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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马精阿英
“哪个蠢货干的!!”
一声尖利的咆哮炸响。喇叭花精气得满脸通红,旋风般冲到场中,待他看清地上那碎裂坛子的古朴纹路时,声音猛地卡住,兰花指颤抖地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桃、桃花宝坛?!”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度不祥之物,
如此遴选日竟出现这等禁用物,莫不是谁想害死自己?
“谁!谁把这晦气东西带进来的!给本管家滚出——” 他怒不可遏的骂声戛然而止。
一股磅礴异香蛮横撞进了他的鼻腔。
那香气初时清冷如月华崩泻,带着雪顶寒泉的凛冽,瞬间涤荡了园中所有甜腻之气;旋即转为春日暖阳般的温润,百果甘醇与千年草木生机交织升腾;最终沉淀为一缕勾魂摄魄的幽韵,直钻骨髓。
是它!绝不会错!
喇叭花精浑身剧震,怒气瞬间蒸发,他脖子伸长,鼻子像猎犬般剧烈抽动,目光死死锁住地上流淌的琼浆,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蹲下,竟不顾形象地用指尖蘸取酒液,迫不及待送入口中。
“呃啊——!”
他发出一声近乎哭泣的呻吟,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又像是被一道天光劈中灵府。
“醉仙醪……是醉仙醪!它真的……重现世间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扭曲。
当年,白狐陛下因遍寻世间再无此酒,盛怒之下,不仅处决了众多酿酒师,更迁怒于与此酒渊源最深的“桃花宝坛”,下令将其列为禁物,永不使用。
他曾在陛下身边有幸闻过一次残存的酒香,这独一无二的韵味,他至死难忘!
其他精怪也不知是被喇叭花问罪的仗势所吓到,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贪婪地吮吸着这前所未有的酒香。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桃花精,此刻张着嘴,脸上的嘲讽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迷醉。
他癫狂的目光死死锁住地上流淌的琼浆,又猛地抬起,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声音劈叉地嘶吼:“这酒……是谁酿的?!是谁竟能用这禁坛,重现醉仙醪?!”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禁物"、"醉仙醪"这些字眼让在场精怪无不色变。方才还沉醉在酒香中的众妖顿时清醒了大半,个个面露惶恐,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就在这死寂的片刻——
"是她!"桃花精突然尖声指认,涂着蔻丹的手指直指角落里的谣音。
她脸上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声音刻意拔高:"就是这个牛马精!方才我就看见她抱着这禁坛鬼鬼祟祟,好言相劝她还不听!现在果然闯出祸事来了!"
她这一指,顿时将所有目光都引向了那个一直缩在角落的身影。
只见那顶着黑短牛角的粗布身影微微一颤,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格外局促。粗糙的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与周围珠光宝气的精怪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谣音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瓮声瓮气地小声道:
“管、管家大人……是……是小的,不小心找到了这旧坛子,胡乱酿的……”
时间仿佛凝固。
喇叭花精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扭曲。
他看看地上稀有的酒液,又看看眼前土里土气的牛马精,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失语。
随即,是更强烈的狂喜涌上心头!管他牛精马精,能酿出此等神酒,就是活神仙!
“碎了就碎了!禁物算什么!”他尖叫着,一把抓住谣音的粗布衣袖,眼神狂热得像要将她生吞活剥,“酒!重点是这酒!醉仙醪!好牛马!你叫什么?你还能酿,对不对?!”
谣音微微扯回衣袖,有些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道:“小的名唤阿英。”
喇叭精见状,骤然扭头,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细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锁定了桃花精一行,将之前所有的怒火都倾倒:
“定是你们这些蠢货冲撞了酒仙?!本月遴选资格取消!立刻滚回去面壁!”
桃花精和她的姐妹团顿时面如死灰,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看向谣音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后悔。
处置完毕,他瞬间变脸,堆起谄媚到极致的笑容,对着谣音点头哈腰:
“阿英仙子!您受惊了!千万海涵!快请进府!”他亲自躬身引路,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从今日起,您便是咱青丘白狐府的首席酿酒仙师!”
