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学校校门口旁的文具店凭借具有先天优势的5.1双眼可以清楚地窥见对面早餐店内的一举一动。
　　双嘉早餐店。
　　怪他那天没仔细注意这个名字。
　　这算不算是冥冥注定，刚来长青的第一天就精准踩中到了他未来老丈人的店铺。
　　缘分，这可怕的玄学缘分。

　　不过有一说一，他老丈人年轻时长得还真是标准的型男一枚，记忆里他和姜嘉蔚认识的时候，姜伟超就已经因为脑溢血瘫痪在床多年，病痛早就蚕食掉了他原本的健康模样。
　　超绝不经意低头瞥了几次自己的手臂和肤色的人，肯定地自言自语了句，“也没差到去。”

　　穆正熙在文具店晃荡了第十圈，老板已经用上了防盗眼神时才终于等到了姜嘉蔚的下楼，乱七八糟挑了一堆文具后付了钱就插着兜往对面马路走。

　　这会已经将近十点，早餐店的人已经不那么多。
　　姜伟超出门送货，店里只有姜嘉蔚一人。
　　“你好，吃点什么？”
　　穿着身红色运动服的人乌黑的头发扎成一束马尾编了辫，因为侧身帮其它顾客打包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来人是谁。
　　初次见面那天可能是因为中暑缘故气色不佳打了折扣，但今日再看，谈不上哪里特别出众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倒是匀称清秀，无功无过，不过显然人群中不是一眼就吸睛的存在。
　　不过皮肤虽然不白，倒是挺好的，不长痘也没有老外那满脸的小雀斑。

　　“你好，要点餐吗？”
　　姜嘉蔚看着面前盯着自己出神的人，出于礼貌又问了遍。
　　穆正熙尴尬回神，插在兜里的手出了汗，轻咳了一声，随意点了几样。
　　“打包吗还是堂食？”
　　“堂，打，打包吧。”
　　开口的声音是不受控的结巴。
　　穆正熙暗骂了自己句不争气。
　　紧张个毛线，又不是入洞房。
　　“好。”
　　“诶等一下，还是堂食吧。”
　　“确定吗？”
　　“……确定。”

　　穆正熙舔着干裂的嘴唇，除了穆亚珊，当然穆亚珊也可以忽略性别不计，实打实主动搭讪接触同龄女孩还是头一回，更何况是有着这么微妙关系存在的。
　　强烈的好奇探索欲写在他脸上，但破冰的话题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吐出一句。
　　“诶你弟呢？”

　　“啊？”姜嘉蔚侧头看了他一眼，“在楼上呢。”
　　说要堂食的人却一直杵在店门口。
　　“你要坐哪？”
　　托盘上的豆浆冒着滚滚热气。
　　穆正熙连忙开口，“噢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
　　这点绅士风度他还是有的。
　　“还是我来吧。”
　　但店家服务意识姜嘉蔚也是满分的。

　　穆正熙挑选了和上次一样的靠窗位置，一边吃一边眼神追随着在店内收拾桌子，招呼客人的忙碌身影。

　　拐角楼梯有人下来。
　　“姐，你怎么没喊我起来。”
　　揉着眼睛的姜嘉一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姜嘉蔚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难受了吧？”
　　“嗯。”
　　“去吃早餐吧。”
　　姜嘉蔚对弟弟说，将他折翻到脖子内的衣领翻出来，拉齐整，转身开始翻转油锅里的油条。
　　姜嘉一迟钝的大脑开机，瞪大眼睛，“姐，爸爸不让你炸油条。”
　　捞起难得一条炸得乌漆麻黑油条的人不以为然道：“你不说爸爸就不会知道。”
　　因为上次意外被油点烫到后姜伟超就不再允许她靠近油锅。
　　“可是—”
　　“你快去吃早餐。”
　　“好吧，那你要小心点。”
　　姜嘉蔚随意嗯了一声，对于自己的作品露出满意的神情。
　　多练练她肯定能比爸爸还要炸得好。

　　穆正熙咀嚼的动作变得缓慢，若有所思。
　　姜嘉蔚的妈妈在她小学的时候就因为生病去世了，姜伟超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好容易等到姜嘉蔚高考完自己却出了意外，也因此姜嘉蔚好像是为减轻家里负担只读了卫校一年就休学早早出了社会。
　　难道。
　　难道上天提前为他透露未来，是为了让他来拯救灰姑娘的？？？？
　　一定是这样吧？？
　　一定是。
　　那句电影台词怎么说来着。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突然参悟透天机的人激动站起身，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惹得姜嘉蔚和姜嘉一双双回头。

　　“是你！”
　　姜嘉一对于穆正熙的印象很深刻，这是基于事实客观的身高长相因素。
　　但今天穿着一身纯白色运动服戴着一顶同色系棒球帽的穆正熙和混混不搭边，不过因为高，站起来的气势看起来还是很凶。

　　穆正熙简直想揍这个熊孩子，但又想到护犊的姜嘉蔚只好作罢。
　　是他怎么了。
　　什么眼神，刚刚还一副乖乖好孩子，对着他就横眉竖目了？！

　　穆正熙将倒了的椅子扶起来，走到姜嘉一身旁，把在文具店买的一堆东西也递过去，“诺小鬼，送你。”
　　“我不要。”
　　穆正熙不耐烦地直接塞人怀里，“人家送你礼物你就拿着，说谢谢就可以了。”
　　说着往姜嘉蔚那边走，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红色钞票递给人。
　　拉开抽屉的姜嘉蔚正准备找钱被穆正熙伸手阻止了。
　　“不用找了，当做你捡到我钱包的谢礼。”
　　姜嘉蔚看着面前的人，和一样懵圈的姜嘉一对视了一下眼神，无言共脑。
　　神经病本人毫无意识。
　　穆正熙看着姜嘉蔚欲言又止，有些话现在还不好开口说，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姜嘉蔚，很高兴认识你。”
　　穆正熙伸出手隔空拍了拍姜嘉蔚的肩膀，还自我肯定点了点头，才转身出了店。

