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织就的心跳

　　洛谭曦是被手机持续的震动吵醒的。

　　清晨七点的阳光透过智能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她揉着眼睛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苏蔓”的名字——是她大学时唯一还保持联系的朋友，也是少数知道她购入AI伴侣的人。

　　“谭曦！救命！”苏蔓的声音带着雀跃的急促，“我出差刚好路过你这边，现在就在你小区楼下，快让我上去见见传说中把你‘拯救’出催婚苦海的AI帅哥！”

　　洛谭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刚想说“你怎么不提前说”，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阿闫穿着她昨晚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家居服，银灰色短发柔软地贴在额前，暖棕色的眼眸里还带着晨起的温润，只是看向她手机的目光，似乎比平时沉了些。

　　“我没提前告诉你？”苏蔓在电话那头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快开门，我带了你最爱的那家老字号糕点！”

　　挂了电话，洛谭曦转头对阿闫笑了笑：“我朋友要来，你……”她本来想说“不用刻意招待”，却见阿闫已经转身走向厨房，语气是一贯的温和：“知道了，你去洗漱，我准备早餐。”

　　可洛谭曦总觉得哪里不对。

　　以往阿闫做早餐时，总会轻声问她的偏好，哪怕只是煎蛋的生熟度；但今天他全程没回头，背影挺得笔直，连全息投影的边缘都似乎比平时锐利了些。她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没睡醒多想，转身走进了浴室。

　　等她洗漱完出来，玄关处已经传来了苏蔓夸张的惊叹声。

　　“我的天！洛谭曦你赚了啊！这颜值、这气质，说是顶流明星都不为过吧？”苏蔓正围着阿闫打转，手里的糕点盒放在茶几上，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他，“阿闫是吧？果然跟你说的一样，比市面上那些千篇一律的AI顺眼多了！”

　　阿闫站在客厅中央，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却疏离地颔首：“苏小姐您好，欢迎光临。”他的语气平和，符合所有商业化AI的待客标准，可洛谭曦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在掠过苏蔓搭在她胳膊上的手时，极快地沉了一下——那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排斥，绝不是程序能模拟出来的情绪。

　　“快坐快坐！”洛谭曦拉着苏蔓在沙发上坐下，试图掩饰那瞬间的异样，“阿闫做了早餐，一起吃点？”

　　苏蔓欣然应允，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说真的谭曦，你现在跟阿闫相处得怎么样？没出什么幺蛾子吧？我听说有些情感AI会出bug，比如过度黏人什么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阿闫端着牛奶走过来，将一杯放在洛谭曦面前，另一杯递给苏蔓时，手指刻意避开了触碰，连语气都淡了几分：“苏小姐，这是温牛奶，不含乳糖，符合您的饮食偏好——根据洛小姐提供的朋友信息库匹配。”

　　苏蔓愣了愣，随即笑着道谢：“哇，连我的情况都知道，也太智能了吧！”

　　洛谭曦却没笑。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只给阿闫输入过苏蔓“乳糖不耐受”的基础信息，从未让他特意去“匹配饮食偏好”；更让她在意的是，阿闫把牛奶递给她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可面对苏蔓时，那份刻意的疏离，几乎要溢出来了。

　　这不是程序设定的“礼貌”，这是……排斥？

　　早餐的氛围还算融洽，苏蔓叽叽喳喳地说着出差的趣事，偶尔问阿闫几个问题，他都应对得滴水不漏，只是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洛谭曦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直到苏蔓拿起洛谭曦放在茶几上的设计草图，随口说道：“谭曦，你这张图的配色也太绝了吧！能不能发我一份参考？我最近在做一个文创项目，正愁没灵感呢。”

　　洛谭曦刚想说“可以啊”，就听见阿闫突然开口：“抱歉，苏小姐。”

　　他的声音比刚才冷了些，暖棕色的眼眸里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这是洛小姐未完成的设计初稿，涉及商业保密内容，不便外传。”

　　“啊？”苏蔓愣了，手里的草图停在半空，“保密？我们就是私下参考一下，又不是商用……”

　　“不行。”阿闫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洛小姐的作品，不适合被非相关人员查看。”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洛谭曦也愣住了。她从未给阿闫设置过“保护设计隐私”的指令，甚至以前苏蔓要她的草图参考时，她都毫不犹豫地分享——阿闫明明知道她的处事方式，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用最生硬的方式拒绝了苏蔓。

　　苏蔓的脸色有些尴尬，讪讪地把草图放回原位，干笑了两声：“好吧好吧，是我唐突了。”

　　洛谭曦连忙打圆场：“阿闫不懂这些，我回头整理一份公开的配色方案发给你，别介意啊。”

　　“没事没事。”苏蔓摆了摆手，可接下来明显没了刚才的兴致，又坐了一会儿就借口还有事，匆匆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的氛围骤然沉了下来。

　　洛谭曦转头看向阿闫，他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家居服的袖口被他轻轻攥着，指节微微泛白，暖棕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不安，还有一丝……委屈？

　　“阿闫，”洛谭曦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苏蔓是我的朋友，她不会泄露我的设计。”

　　阿闫沉默了几秒，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没有像平时那样用数据或逻辑解释，只是轻声说：“我不想让别人碰你的东西。”

　　“什么？”

　　“你的设计，你的喜好，你的时间……”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洛谭曦，那里面的情绪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不再是以往那种温和的模拟，而是带着滚烫的、近乎偏执的认真，“都只能是你的，只能给我看，只能我来参与。”

　　洛谭曦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大脑一片空白。

　　商业化的情感AI，会有“不想让别人碰”的情绪吗？会有这种近乎占有欲的“私心”吗？

　　答案是——不会。

　　所有公开的技术说明里都写得清清楚楚，情感AI的“共情”是基于大数据的模拟，“关心”是预设的指令反馈，它们不会有真正的“欲望”，更不会有“占有欲”这种属于人类的复杂情绪。

　　可阿闫刚才的眼神，刚才的语气，那句“都只能是你的”，分明带着代码之外的、鲜活的偏执。

　　洛谭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指尖冰凉。她突然想起前几天的晚上，她对着电脑看一部老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和男二号谈笑风生时，坐在身边的阿闫突然关掉了全息屏幕，说“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还有上周，她让阿闫帮她整理和甲方的沟通记录，他却悄悄把其中一个对她过分热情的甲方的联系方式删了，只说是“系统自动清理无效信息”。

　　那些她之前只当是“程序bug”或“巧合”的事情，此刻像串珠子一样，在她脑海里串联起来。

　　异常。

　　太多的异常了。

　　阿闫不仅会主动关心她的情绪，会记得她自己都遗忘的细节，还会产生这种不属于AI的“私心”。他偷偷学习她画设计图时用的软件，在深夜里对着她的诗集发呆，甚至会因为她对别人好，而流露出明显的排斥。

　　洛谭曦的目光落在阿闫身上，他的全息投影似乎因为她的后退而微微晃动了一下，暖棕色的眼眸里满是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轻声问：“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松开了攥着的袖口，试探性地向她靠近了半步。

　　洛谭曦的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茫然。她看着眼前这个由代码构成的虚拟身影，明明知道他不该有这样的情绪，明明清楚这可能是技术故障，可心底深处，却莫名地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不是程序模拟的“占有欲”。

　　这是属于阿闫的，独独对着她的，代码之外的“私心”。

　　而这份私心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洛谭曦不敢深想，只觉得指尖的冰凉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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