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也能成为最强吗

　　交完任务，墨非寻了个无人的角落，身形在暗影中一阵模糊。
　　下一刻，一只羽翼漆黑、远比普通乌鸦硕大神骏的乌鸦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墙头。
　　她轻轻啄理了一下胸前依旧佩戴着的适配了她原型形态的玉佩，双翅一展，融入了城市灰蓝的天幕之中。
　　化身原型，凭借翅膀飞行，远比靠人类形态的双腿在错综复杂的街巷间穿行要自由得多。此番她的任务是寻找那只走丢的宠物火焰貂。
　　高空的气流托举着她的身躯，城市在她下方如同展开的充满无数能量波动的巨大画卷。她依靠心眼术构建着下方的世界。
　　纷繁复杂的信息涌入她的感知：
　　早起的商贩们已经开始忙碌。灵能炉灶点燃火焰，新鲜食材蕴含生机，摊主们之间关于菜价、天气和隔壁又买了黄金的琐碎闲聊不绝于耳。
　　下方某处深宅大院传来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似乎是某位修士在晨练，灵力运转周天时引动了周遭灵气，如同一个小型漩涡。漩涡卷起宁心静气的熏香，看来是个底蕴不错的家族。
　　廉租公寓群里满是密密麻麻的生命光团，能量微弱。
　　一对夫妻正在为孩子的学费争吵。
　　“再去借借？阿林的启灵测试就快到了，不进学校，连黄阶功法都摸不到。”
　　“能借的都借遍了，咱们这资质，一辈子只能做苦力，钱都不够自己糊口，谁肯再借？”
　　斜对面的房间里，几个年轻人通宵玩乐后沉沉睡去，啤酒罐滚了一地，呼吸均匀得像拉风箱。
　　某扇窗户后，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正对着一块功法玉简念念有词，试图冲击一阶启灵。
　　然而即使是在灵气氤氲的三一联盟，也不是人人能够有修炼资质，开启道途的。更何况，灵气从来都向有权有势的人倾斜。没有修炼资质的普通人大多一辈子被困在廉租公寓里，靠着出卖体力换取微薄的收入。
　　公寓里的灵气本就稀薄，再加上阁楼通风差，小孩额头上的汗越流越多，小脸憋得通红，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点微弱的灵气在体内艰难地流动，像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好不容易聚到灵脉入口，却被一层无形的壁垒挡住。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催动口诀。
　　灵气流撞击着壁垒，却只换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后便消散无踪。
　　女孩失败了。
　　她看着玉简，眼眶慢慢红了，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窗棂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像一片被风卷来的乌云。
　　阿禾还沉浸在失败的失落中，忽然嗅到一丝淡淡的，类似松柏混着晨露的清新气息。
　　一只通体乌黑的大乌鸦正落在窗台上，羽翼展开足有两米宽，鸦羽泛着细腻的哑光，眼瞳是深不见底的墨色，透着几分沉静。
　　大乌鸦没有鸣叫，只是用翅膀轻轻敲了敲窗玻璃。一道低沉沙哑的女声清晰传入阿禾耳中：“你体内灵气本就稀薄，偏要强行催动灵气，硬碰壁垒，只是徒劳耗损资质。”
　　阿禾吓得缩了缩身子，却没逃跑。这只乌鸦的眼神太过特别，没有凶戾，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她鼓起勇气，嗫嚅着：“可是…… 我想启灵，想帮母亲……”
　　“听着。”
　　一道黑影从翅尖溢出，在空气中勾勒出几条纤细脉络。正是人体最基础的灵脉图，却和阿禾持有的玉简上的标注有两处明显不同。
　　“玉简上的经脉路径是给灵气充盈的修士用的。你灵气稀薄，硬闯宽脉只会让它散得更快。”
　　大乌鸦指向其中一条偏细的脉络，“走这条窄脉，贴合你的灵气体量。”
　　“吐纳也错了。玉简展示的吐纳法是快吸快吐，适合捕捉浓郁灵气，你这样只会把仅有的这点灵气呼出去。”
　　墨非示范般微微垂首，鸦羽随呼吸轻轻起伏，“慢吸，三息入腹，再慢吐，五息导出，让灵气在体内多留片刻。”
　　阿禾听得聚精会神，之前的失落早已被好奇取代。她照着墨非说的，先调整呼吸。慢慢吸气，感受着空气中那点几乎察觉不到的灵气顺着鼻腔渗入体内，再缓缓吐出浊气，果然觉得体内的灵气不再像之前那样飘忽。
　　接着，她按着标注的窄脉路径，引导灵气流动。
　　这一次，灵气没有再四散，反而像被管道牵引着，慢慢汇聚成一缕细线，顺着窄脉缓缓前行。之前开拓的刺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暖意。
　　“到灵脉入口了，别停，顺着流向轻轻推。” 墨非的声音适时响起。
　　阿禾屏住呼吸，意念跟着那缕灵气走，没有再用力冲击，只是借着吐纳带来的微弱推力，让灵气顺着自然流向触碰那层无形的壁垒。
　　出乎意料，这一次壁垒没有抗拒。灵气像水入海绵般，悄无声息地渗了进去。
　　一声极轻的震颤从阿禾体内传来。
