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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值不少钱。
马车上,李任之问二狗子:“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得不正常?”
二狗子摇了摇头,傻笑道:“我皮厚实着呢,哪哪都不疼。”
他的奶奶经常和他提起李任之翻墙逃学的事情,加上李任之刚刚救了他,所以他一点都不怕李任之,而是觉得很亲切,很温暖。
“怎么可能。只要是人,多少都会疼一疼的。”李任之道,“转过去,我看看你的背。”“哎,这可不行!”二狗子拼命地摇着手,“这不符合规矩。”
“闭嘴,啰嗦死了。”李任之踹他一脚,伸手掀开了二狗子的衣服,一下就看见他背上有着一块又一块的淤青,都是赵仲达他们那群人刚刚踩出来的。
李任之一时间怒从心头起,他庆幸自己刚刚因为一时冲动制止了赵仲达,否则他绝不会发现被欺负的人就是帮助过他的刘婆婆的孙子。别人他管不了,但他想护着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二狗子忙道:“小相君,你别急呀。”
“我没急。”李任之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道,“等着瞧吧,我会叫他有一天后悔的……”
二狗子眼泪汪汪地笑了,李任之忽地想到了什么,问二狗子:“你这样回去,刘婆会担心的吧?”
二狗子扯了扯自己稍短的衣角,遮住淤青,小声地道:“不会。奶奶她眼神不好,看不清。”
“那怎么行!”李任之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今天出门得匆忙,竟忘记带银子了。
他想了想,于是掀开车帘,对驾着马车的护卫道:“往东直走,到百坊市东街第一百零八号。”
已是傍晚,李任之从马车上跳下来,二狗子探头探脑地跟跟在他的身后。
李任之一仰头,就见瞎子踩着木梯,往屋檐挂着的灯笼里填烛芯。
“喂。”李任之说着,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昨日被抓走的糗事,“是我。”
瞎子吃了一惊,他压根没想到李任之怎么第二天就又来了。
他吹灭手中的蜡烛,从梯子上爬下来:“小相君。”
“那个,昨天的药还有剩吧?”李任之指了指旁边的二狗子,可随即想起瞎子看不见,于是把二狗子往瞎子面前一推,“给他弄弄。”
瞎子手脚利索地把东西收拾好,让二狗子躺到长竹椅上,手稍一摸,就惊讶地道:“这是怎么啦?怎么摔成这样?”
“被赵仲达打的。”李任之大喇喇地往地上一坐,随手捉起瞎子放在桌上的糕点,往嘴里塞,“赵仲达,知道吧?就是那个破太尉生的小畜生。”
瞎子当然明白这些事情,却也只能沉默着没再说什么,只是摸摸索索地给二狗子处理伤势。
二狗子倒是很安静,一声也没吭,就咬着手指等待着。
李任之探头探脑了一番,总觉得这屋子里少了一道别样的风景,就问瞎子:“那个,卫骁呢?”
“在房间里头呢。”瞎子道。
“我去看看。”李任之说着,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踏入后院。
他手痒地抓了一掌心的槐花,边往阁楼上走边乱撒,弄得干净的楼梯东黏一片花,西沾一叶草的。
正坐在窗边的卫骁抬起头来,和好奇地四处观望的李任之碰了个对眼:“......”
“嚯!小爷我正找你呢,你在干什么?”李任之没事人似的走进屋里,瞅见卫骁把纸垫在兵书上练着字,“怎么回事,这么用功?”
卫骁把笔搁下来,记起瞎子教他的礼仪,起身拱手行礼道:“见过,小相君。”
“免礼。”李任之说着,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了下来。
“你,屁股怎么了?”卫骁眼尖,问。
“没什么,被我爹揍了一顿而已。”李任之嘟囔道,“别再提这个了!”
