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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桃
云桃擦了擦额上的汗,窝在篝火旁发了一会呆。
三三两两的修士还在赶路,归一宗里的秘境对筑基以下的修士是不小的考验,前几天云桃才迈进修炼的门槛,这里的威压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再怎么苦,也总比以前强。
她想起母亲是怎么满脸喜气地握着她的手,跟她说去了那边要好好听话;又想起墙角边满脸褶皱的父亲数着钱币还不在意的模样,最后她又想起秦卿,想她如何亲昵地靠在她的肩头,又如何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云桃觉得有点冷,她用树枝扒拉了一下火焰,火星窜出来了一点。
她按照秦卿的话一路走到这里,可往后怎么办秦卿却没有机会和她再说了。
不想回去,也没有地方可以去,那留在这里呢?
云桃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有些发愁。
夜已深了,赶路的修士还在继续走,更多的人停留下来稍作休息,杂七杂八的话让气氛活跃起来,云桃听见有人在闲聊八卦,明里暗里打听周围人的出身和境界,不免又把自己缩了缩,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块石头,拒绝了所有的试探。
余光中一闪而过一片白色衣角,蝴蝶一样轻巧的落在了她旁边的空地上。云桃用余光窥探一眼,却不自觉看呆了。
是一个少年模样的男修。
他蹲在火边,披着一件白底素银纹的大氅,额间坠着不知名的紫色暖玉,桃花眼似弯非弯,艳红唇似翘非翘。漆黑的鸦羽下藏了一双翦水秋瞳,左眼下点了一颗胭脂痣,顺着眼波流转,仿若一条吐着蛇的红信。
好一个玉面朱唇,勾魂摄魄的男妖精。
今夜无月,可在这柴火堆旁,云桃莫名觉得自己见到了三春盛景,看到了漫山桃花雨落。
“我穿这个不好看?”
对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打断了云桃的视线。
这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也很清晰,就是有点像午夜的池塘,有点冷。
云桃打了个寒战,迅速摇头,把头往膝盖里蜷了蜷。
多说,多错,这支队伍里无论是谁她都招惹不起。
不过这位道友确实不太适合这个颜色,云桃又开始发呆,这颜色太无趣,衣服的版式也太死板了些,这位小修士明明是肆意妄为的性格偏要穿这么一身衣服,就有种塞进条条框框里的沉闷感。
她的思想飘了一下,又想起秦卿,秦卿倒是很适合这种衣服,她人又温柔,性格也好,最适合……
“我问你话呢。”
一根树枝在她眼前的地上点了点,上面还惨留着火星,把云桃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顺着方向看去,发现还是那个脾气不好的小修士,含糊的点了两下头:“嗯……嗯。”
那人不依不饶,皱着眉问:“怎么就不好看了?”
云桃看不透他的修为,想到以前秦卿教给她要与人为善,于是委婉道:“道友不妨试试深一点的颜色?会更好看些。”
他有些不太乐意,把手上的木棍扔回去,拍了拍手:“这个颜色不好吗?”
云桃又道:“好是好,就是素了些。”
她第一次见有男子这么看重自己的容貌,实在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问他:“道友缘何对白色如此执着,我看这颜色不是很好打理,远不如其他颜色的衣服更能衬出道友的好容貌来。”
她看着那人哼了一声,拎起垂在地上的衣服抖了抖,十分嫌弃:“有人喜欢的不行,我有什么办法。”
云桃恍然大悟:“是道友心上人吧。”
身旁人笑了两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问道:“那你觉得什么颜色比较好看?”
云桃想了想,道:“深一点的颜色吧,比如乌青,紫黑,墨蓝,或者艳一点的桃红也可以。道友好容颜,太浅的反而不太合适。”
不知道哪个词戳中了对方的心底,那人愉快的弯了弯眉眼,让云桃看呆了一瞬。
“小家伙怪会说话的,叫什么?”
小家伙?云桃疑惑的挠了挠脸,有点奇怪这个称呼,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
“在下云桃。”
……
周诀打了个哈欠,瞥了眼身边已经睡熟的少女,打量了周围一圈,目光又落回到手里的匕首上。
真是愚蠢,如此轻信刚认识的人,放他们妖族里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周围不乏因为陷入梦乡而被身边人偷走腰牌,亦或者被不知道从哪来的黑雾悄无声息地吞噬掉了身影,可这个人族的小姑娘心大的很,说好两人换着守夜就径直睡了过去。
周诀摸了摸腰间的武器,警告地扫了眼周围虎视眈眈地修士。
他没能拗过素长天,对方起了兴致要收他为徒,反抗也没用。
何况他本身也不怎么想反抗。
周围的修士被匕首上的杀气吓退,周诀百无聊赖的转着这把袖中刀,轻薄的刀刃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素长天的脸就好像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是沈致曾经送给素长天的破境的大礼,刀身轻薄如纸,却能斩北海玄铁,素长天收进储物袋很多年,十分爱惜。
可现在是他的了。
他甚至刚起了个话头,素长天就塞到了他怀里。
沈致对素长天而言很重要,这他知道。
但素长天这么轻易就把这把匕首给了自己,是不是也能说明他在对方心中也不是那么不重要?
