祝鸣又爬了起来,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敲打键盘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屏幕上却是一团凌乱的字,不成文,不成句。
将文字删掉打算重新写,可当组织语言过后,脑袋空荡荡,根本不知道写什么。
凌晨一点,她拨了个IP在冰城的电话。
“班长,北方什么时候下雪啊?”她幻想着北方纷纷扬扬的大雪,想着冻死他乡又能如何,好歹冰雪的温度叫她失去感觉,不至于太痛。
“我去看看,等我一下。”吴思齐低声道了一句就冲下楼去。
他的鼻息声似乎贴着她的耳朵发出来的,撩得祝鸣在一片混乱的字中看到了爱情。
她望着电脑,嗯了一声后连头发都没动过。
过了好一会儿,祝鸣才听到他的声音。
“现在外边的风好冷,满地的银杏叶,被风卷起来有点好看,可是没有雪啊……”吴思齐捡起一片落叶,放在路灯下,小心翼翼地问着,“我可以跟你打视频吗?看看凌晨时候的学校。”
学校的夜景,祝鸣在校的时候看了不知道多少回,只是从来没跟别人看过。
张安然主张早睡早起,晚上八点就要回去了,别说凌晨,他都等不到研究生办公室关门。
祝鸣则不同,她天赋不够,有时候为着专业课常常在自习室熬到凌晨,期末周更是熬了几个通宵。
可是吴思齐好像面对什么都很轻松的样子,就连保研都毫不费力。
还有什么是他觉得困难的呢?
祝鸣忍不住答应:“可以啊,不过你刚刚说外边风很冷,别感冒了。”
“嗯,没事的,我的心是热的,不怕冷。”
祝鸣:“……”
吴思齐挂断电话,不到三秒钟时间,视频就打过来了。
她的手指在接听键顿了顿,疯了一样跑进卫生间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头发凌乱,眼下青成一团,看着像被鬼怪吸走了精气神一样,憔悴得很。
她长叹,在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才接通视频。
手机屏幕上呈现出一片橙黄,背景是蓝到发黑的天空,冷风呼呼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原本都有期待的两人,真见面了竟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镜头一转,吴思齐那张凌厉的眸子出现在屏幕上,像夜行者盯上了猎物。
祝鸣的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摔地上。
“不是看风景吗,怎么照自己身上去了?”祝鸣强装镇定。
直接表白不能动摇的心,此刻因为隔着网线的一场秋景发生了转变。
祝鸣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比起学校的风景,或许带有人情味班长能让这难眠的夜晚没那么长。
“因为我自恋地觉得你可能在想我。”吴思齐挠头,笑得很轻。
可是就算在昏黄的路灯下,他耳根的温度也能让人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明灭不清的屏幕前,祝鸣掐着手心,想要逃跑,就像护食的狗,把任何靠近的事务当作敌人,时刻警惕。
“如果是真的,你会害怕吗?”祝鸣的声音如蚊蚁,微不可闻。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想念多么值得,相反,和现在一样,真的想念会让对方陪她浪费时间,打破常规的熬夜。
她的不值得感让她面临这样的喜欢时窘迫不安,她忘记了疼痛,她静静地等待着吴思齐的反馈,看他是否被自己推得远远的,再不敢靠近。
可是他好像靠得更近了。
“不,我很开心。”吴思齐咧嘴笑了笑。
画面一转,呈现在她屏幕上的又是一篇秋叶。
秋风落叶,多为萧瑟凄凉之感。
祝鸣当下却觉得吴思齐呈现给她的景色浪漫而温暖。
他后来说了好多好多,祝鸣转头就忘了,只记得吴思齐说他很开心,当她在想他的时候。
这让祝鸣有了一点点信心,想要离开这个压抑之地的信心。
又一个深夜,她在频繁的电话中情绪逐渐低迷,胸口似乎被堵住了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
工作不被认可,遭人算计就罢了,当她想要离开时,没有一个人支持她,全是以现实考虑为借口,让她自生自灭。
祝鸣日渐消瘦,头发也渐渐失去光泽,干枯毛躁,一把一把的掉。
她枯坐良久,电话在手上迟迟没有拨打出去。
不行,她必须找到退路后再离职,不然连温饱都难以解决。
次日,祝鸣下班后匆匆赶回家,下午台风登陆,总算舍得放半天假。
出了地铁站后,发现外边已经开始刮大风,树枝在空中乱舞,绿化带里有棕灰色一团在艰难地贴着树根,不一会儿跟雪球似的滚了几米。
祝鸣拔腿就冲了出去,走近才发现是一只脏兮兮的拖把狗。
小狗一滚,到了她的脚下,眼睛湿漉漉的,无助又可怜。
祝鸣眼睛一酸,她就算无助,也有个居住之地,总不至于风吹日晒无家可归。可眼前的这个小生命,若是她不帮,只怕要交代在接下来的暴风雨当中。
“乖乖,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给你买肉干。”祝鸣朝它伸手,见小家伙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好久,才怯生生地将前爪放在她手心上。
她犹如雨中看到了花,生出些许希望。
原想趁着暴风雨没来带小狗去检查,可跑了几家宠物医院都关了门,于是她只能先回家去。
小狗的毛发打结严重根本梳不开,她只能边洗边拿剪刀修短。
等天色都暗沉下来,她总算能带着小狗出卫生间。
“给它起什么名字好呢?”祝鸣自说自话,“它就像风滚球一样来到我身边,不如就叫……”
祝鸣刚想到一个绝佳的名字,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她脑袋空白一阵,悠悠地将吹干毛发的小狗放到地上,站起来后一动不动,直到电话铃声停止。
她真的害怕接电话,不敢是上司的还是家人的,他们不关心她的死活,只关心她能创造出多少价值。
可万一呢,万一是风雨来临前关心她状况的好心人呢?
祝鸣抱着一丝丝的希望,看了一眼未接电话备注名称——班长。
通讯录里的班长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吴思齐。
祝鸣嘴角上扬,原本避之不及的人,如今倒是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这世界真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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