“哦,好。”卫骁点点头,又接着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任之没好意思说来这儿不看看你的脸实在是可惜,于是只是道:“没什么,走累了,来溜达溜达。”
于是俩人安静下来,李任之毫不害臊地盯着卫骁看,可又一句话没说。
卫骁是个定力很好的,被老盯着也不会发怵,只是静静地坐着,不过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他还在草原的时候,总有一群孩子艳羡地围着他,要他表演射箭和耍刀。
于是,他猜想李任之会不会是这个意思?只是李任之性格如此,拉不下脸开口请求。
这么想着,卫骁就站起身来,拿起桌上放置着的弓箭,反手从桌底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
李任之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他听说过不少关于被刺杀的故事,下意识地想大喊救命,可话还没说出口,他看见卫骁利索地搭弓引箭,瞄准窗外—— 弓弦震颤的瞬间,箭已离弦,破风而去。
数丈外的槐树上,一根旁枝应声而裂,“咔嚓”一声,断作两半。
“不是,你,我,这……”李任之震惊地看着卫骁,他虽然自己不会半点武功,但是因为从小就有观看顶级剑客舞剑的机会,所以他能够通过剑法和箭术判断出来一个人武功水平的高低。
虽然昨天被卫骁打了一顿,但毕竟是小打小闹,所以李任之没觉得卫骁有多厉害的功夫,顶多是练过。可今天这支箭,让李任之意识到了卫骁应该是非常厉害的存在。
“不是,没道理呀,你看着这么瘦……”李任之不可思议地说,“哪来的力气射那么远的弓?”
卫骁倒是干脆,把袖口往上一拉,便露出来精壮结实的肌肉。
“我靠,我嘞个蛋啊!”李任之惊讶地伸手,攀着卫骁的手臂捏了又捏。卫骁捎一蓄力,那手臂便硬邦邦的,结实得很。
李任之这才发现,昨天卫骁背他时,他光顾着勃然大怒了,压根没察觉到这些。现在他在心底万分庆幸,差点儿就错失欣赏的机会了。
“你坐,你坐,你坐坐坐。”李任之冲卫骁直摆手,态度来了个山路九曲十八弯儿,“站着干啥呀,不累吗?”
接着,李任之搓着手,“哎呀呀”的,不知一时要说什么好。
“你几岁了?”李任之问。
卫骁见他那表情,觉得有些好玩,道:“十六。”
“呃,怎比我大了这么多。”李任之用食指挠了挠脸颊,“我比你小了六岁。”
卫骁竟嘴角翘了翘,李任之第一次看他笑,看得傻了,只见卫骁对他道:“伸出手来。”
李任之不明所以,卫骁用手掌环住他莲藕般的手臂,反复掂量几番,道:“再过几年,你也会,长得和我一样高的。如果勤加练武,身形也一定,不会差。”
“……”李任之很意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和他说。
他有两个哥哥,是李敬早逝的正妻所生的。大哥叫李毅,字子刚,二哥叫李骏,字子严。每次去长辈一提起他们,巴不得什么好词都往上使,譬如什么玉树临风、卓尔不群、气度不凡,但轮到李任之自己时,那些死老头子老太太们却总是眯着眼笑道:“这娃娃生得真讨喜,白白胖胖的,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李任之面上不显,心底却有时候暗自盘算着,如果能拿这所谓的“福气”去换那玉树临风的模样该多好。
后来,他经常偷偷溜去青楼,便也就不再纠结这点:反正日后他长大,能将这些美人都收入怀中,天天看着,那自己长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的脸,不照镜子又看不着,还是别人这种能看能摸的来得实在----
但每次想起自己长得没那么好看这件事,还是令他觉得有点伤心。
李任之追问卫骁:“是真的,还是骗我的?”
“真的。”卫骁说,“我,看这个,很准。”
“我以后也会长得很高吗?”李任之问。
“会的。”卫骁肯定地道。李任之高兴起来,坐在床边晃悠了好一会儿的腿,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他望着窗外的天色,估摸着二狗子应该好了,便拉着卫骁要下楼。
“聊完了?”瞎子闻声,笑着问。
“完了。”李任之哼着小曲儿,看了看二狗子,“怎么样?”
“好多了。”二狗子说着,感激地笑起来。
“行,那我顺便带你回去。”李任之说着,突然扭头问瞎子,“雇你的养子,需要多少钱?”
很久之前,李敬就一直想给李任之挑个护卫,就像赵仲达有他的护卫赵良一样。
但李任之不喜欢别人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加上他看来看去没看上个顺眼的,这件事也就罢了,一直到今天,李任之才想起这件事情。
他觉得,如果是卫骁跟在自己身后,那么,“有护卫”这件事也不那么惹人烦了。相反,自己还觉得倍有面儿。
瞎子一愣,但反应很快地道:“小相君需要做什么,来找便是了。”
说完,他又在背后暗自掐了一把卫骁的手,道:“卫骁,你说是吧?”