　　“喂！！”
　　“骷髅男！！！”
　　“喂！！！”
　　穆正熙回头，追在自己身后的姜嘉一大喘着气，几步路，这小子虚成这样。
　　什么骷髅男，臭小子。
　　不叫哥也就算了，还敢给他取外号。
　　“干吗？”
　　姜嘉一将刚刚那袋文具还有找的零钱一股脑塞回给穆正熙。
　　“我姐说了，物归原主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谢礼。”
　　完成任务后像是生怕他追上再塞回来，姜嘉一转身就马上跑了，比被鬼撵还要快。
　　“诶姜嘉一。”
　　穆正熙看着手上的粉色袋子，算了，这东西送出手确实寒酸。

　　走着走着，想着想着，盖世英雄药劲渐渐失效。
　　有种从脚底板发起的尴尬麻意霎时席卷过全身，直接将人麻在原地，蠢货啊穆正熙，傻逼吧你，你在干什么啊你！完了完了，这什么糟糕开场，形象全毁了啊！！！懊恼抓着头发的人恨不得直接就在路边自挂东南枝自行了断。
　　终于在路过的人行人纷纷投以注目礼时，穆正熙紧急收拾好情绪，冷脸回了酒店。
　　在床上窝了一下午才重新建设好心理状态。

　　劣质香精奶粉做的凤梨味奶茶意外地好喝，珍珠□□弹弹，难怪姜嘉蔚会念念不忘，站在奶茶店门口的穆正熙已经下肚两杯。
　　因为是周末，店里坐满了人。
　　基本是女生，偶有一两对早恋的小情侣参杂在内。

　　“那个男生是哪个学校的？”
　　“不知道，没见过。”
　　“卧槽他长得好高啊。”
　　“脸也帅。”
　　“有点像那个明星，就是那个我突然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是学生吗？”
　　“怎么都没听说过？？”
　　……

　　神游到太空外的人没听见纷纷对准自己的议论，喝完第三杯，一个空投精准命中垃圾桶。
　　“老板，给我打包一杯凤梨味的。”
　　想了下。
　　“再打包杯草莓味的。”
　　“好嘞。”
　　“再打包一杯巧克力味的。”
　　穆正熙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帅哥奶茶好了。”
　　“谢谢。”

　　拎过奶茶的穆正熙插着兜缓步往双嘉早餐店方向走，好巧不巧，快到的时候正好就碰到了天桥上走下来的姜嘉蔚，吓了他一跳。
　　“姜嘉蔚。”
　　听见声音的人回过头，礼貌而疏远地问了句，“有事吗？”
　　穆正熙长腿快速迈了两步走到她身边，“好巧啊。”然后把手上拎的奶茶递给人。“请你喝。”
　　“噢还有你弟你爸。”
　　姜嘉蔚低头一看，没接。
　　穆正熙接着说：“这是我刚才在局口街那边买的，你不是爱—”话还没说完连忙拐了个弯，“我觉得挺爱喝的。”
　　然后开始无中生友，“其实是这样，我小时候，就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个同桌也是和你一样的名字。”说一句舔一次嘴唇，“但是后来上初中后他就转学了，所以那天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挺意外的，毕竟叫这个名字的人也不多。”
　　“我俩以前经常一起踢球上学，所以我还挺想他的，害，就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还有我早上是真的想谢谢你和你弟弟捡了我钱包的，我妈就总是因为我丢三落四的毛病骂我，要是哪天钱包又丢了我就死定了，幸好落在你们店里。”一口气背完想了一下午编出来完美的理由，找补回自己的形象。
　　但他这番绞尽脑汁才写出的小作文只得到姜嘉蔚的同情分。
　　“我说的都是真的！”
　　而这种同情的程度仅限于听完他的废话。
　　“喂你别不信啊。”
　　穆正熙见人要走下意识扯住她的手臂，温热的手心熨帖上冰凉的肌肤，触电似被甩开。
　　姜嘉蔚直接后退了两步。
　　穆正熙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嘉蔚你可别觉得我是个变态啊！”
　　穆正熙坚决受不了这种冤枉，见人没讲话，更着急。
　　“我靠我真不是变态啊！”
　　“给你看我身份证，你看。”
　　“诶你不是看过的吗。”
　　姜嘉蔚觉得她再不否定按这架势估计是要去趟警局才能解决了，于是慢吞吞开口，“我没觉得你是变态……”
　　“你别骗人，你的表情就是这样写的。”
　　“我只是……”姜嘉蔚停顿了一下，委婉地说：“觉得你有点奇怪。”
　　艹不奇怪就怪了，谁遇上这科学无法解释之谜还能正常，他倒是也想正常。
　　不过换位思考，穆正熙觉得自己要是遇上这么一人也得觉得对方神经病。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胡说八道，“我说了，我就是…有点想我以前的同学了。”
　　姜嘉蔚对此就更无语了，“我是女的……”
　　这当然显而易见。
　　他又不瞎。
　　穆正熙反应过来，“他，他也是—”不对，对方也是女生，和自己天天一块踢足球上下学，那不是显得自己很浪荡吗，穆正熙紧急撤回，认真严肃，“他是男的。”
　　不管了。
　　“反正总之，我们交个朋友吧。”
　　“因为你家的早餐很好吃我很喜欢。”
　　这句不是假话。
　　“这个理由总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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