周围人的视线突然变得古怪,像是看疯子一样看了过来。周诀眨了下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笑出了声,但他此刻心情正好,不想搭理别人的看法。
刀身反射着火焰的光亮,明暗交错间似乎有一股浓郁的黑气顺着脊背蹿了下来,像条恶犬啃噬了他的指尖。迷蒙中那片黑雾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再一眨眼的功夫又只剩下黑暗的夜幕,仿佛只是周诀的错觉。
周诀腾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哗啦——”
一声不算小的声音震醒了云桃,她从地上一跃而起:“谁?”
少女睡意还未散去,睁着朦胧的双眼环顾四周,发现原本还整齐的柴火被人踹得七零八落,而始作俑者沉着脸站在一边,那脸色活像是被人挖了祖坟。
“咋么了周道友?”云桃磕磕绊绊问道:“是有试炼吗?”
有个屁的试炼,归一宗一向不吝惜在新弟子身上花钱,偏偏今年这里面连个能打的妖兽都没有,魔气倒是有一位,现下正在这站着呢。
周诀心情很差地敷衍了几句,又坐了回去。
没想到身体里的心魔如今竟然能够凝成实物了,这速度比预想得快太多。
这个发现如当头一棒打在周诀的心口,只想自己静一会,偏生刚刚这一下吓醒的不只有云桃,其他的修士也像是散尽了瞌睡,各自重新开始促膝长谈。
闲聊总是让人兴奋的,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历数归一宗的各位前辈。
“我对归一宗可是敬仰许久了,听闻归一宗罗道长于炼器一道经验颇深,这次来就是希望能被指点一二,也不枉此行!”
“似乎归一宗体修一脉也传承颇多啊!”
“我我我,我是为了归一宗的林长老而来,家中御兽总是出差错,真希望拜入林长老门下。各位道友多多指教,多多指教啊。”
“仰赖诸位,仰赖诸位。”
“似乎诸位都不是为了归一宗剑修而来?我在家中素听闻归一宗以剑出名,还以为这次比试会十分激烈呢?”
“哎呀道友,你消息过时啦,以前似乎是这样的,不过现如今剑修多如狗,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何况我听闻归一宗的剑道也不过是秘籍比较多,更容易让初入剑道的弟子选择到适宜的功法罢了,和别的门派也没什么不同。”
“你看这几年进归一宗学剑的修士,可有谁大成了吗?再说剑修升修为还慢,可要慎重啊!”
“竟是如此,多谢道友,那我要好好考虑要不要换个修炼方向了。”
“……”
周诀半闭着眼睛出神,一字不漏地听完了,自顾自嗤笑了一声。
这种话术也就骗骗这些小孩,真正踏入剑道的剑修有几个不明白这里面的沟沟绕绕。
归一宗之所以因剑出名,还不是因为这宗门里的人。
枯荣剑,素长天。
在素长天锋芒最盛的那几十年里,任何一个剑修都无法抗拒这六个字的诱惑,她是剑修的佼佼者,是顶尖的修士里唯一一个以剑入道的剑修,她给无数的剑修带来希望,也给干涸的剑道带来了曙光。
是在素长天之后,沉寂许久的剑道一脉才重新兴旺起来。
甚至有人认为,她就是剑道本身。
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修真界早已习惯修士遍地走,一半是剑修的情况,一代新人换旧人,这种事情在有些人有意无意的默许之下早就被时光所掩盖,到如今尽管大家都知道归一宗里有个大乘期的剑修,再多的也说不出什么了。
如今竟连尚未踏入修习之道的小崽子们都看不上剑修一脉,在沈致的带领下可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周诀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
“你一定要这么做?”沈致叹了口气,正色道:“你想好了,你的弟子签一签难求,真要给那个小蛇妖?”
“早该是他的。”素长天垂眸呷口茶,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一片寒鸦从新弟子试炼的方向喳喳飞起,带起一股寒气:“我还是那句话,谁有异议,直接来云山找我。”
沈致愁得摸了摸鬓角:“你修为高,你说了算。我就是有点担心,师妹啊,你给师兄一句实话,你俩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素长天不明所以:“我要把我的弟子签给他,还能是什么关系?”
“你……哎……他……”
沈致吭哧半天没说出个所以来,素长天就不再理他,估算了一下时辰,正准备起身去寻周诀,突然间心神突一动,眯着眼往主峰的地方看去,片刻后笑了起来:“这倒奇了。”
有除了周诀之外的人动了她的弟子签。
素长天想了想,随意和沈致挥了挥手,打算去看看被她扔进新弟子堆里的周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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