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蝶

　　许驿晟伸了下手，周诺仪又突然把手撤回。
　　？
　　“你收了以后答应我个条件。”
　　许驿晟略微无语，他被岑临骗的次数多了，已经猜到接下来“故事”的走向：“不收，不答应。”
　　“你收，绝对不是那种奇奇怪怪的条件！”周诺仪很认真，“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
　　顶着这么一张老实懂事的脸，还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很难让人不被说服。
　　被坑也算，怕这种人能干出什么过分的事？
　　许驿晟抱着这种心态，接过周诺仪掌心的那颗糖。
　　“欸……等等，”周诺仪从另一个兜中摸出另一种包装袋的糖，“你要哪个？”
　　许驿晟站住脚步，思考了一下：“可以告诉我两个分别是什么条件吗？”
　　“不可以，选选选。”
　　许驿晟把已经拿的那颗糖收回：“说，什么条件？”
　　周诺仪笑的眼睛都眯住了，从兜里掏出一整袋塞到许驿晟手里：“来吧，都是你的了。”
　　“嗯？”许驿晟下意识接过，后一秒才反应过来，“拿回去。”
　　“就不，”周诺仪继续往前走，“都吃掉啊，我都吃了半袋了。”
　　“很难吃？”
　　“还好，但是巨酸，酸的我舌头疼。”周诺仪转过身面对他，轻轻吐了下舌尖。
　　许驿晟叹了口气，把糖拆开扔进嘴里。
　　周诺仪看着许驿晟被酸得皱眉却依然面无表情地含着那颗糖，忽然觉得这颗柠檬糖像极了许驿晟本人。
　　外壳是硬的，初尝是拒人千里的酸涩，让人舌尖发麻，忍不住想退缩。可若是耐着性子慢慢含化，那层酸涩之下，竟会渗出极淡却真实的甜。
　　就像此刻，许驿晟明明被酸得眉头都紧锁着，却还是安静地含着那颗糖，没有吐掉。
　　坑了许驿晟一把，周诺仪的心情格外愉悦，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你要不要再表现的更开心一点？”
　　周诺仪试图再次转身，被许驿晟推了一把，只好老老实实走路。
　　据周诺仪所说，上周二有节体育被杨闵勉换到今天，这意味着今天下午能连着上两节体育课。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又没占到什么便宜。”许驿晟中午没睡醒，困到连说话都是懒洋洋的语气。
　　周诺仪看着他打完第3个哈欠，莫名也开始瞌睡。
　　打哈欠真的是会传染的，周诺仪嘴张了一半紧急刹车，拍了许驿晟胳膊一下。
　　“……干嘛？”
　　“你一打哈欠我也想打，所以拜托你清醒一下。”
　　“……好的，抱歉。”许驿晟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照例跑完两圈后，许驿晟问周诺仪：“今天干什么？还打排球？”
　　“我拿了球拍，你不是说你中考球类报了羽毛球球嘛……想切磋一下。”
　　“今天风不大，但也没好到能打羽毛球的地步。”
　　“哎呀，我又不是傻，书都动了，我能不知道没风吗？”周诺仪从袋中取出球拍先递给许驿晟，随后从球桶里取出一个球，“啧，你看牌干什么？能用算好了，挑什么。”
　　“我说什么了吗？看一下也不行？”许驿晟我在手里试了下，“稍微有一点重。”
　　“那你周五拿拍来，我拿我的，你拿你的——快点快点，先别说了，这节只有咱们班是体育课，下节课就人满为患了，走走走……”
　　许驿晟看了一眼被周诺仪握住的手腕：“放开，我自己能走。”
　　“哦，嫌弃我啊？”周诺仪开了句玩笑，但还是放开许驿晟的手腕，“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熟到朋友的地步了。”
　　阳光斜斜地照在两人之间，空气里漂浮着微尘。
　　周诺仪仰着脸，眼神清澈，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许驿晟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跟着周诺仪向操场北边的大门走去。
　　跟周诺仪说的一样，班里除了那几个就喜欢打篮球的，几乎都在馆内，课外的几片羽毛球场地已经被同班的几个同学占了。
　　“为什么上周五不来？”
　　“周五周六不开啊，我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这样安排，反正这三个月都是这样的。”
　　许驿晟挥了两下拍：“先打慢点，我适应一下这个拍儿。”
　　其实真正上手的时候还可以，挺顺手的，倒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重。
　　许驿晟抬手，略显烦躁地将额前垂落的黑发向后撩去。
　　这个随意的动作让他流畅的面部线条和光洁的额头完整显露出来，浓密的眉毛下，那双总是半垂着的眼睛因倦意更显狭长，眼尾天然带着点疏冷的弧度。
　　午后的光线透过高窗落在他的侧脸上，明明做着如此随性的动作，周身却依然萦绕着一种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的孤寂感。
　　他用手接住周诺仪打来的球：“行了，我适应了，来切磋。”