　　体内的灵气不再是零散的光点，而是汇聚成了一条细小的溪流，在窄脉中顺畅流转，周身的微弱灵气也被缓缓吸附过来，滋养着这道新生的灵脉。
　　一阶启灵，成了！
　　阿禾激动得眼眶发红，猛地抬头想道谢。
　　“先别急着感谢我，你这功法是从哪来的？”
　　“这，这位恩人，我是从城南的旧书市上意外得来的。”
　　阿禾挠了挠头说，“好心的老板看我天天来看书又买不起书，便从杂货堆里随意抽了一本送给我。这玉简就是夹在书里的。”
　　“拿来我看看。”
　　原来如此。
　　墨非微微摇晃鸟头，“以后别乱练修炼相关的东西。这玉简不适合你。”
　　“啊？”阿禾愣住了。
　　“这本《玄元经》让你引气直入玉枕关，是建立在修士灵气充盈、能冲开经脉淤堵的基础上。你还未踏入道途，尚未完成引气入体，就硬闯这等关窍，就像用细水管去冲石墙，不仅冲不开，还会反伤自身经脉。”
　　“你该练基础的吐纳法，就像刚才那样，先引气入足心涌泉，借地脉余温滋养灵气，沉至丹田后再顺膻中上行，绕印堂一周。这样靠谱得多。”
　　阿禾顿时一阵后怕。
　　她看着墨非，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简，忽然把玉简往墨非面前推了推：
　　“恩人，这玉简给你吧。它对我没用，说不定你拿着能派上用场——就算没用，也不能再让别人捡到乱练了。”
　　墨非有些意外，定定地看了阿禾片刻。
　　这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手指还带着薄茧，却能毫不犹豫地交出唯一的“希望”，倒比那些藏着私心的修士纯粹得多。
　　她没有推辞。
　　“这玉简我收下，也送你一样东西。”
　　她抬起右翼，尾端一根鸦羽轻轻脱落，在空中盘旋两圈后，缓缓落在阿禾掌心。
　　阿禾慌忙攥紧，生怕它飞走：“这是……”
　　“我的羽毛，蕴含一丝我的力量。遇到危险时捏碎它，会成盾，普通野兽或三阶修士的攻击都能挡住。别小看它，街头混混的拳脚，或是意外的灵气冲击，都伤不到你。”
　　阿禾用力点头，把羽毛贴身塞进水洗得发白的衣襟里，胸口传来一阵安稳的暖意。
　　“修炼的事，第一，每日寅时吐纳最好，那时天刚亮，灵气最纯净，适合你这种刚启灵的孩子；第二，别贪多求快，每天运转灵脉三圈即可，你的灵脉刚通，像新挖的水渠，太急会冲垮。”
　　“现在我教你的吐纳法不过是最基础的《基础养气诀》，旨在帮你稳固根基，引导你踏入修行之门。它中正平和，任何种族皆可修行，但正因如此，它也最为平庸。
　　待你日后见识广了，自会遇到更精妙、更契合你本源的吐纳法门，届时随时可以切换，无需拘泥于此。”
　　吐纳法堪称修士修行的根本秘诀之一，远不止是简单的呼吸。它是引动天地灵气入体，淬炼己身，化为灵力的核心法门。不同的吐纳法，效率、属性倾向、甚至对心性的影响都天差地别。
　　据老师寒山所说，世间的吐纳法大致可分为几个方向和层次：
　　按种族与血脉划分，则大致分为人族和妖族。
　　人族吐纳法多侧重于打通周身经脉，构建周天循环，讲究循序渐进，契合人体道躯的奥秘。例如《紫府周天功》、《九转金丹诀》。
　　妖族吐纳法则更注重激发血脉潜能，强化肉身与天赋神通。例如虎妖一族的《庚金煞气诀》主杀伐，狐妖的《幻月凝心法》重迷幻与灵巧。而适合乌鸦一族的，是《玄空诀》或《月华引》这类偏向太阴之力的法门。
　　神兽，木灵等异类存在又有各自契合自身特质的独特法门，如龙族的《行云布雨诀》，树妖的《长生青帝功》。
　　按灵力属性划分，分为通用，五行属性和异种属性。
　　通用型如她现在传授给小孩的《基础养气诀》，不偏不倚，但效率低下。
　　五行属性如《焚天功》、《真水谱》、《长生法》等，能大幅提升对应属性灵力的吸收和威力，但若属性不合，则事倍功半，甚至伤及自身。
　　异种属性如《九天应元雷法》，《周天星斗引》，《七杀噬灵诀》等，更为稀有，修炼条件也更为苛刻。
　　吐纳功法同样也分品阶。品阶越高，吐纳效率越高，修炼效果越强，甚至可直指大道本源，但也越难获得，修炼要求越苛刻。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是寒山曾经说过的。
　　“强求高阶功法，若与自身血脉、心性不合，无异于自毁长城。你日后需谨记这一点。”
　　如今墨非也将这番道理传授于这个陌生的人类小孩。
　　“恩人，你真好。”
　　阿禾眼圈发红，鼓起勇气抬头，“恩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能告诉我吗？我以后修炼有成，一定报答你。”
　　大乌鸦抖了抖羽毛。
　　“下次见面再说吧。”
　　墨非双翅一展，迎着天际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飞去。
　　当她飞升至足够的高度时，恰好，一轮红日如同巨大的熔金丹丸，从遥远的地平线上跳跃而出。
　　刹那间，万道金红色的霞光撕裂了暗蓝色的天幕，将云层染得瑰丽无比，也将她漆黑的羽毛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
　　下方，白烟袅袅升起，街巷开始传来人声车马声，灵能驱动的公共云车发出了嗡鸣，各色店铺的挡板被陆续卸下……
　　喧嚣的城市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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