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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尘淮沅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刚才还沉浸在兴奋的余韵走不出来,眼下心却像被人用针扎了一样刺痛,鼻头蓦然一酸。
他偏头躲开谢谈昇不容置疑的目光,喉结滚了滚,将不明由来的酸楚尽数咽下。
说起来两人认识的时间不过短短一天,这样突然的表白任谁看来都很随意轻浮,像不经过大脑随口说出来的玩笑话。
但尘淮沅知道,他没有想跟谁开玩笑,而是发自内心想和钱辈谈恋爱。他不觉得两人有多陌生,就像被偷偷珍藏了许多年的宝贝,突然拿出来向别人炫耀。谁看了都下意识往“新宝贝”上靠,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旧物品。
钱辈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尘淮沅认为陌生的或许只是这张脸,绝非身体和心理上的陌生。
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向对方表白。
尘淮沅手握成拳,指尖嵌入掌心,钻心的疼痛在从手掌处蔓延。与他而言,拒绝不过是一件不能再普通的事。可是不知为何,面对钱辈的拒绝他竟然会感到沮丧无措。
他咬着嘴唇:“其实我……”
“回家了。”谢谈昇牵起他的手,将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尘淮沅就这样被牵着手,憋屈了一路。
谢谈昇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尘淮沅的掌心慢慢揉搓。掌心那里,是他刚刚狠狠掐过的地方。
他太了解尘淮沅了,以至于对方现在盯着窗外一言不发,他便瞬间猜到尘淮沅在闹脾气,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回抽。
如果换做以前,听到这番表白的话,谢谈昇也许二话不说立马答应。如今不管听到多少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类似的话,他都无动于衷,只当尘淮沅在开玩笑,没往心里去。
或许睡一觉,明天他就忘了,然后再说一遍。
谢谈昇依然麻木地拒绝。
尘淮沅的记性差到甚至不记得,谢谈昇已经把一句话重复说了多少遍。
再过一个红绿灯,就离家不远了。
但是谢谈昇却忽然掉头,朝反方向开去,知道半个小时后,尘淮沅才隐隐发觉不对。
这条路实在陌生,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去哪,不回家吗?”尘淮沅疑惑转头,轻声问道。
谢谈昇没说话,猛踩油门把车开进一栋别墅。
“到家了。”他扭头看向尘淮沅。
尘淮沅怀疑地朝车窗外看去,这根本就不是他家,更不是他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买房子了?”
谢谈昇眉尾一扬,料到尘淮沅会觉得这里陌生,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是头一次听见。
“没有背着你买房子。”他说,“这是我……我租的。你不是一直想住大别墅,所以我特意租下来带你体验一番。这样等你想买房子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茫然了。”
闻言,尘淮沅没有丝毫怀疑,反而眼前一亮,兴冲冲甩开谢谈昇的手下车,在院子里逛了一圈。
还是个带花园的别墅。
他一直都想买套大别墅,把父母接过来住。最好是带一个花园,他母亲喜欢养花,刚好可以打发时间。
不愧是他自己的钱,果然心有灵犀。
谢谈昇停好车,见尘淮沅抱着钱做的花在花园里撒野,走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腰:“外面冷,先进屋。”
偌大的别墅空无一人,随便真么折腾都不会有人出来阻止。
等尘淮沅浪够了,谢谈昇将他扛在肩上,带到浴室洗了热水澡然后睡觉。
尘淮沅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高兴的睡不着觉。
“钱辈,你到底什么时候租的房子啊!”
“昨天晚上。”谢谈昇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尘淮沅翻了个身,继续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跟了你这么久,当然知道。”
“哦。”尘淮沅滚回自己那边看着天花板上的星河装饰灯,“那你是我的哪张钱变的?”
谢谈昇正要躺下,听到尘淮沅这么问猛然怔住。
见他半晌没有开口,尘淮沅自我怀疑起来,想这个问题是不是超纲了。钱辈变成人没准只是一个偶然事件,何况那么多钱都长一样,他自己也不确定本体是哪张。
就在他准备换个问题的时候,谢谈昇开口了。
他侧身躺在尘淮沅旁边,伸手掀开毛绒睡衣,勾着银色链条,视线落在腰上那枚银色硬币。猛地一拽,硬币便从中间滑落到侧面,贴着手指。
“这个。”
尘淮沅手探了过去,顺着谢谈昇的手臂一路摸到自己的小腹,指尖碰到硬硬的小圈硬币时,他笑了笑。
这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十六岁那年,一个朋友送的,说是在腰上栓条红绳再挂枚硬币可以驱邪避灾。只是他后来每次掀开衣服,都觉得红绳格外突兀,而且容易断,所以换成这条铂金链子。
说起这条铂金链子,还是他缠着那位朋友买的。
至于那位朋友……尘淮沅已经有点记不起他的样子了,还有……他叫什么。
“呼……”
尘淮沅张着嘴大口呼吸,胸口就像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重的窒息感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肺部呼吸困难不说,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四肢却僵硬无法动弹。
谢谈昇深吸一口气,将他扶起来,随着尘淮沅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浑身的弦都紧绷着,丝毫不敢松懈。
尘淮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哪怕抓住一道道刺目的血痕,也没发出一点动静。
是谁,到底是谁?!