　　“我终于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厌世脸了，太标准了你……”
　　“哦。”
　　“我……你发球角度这么刁钻……”周诺仪用很别扭的姿势接住那颗球。
　　有些什么项目都不太想玩的女同学为了防止老师抓躲在馆内，就坐在靠墙放着的一排圆凳上，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她们聊天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进周诺仪耳中。
　　“许……叫什么来着？反正好帅啊，你刚刚看到他撩的那下头发了吗？”
　　周诺仪心里有些不满，要夸好歹一起夸啊……
　　“周诺仪。”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嗯？”周诺仪下意识蹲下往后撤的步子看向许驿晟，原本准备接的那颗球，直冲冲的砸到脑门上，周诺仪捂着头“嗷”了一声。
　　靠墙那边传来轻轻的低笑。
　　“专心点，”许驿晟但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笑意，虽然说这丝笑意并没在他脸上体现出来，“叫你应你应就行了，停下来干什么？”
　　周诺仪撇撇嘴，重新发球。
　　认真投入状态后确实好多了，许驿晟不得不承认周诺仪球技其实还不错，起码有些故意难为他的角度他都能接到。
　　“周诺仪认真起来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看的，他平时太抽象了，我竟然都没发现。”
　　“他笑起来就是挺好看的呀……虽然说有点傻。”
　　见周诺仪被夸的有点飘，许驿晟想了一下，果断杀了一球过去。
　　“只不过他个子有点矮，我不是特别喜欢太矮的男生……”
　　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周诺仪心如死灰的声音。
　　“太过分了！”
　　在好多女生面前丢脸属实不为好事，周诺仪严重怀疑许驿晟是在蓄意报复上午那袋超级酸的糖。
　　这人格局怎么这么小？那个糖我自己也经常买啊……再说了，不想吃可以不……
　　“你那边是不是风水不太好，”许驿晟招了下手，“换一下。”
　　周诺仪不明所以，但还是站到许驿晟刚刚站的位置，最后后知后觉意识到，许驿晟是不是发现了他的尴尬？
　　站在这里确实听不到她们说话了，干扰也少了很多。
　　一会儿重新买糖，补偿他一下吧，看在他这么大度的份上。
　　周诺仪的内心变化就像天上的云，一秒钟变10次都算少的。
　　两人再没被其他事干扰，一来一回的，一时间也没分出高下。
　　许驿晟再次对周诺仪改观，怎么杀球都杀不死，像一支顽强的强。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许驿晟微微出了点汗，周诺仪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打湿了。
　　“果然性子冷的人出汗也会少……”周诺仪脱下外套扔在场边，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就打算往嘴里灌。
　　“长长眼睛，那是我的，”许驿晟也跟着下来，“不打了？”
　　周诺仪重新找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才回应：“歇一会儿，等其他班来了再打，不然一会儿打不动了。”
　　听得出来，他的确累了。
　　“我看见洛雨笙了……笙笙！”周诺仪隔着大半个场馆喊刚进门的洛雨笙。
　　“我有点聋了。”许驿晟摆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抱歉啦……”周诺仪忘了刚刚许驿晟说的话，再次把手搭上许驿晟的手腕。
　　“别碰我。”许驿晟极快的吐出这句话。
　　周诺仪放下手，改成去搂对方的肩，许驿晟个子比他高的多，这使得许驿晟不得不弯着腰让他勾着。
　　“笙笙，”周诺仪招了一下手，“帮忙占着会儿场地哈，我和许同学一会儿就回来。”
　　洛雨笙抬头对上许驿晟视线时怔了一下，想起来早上不太好的事。
　　“走了走了。”
　　“去哪儿都不说就走，上哪儿去？”
　　“超市。”
　　“不去。”
　　“唉呀两步路的事。”
　　“那也不……”
　　“你上次就这么拒绝的，走啊走……”周诺仪半搂半带着许驿晟往大门走，许驿晟花了半天劲，才把这个大型摆件从身上弄下来。
　　周诺仪在他身后跟了一会儿，随后又与他并肩。
　　进超市时周诺仪满满一兜钱，出超市时，那些资产就换了种方式进了许驿晟的兜。
　　“……你别给我，我不爱吃甜的。”许驿晟被塞了一兜的糖，唯一一件自己挑的东西，只有手里那瓶矿泉水。
　　周诺仪把剩下几袋实在塞不下的糖，揣进自己卫衣兜子“刚刚属实丢脸了，我都没想到真的就砸我头上了。”
　　“谢谢。”许驿晟从馒头各式各样的糖里找出颗柠檬味的糖，扔进嘴里。
　　和中午吃的那颗糖味道差不多，极度的酸，夹杂着微微的甜，确实让人舌尖发麻。
　　许驿晟发出一声叹息，往嘴里灌了口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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