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隐

作者:松间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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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应该怀疑他


      次日,沈未晞依约前往三皇子府。

      马车驶入熟悉的街道,她的心情却与往日不同,带着几分沉重与警惕。府门前,萧衍竟亲自相迎,见到她,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仿佛昨日种种并未发生。

      “未晞,你来了。”他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引她入内,“知道你心中定有不安,故而一早便在此等候。”

      他的掌心依旧温暖,语气中的关切毫不作伪。沈未晞抬眼看他,晨光中他眉眼清朗,笑容和煦如春风,驱散了她心头的些许阴霾。

      “劳殿下挂心。”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萧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旋即松开,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今日请你来,一是赏画,二也是让你安心。”

      他引着她穿过回廊,来到书房。书房内陈设雅致,熏着淡淡的檀香,墙上果然挂着一幅新裱的画作,是前朝名家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笔墨精湛,气象恢宏。

      “真乃神品。”沈未晞由衷赞叹。

      萧衍站在她身侧,与她一同赏画,温声讲解画中精妙之处。他的艺术鉴赏力极高,谈吐不凡,片刻间,沈未晞的心神便沉浸在这艺术天地之中,暂时忘却了外间的纷扰。

      赏画完毕,侍女奉上香茗。萧衍挥退左右,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这才转向沈未晞,神色转为郑重:“未晞,令兄之事,我已知晓。你放心,沈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清白天地可鉴。御史台那边,不过是例行核查,不会有事。”

      “殿下……”沈未晞心中感动,又有些愧疚,“因我家事,让殿下费心了。”

      “此言差矣。”萧衍摇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她,“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沈家与我一休相关,荣辱与共。况且,”他微微一顿,声音压低了几分,“顾晏此举,意在沛公,我岂能不知?”

      沈未晞心下一凛:“殿下是说,他是冲着您来的?”

      萧衍没有直接回答,端起茶盏,轻轻拨动浮叶,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冷意:“皇庄一案,牵扯出几位宗室,其中便有支持二哥的庆郡王。我秉公处置,未加回护,想必是触怒了一些人。顾晏新官上任,锐气正盛,被人当枪使了也不一定。”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将矛头指向了二皇子一党。沈未晞想起大哥也曾推测顾晏查皇庄意在二殿下,心中疑虑稍减。

      “那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萧衍放下茶盏,神色坦然,“我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于朝廷,于父皇,于天下百姓,皆是如此。父皇圣明,岂会受小人蒙蔽?你且宽心,此事我自有分寸,断不会让沈将军蒙受不白之冤。”

      他的镇定与从容感染了沈未晞。是啊,萧衍是陛下看重皇子,行事光明磊落,又有敏妃娘娘在宫中,岂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

      “未晞相信殿下。”

      萧衍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带着几分欣慰:“你能信我,我便心安了。”他从书案上取过一个细长的锦盒,递给她,“打开看看。”

      沈未晞依言打开,里面是一支紫檀木狼毫笔,笔杆温润,笔锋饱满,一看便知是上品。

      “知道你近日习字勤勉,这支笔还算堪用,莫要嫌弃。”

      他总是这样,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送上恰到好处的关怀。沈未晞握着那支笔,心中暖流淌过。

      在三皇子府用了午膳后,萧衍亲自送沈未晞出府。临上马车前,他似不经意般提道:“对了,过几日母妃在宫中设小宴,只请几家亲近的女眷,你母亲和你务必要来。”

      沈未晞明白,这又是敏妃娘娘,或者说萧衍,在向外界展示对沈家的看重与维护。她点头应下:“是,未晞记下了。”

      回府的马车上,沈未晞的心情松快了许多。萧衍的态度明确而坚定,如同给沈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想,或许之前的担忧确实是多余了。顾晏再如何厉害,终究只是一个御史,难道还能撼动皇子与重臣的联盟不成?

      然而,她这丝刚升起的乐观,在回到沈府门口时,便被无情地击碎了。

      府门前停着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车旁站着几名仆从,神色肃穆。沈未晞认出,那是御史台的马车。

      她的心猛地一沉。

      快步进入府中,只见前厅气氛比昨日更加凝滞。父亲沈崇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紧握着扶手泛白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情绪。二哥沈砚站在他身后,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而客位上,坐着的人,正是顾晏。

      他今日未穿官服,一身墨色常服,更衬得面容冷峻,气质清寒。他端坐着,背脊挺直,手中捧着一盏茶,并未饮用,只是静静听着沈崇说话。

      “顾御史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沈崇语气平稳,带着官场惯有的客套。

      顾晏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沈崇,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沈大人,下官今日前来,是为核实一桩旧案。七年前,工部军器监有一批送往北境的弩机,据说图纸是由贵府二公子,沈砚公子提供的?”

      此言一出,厅内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沈未晞站在厅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七年前……二哥那时才十六岁,确实痴迷机括之术,曾与军器监的几位匠人有过往来,也的确画过一些图纸……可那都是少年人的玩闹之作,怎会与军械扯上关系?

      沈砚猛地踏前一步,脸色涨红:“顾晏!你什么意思?那不过是我随手画的玩意儿!”

      顾晏抬眸,淡淡扫了沈砚一眼,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沈砚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沈二公子少安毋躁。”顾晏语气依旧平淡,“下官只是例行查证。据闻,那批弩机中,有一部分在运送途中被劫,流入了西羌部落。而近年来,西羌骑兵所用的弩箭,其制式与当年军器监所制,颇有相似之处。”

      “你怀疑我通敌?!”沈砚气得浑身发抖。

      沈崇抬手制止了儿子,目光锐利地看向顾晏:“顾御史,此话可有实证?若无实证,便是污蔑朝廷命官之子,这罪名,你可担待得起?”

      顾晏面对沈崇的威压,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沈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不敢妄言,只是此事关乎边防安危,不得不查。既然沈二公子言明乃是‘随手之作’,不知可否将当年所绘图纸,借下官一观,以证清白?”

      沈砚愣住了。七年前的图纸,他哪里还留着?就算留着,那些不过是少年臆想,若被顾晏拿去,指鹿为马,强行与西羌弩箭扯上关系,岂不是百口莫辩?

      沈未晞看着二哥哑口无言的样子,心直往下沉。这个顾晏,手段何其刁钻!他不直接指控,只是要求“查证”,看似合情合理,却将沈家,尤其是二哥,置于极其被动危险的境地。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顾晏。他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微微侧头,深邃冷冽的目光与她撞个正着。

      那一瞬间,沈未晞仿佛看到他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她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冰冷。

      他没有像在西山那样对她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沈崇,等待答复。

      沈崇沉默着,厅内落针可闻。这场无声的对峙,比任何疾言厉色的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沈未晞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锦盒,那里面还放着萧衍赠她的那支紫檀木狼毫笔。笔杆的冰凉触感提醒着她,方才在三皇子府感受到的片刻安宁是多么脆弱。

      顾晏,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直击要害。他先是大哥,现在是二哥……下一次,又会是谁?

      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沈家,这艘看似坚固的大船,在他掀起的风浪中,一点点沉没吗?

      棋局之上,执子之人落子无情。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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