那个在他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地位的朋友,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尘淮沅越是隐忍用力呼吸,就越是被压得难受,细密的汗水从顺着脸颊滚落。
谢谈昇从后面抱住尘淮沅,眼见手臂上的血痕越来越深。
每到这个时候,他比尘淮沅还要痛苦。因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对方陷入挣扎的痛苦与悔恨之中。
他曾尝试过交流,但没什么作用,尘淮沅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能等他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是个意外,谢谈昇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导致尘淮沅突然发病。
他面无表情坐在床上,另一只手抱着尘淮沅的腰,心脏早已麻木失去了感知疼痛的能力。
“我……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他是谁。”尘淮沅自言自语道。
谢谈昇一遍遍亲吻他的耳垂,说没关系。
“他不怪你。”
尘淮沅脑袋低垂,手抓着头发,很不得将头皮扯下来。
他放过谢谈昇的手臂,却又开始新一轮的折磨。再结实的头发也经不住他一顿乱抓乱扯,黑发落在他的腿边,新换的床单以自身为坐标揉成一团。
“我不要这个,你拴狗呢!而且这也太丑了,你什么审美啊!”
“听话,系上,听说可以驱邪避灾。穿上衣服遮住就看不到了,丑就丑点。”
“不要!你换个别的我或许还能勉为其难接受,红色真的太土了。”
“行,等以后我给你换条金链子。”
“我靠,那更丑了,还俗气。唔……这样吧,你给我换条银色的,铂金链怎么样,好看还不容易断。”
“好,给你买。乖,先把这个系上。”
……
“是谁,谁在说话……”尘淮沅猛地挣脱谢谈昇的怀抱。
“骗子……”他低声呢喃。
谢谈昇忽然沉默,他听的很清楚尘淮沅说了什么。想说没有欺骗,只是宝贝你不记得了。但他又想,说了也无济于事。自己只不过是尘淮沅生命里比较重要的过客,他记得很多人很多事,但是唯独不记得自己。
就连八年没见的郭毅都记得那样清楚,是因为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吗。
谢谈昇不敢再想下去,谁都可以和尘淮沅拥有一段感情,就他不可以。
“尘淮沅……”他捏了捏尘淮沅下巴,试图将游离在失控边缘的人给拉回来,“该睡觉了。”
短短几个字像是一颗定心丸猝不及防喂到尘淮沅嘴里,他愣了一下,回头望着身后的男人,呢喃道:“对,该睡觉了。他说只要我乖乖睡觉,明天就来看我。”
医院病床上,尘淮沅突然亢奋,光脚跳到窗边拿着好朋友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素戒,故意把手伸到外面,一脸坏笑:“我靠,你谈女朋友居然不告诉我!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你要求婚对不对?”
“嘶——现在是不是太早了啊,你刚毕业,万一上大学以后遇到更喜欢的人怎么办?”
“不会遇到更喜欢的了。”对方说。
尘淮沅啧了一声,意味深长道:“那……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你不先征求一下对方的同意吗?她要是不想这么早就跟你……怎么办?还是说她比你大,着急结婚?那也不行啊,你还没到年龄呢!”
对方搂着他的腰,把人抱下来放到床上,在捏着素戒的手指上揉了几下:“我不知道,他应该不能接受吧。”
“那你还……”尘淮沅身体猛然一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暗恋吧!不是……你自己照照镜子擦亮眼睛好好看看,你长成这样外面多少人想睡你都排不上队,你居然顶着这梦中情人的脸搞暗恋,你脑子没坏吧!她到底有多啊,值得你这样!”
“嗯,他是很好,我很喜欢,所以不敢说,怕以后朋友都没得做。”
尘淮沅彻底没脾气了,好哥们就是喜欢人家就是要暗恋,这能怎么办?
“好了,时间太晚你该睡觉了。”男人揉了揉尘淮沅的乱糟糟的发顶,语气轻柔。
尘淮沅脸色一沉,撇了撇嘴角不太高兴:“不想睡。”
“你乖乖睡觉,我明天早点来看你。”
尘淮沅揪着他的衣服,确认道:“真的吗?”
“嗯,我保证,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思绪回笼,尘淮沅渐渐放松下来。记忆中那个的身影模糊不清,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具体长什么样。但是他的声音和说话时的语气,都与钱辈如出一辙。
他抬眸怔怔地望着钱辈:“你是专门变成他的样子来哄我开心的吗?”
“嗯,就当是吧。”谢谈昇说。
果然这样,尘淮沅想。他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脑袋,乖乖躺下自己盖好被子,勾着谢谈昇的手指,问他:“那我明天睡醒还能看到你么?”
“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音落,尘淮沅合上沉重的眼皮。心里其实还念着钱辈受伤的手臂,他自己没意识到用了多大劲,但是血淋淋的手臂看起来无比骇人。
肯定很痛,他想道歉的,可是又好累,眼睛有点睁不开,那就明天在道歉吧,钱辈既然能变成人,应该也能自行恢复伤口吧。
不由他多想,就彻底失去意识,进入梦乡。
窗外雪花飘落,凛冬的风寒冷刺骨。谢谈昇起身锁好窗户,不让一点冷风钻进来。
不管什么季节,尘淮沅都喜欢给窗户留条缝,这是非常不好的习惯。所以他每次都要趁人熟睡把窗户关好,只有在夏天允许开窗。
锁好窗后,他简单简单处理了伤口缠上纱布,另一条手臂蜿蜒曲折的丑陋疤痕漏了出来,无意间把两条手臂的疤痕凑成了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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