“……”卫骁吃痛,只得道,“是。”
二狗子好奇地看看那个,又看看这个,李任之皱了皱眉头道:“白嫖啊?不行。要是传出去,那群人岂不是要把我笑死了?开个价吧。”
瞎子含笑着摇摇头,李任之懒得在这件事上扯皮,便道:“算了,问你没用,让我想想。”他顿了顿,又道:“他可值不少钱。”
等李任之走后,瞎子好奇问卫骁:“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卫骁道,“他和那群孩子一样,喜欢看拉弓射箭。”
“哦。”瞎子明白了。
卫骁问:“刚刚另一个小孩,是谁?他怎么了?”
瞎子道:“听说是被太尉的儿子赵仲达打的。李任之替他解了围。”
卫骁一听,很意外:“李任之替他解围?”
这和他印象中的李任之很有出入。
瞎子点了点头。
“其实,他不坏。”卫骁想了想,道,“他,昨天,也和李敬说,身上的伤是,他自己摔的。”
“不好吗?”瞎子道。
卫骁道:“没什么,挺好的。”
二狗子的家离剑铺很近,马车很快就到了。
二狗子朝李任之道:“小相君,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小事。从今天开始,不会有人再欺负你的。”李任之说,“放心吧。”
二狗子道:“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小相君一定要告诉我。”
“好。”为了让二狗子宽心,李任之爽快地答应道。
二狗子挥着手道:“我先回去帮阿婆准备青衿节需要的祭酒了,小相君慢些走。”
青衿节是一个关于祭祀圣贤的很重要的节日。在青衿节这天,大雍所有的学子都要接受夫子的考校,并且参加祭天仪式。
今天,韩生在课本上画了考校范围,到时候问题就都从里面出----只不过李任之忘带课本了,只能先在白纸上记下页码,回家再根据页码翻书背。
“你去吧。”李任之也朝二狗子挥了挥手,算是道了别。
回到相府,廖莲早就备好了碗筷,坐在桌旁等李任之回来。
自从李任之的大哥李子刚前往边疆担任督察御史,二哥李子严到京畿地区任职县丞之后,家里就冷清了许多。
加上李敬没日没夜地在宫中处理政务,常常留宿宫中,所以饭桌旁经常只坐着李任之和廖莲俩个人。
“回来了?”廖莲道。
下人端来水盆,李任之伸手在里面淘洗几下,用绸布擦净了手,坐到桌旁。
“娘,你以后都先吃就行。”他端起饭碗,对廖莲道。
廖莲从不问李任之又去哪儿撒野了,并且李任之不管编出什么鬼话,廖莲都会相信。
有时候李任之怀疑,就算自己打死了一个奴婢,廖莲也会觉得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撞死的。
“没事,娘不饿。”廖莲往他碗里又夹了些菜,“上了一天学,累了吧?快吃。”
李任之确实是饿了,他抱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饱食一顿后,他破天荒地回到屋内,把早落了灰的课本翻出来读。原因无他,青衿节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活动,如果他在那天的考校上掉了链子,且不说李敬要怎么罚他,光是想想赵仲达他们要怎么笑,李任之就认栽了。
“天尊开混沌,立九重,圣人法之,制礼乐以别尊卑……”读着读着,李任之的思绪又控制不住地渐渐飘远。
他想着,得找个他爹心情好的时候,和他爹商量贴身护卫的事儿;又想着,不知道赵仲达今后要使什么坏;又又想着,青衿节那天,又得早早地起来......
等等。
李任之突然福至心灵,这几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等等。如果青衿节那天,我诬陷赵仲达偷了祭祀的用酒呢......”
与此同时,太尉府。
赵仲达拖着下巴,看着书案上的棋盘陷入了沉思。
他今天难以集中注意力,脑海中反复浮现着李任之下午说过的话,以及二狗子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你,过来。”他放弃了自己思索棋面,转而向自己的护卫赵良求助。
赵良不是一般的护卫,他不仅精通武功,还长于谋略与棋术。
听见赵仲达喊他,发呆的赵良回过神来,快步走近了,低头看着棋盘,沉吟片刻,谨慎地移动了一枚“兵”。
赵仲达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继续进行着他自娱自乐的对弈。忽地,他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窗外,微微眯起眼睛,道:“如果那天,让李任之偷了祭祀的酒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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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邪点子这方面,俩人都是一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