谣音在无数道混杂着震惊、嫉妒与畏惧的目光中,恍惚地跟着喇叭花精走进了那扇曾经高不可攀的内院。
就在脚步落定的瞬间——
整个杻阳山极其细微地顿挫了一下,仿佛一台精密运转了五百年的机器,突然卡入了一粒坚硬的沙子。
这感觉转瞬即逝,园中的精怪们似乎毫无所觉。
喧闹在继续,嫉妒的低语也未停歇,仿佛刚才那刹那的凝滞只是谣音的错觉。
只有她。只有她腰间那枚沉寂许久的鹿铃,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滚烫的震颤。
那熟悉的刺痛再次出现,如一根烧红的针,直刺心脉。
“仙使?您感受到不对劲了吗?”谣音暗自呼唤,依旧无人应答。
“阿英仙子?您这是……”走在前面的喇叭花精的步伐顿了顿,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回头关切询问,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他看起来和其他精怪不一样,对世界的这次异常“卡顿”他似乎也有感知。
谣音用力按住腰间鹿铃,强压下心头的惊悸,低声道:
“回管家的话,许是初入宝地,有些不太适应。”
她不知道,此刻高墙之外——
异动的源头已破山而入。
月光下,男子身形挺拔如修竹,玄袍染血却不掩风华。
只见他墨发半束,面容清俊如画——剑眉如刀裁鬓角,鼻梁高挺似峰峦,薄唇如刃紧抿。那双深邃眼眸映着破碎结界的光,寒星般清冷,却又锐利如猎鹰。
腰间鹿铃轻颤,他正是谣音那突然没有音讯的“仙使”,
白音上仙之子——宗却。
就在刚才,他并指如剑,插入自己的胸口。
蕴含秘传灵力与心头精血的指尖,猛地刺向杻阳阵法最薄弱的一点
——那是他推演数年才确定的,虚假与真实世界交接的“缝隙”。
三日前,他还在水镜后注视着那只小鹿精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虔诚地摇响鹿铃,看着她被精怪耍弄时的不解,也看着她眼中始终不灭的光。
"记住,别学你母亲优柔寡断。"人皇的告诫在耳畔回响,"鹿蜀真心破碎的恨,才是重启阵法的关键,千万不可重蹈覆辙。"
他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这场戏,他看了五百年。而现在,他要亲自下场,成为戏中最重要的那个角色,
他清冷的眼底毫无波澜——杻阳山的生灵于他,与笼中白鼠无异。
他唯一在意的,是借此任务掩护,寻找母亲白音离开的真相。
“嗤!”屏障撕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左手瞬间沙化。
他眼都不抬,直接挥剑断腕。
断腕处没有鲜血,只有更多的沙砾涌出,并在一种诡异的力量下,迅速重新凝聚成一只苍白、冰冷,但完整的手。
他低吼一声,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灵力光华,强行震开部分黑色触须,用尽最后力气,像一枚燃烧着的箭矢,猛地撞入了那被短暂撕开的裂缝!
“砰!”
他重重摔落在杻阳山境内的土地上,
身上的伤痕集结成唯一的创口,在胸口处重重的撕裂,狼狈不堪的玄袍却瞬间变得清洁如初,唯一不变的,是腰间的鹿铃。
不断渗出的血液提醒着他破除禁制的真实代价。
而在他身后,那道裂缝瞬间弥合,光幕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母亲……这就是你为‘她’设下的保护吗?”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抬起头,看向这片被阳光笼罩的宁静山林,
初来乍到,他已顺手“清理”掉沿途好几只试图盘问或攻击他的低阶精怪。
此界的“演员”果然警觉,他再清楚不过,看似平静的山林中蕴藏着密不透风的监控与惩罚。
必须尽快找到白狐,否则蜂拥而至的麻烦会让他举步维艰。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尖锐的破风声自上而下袭来!
宗却眸光一凛,杀意瞬间凝聚。又是哪个来送死的?他下意识侧身,手指已悄然扣住袖中短刃,动作牵动胸口伤势,让他眉头微蹙。
只见一道青影重重摔落在他不远处的草丛里,翎羽凌乱,气息萎靡。
是一只青鸟。它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正挣扎着想要再次腾空。
宗却袖中的短刃无声滑出半寸,冰冷的锋刃映出他毫无波澜的眼眸。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刹那,他突然看到那无比修长的三根尾羽,
电光火石间,宗却改变了主意。
杀意如潮水般退去,他并指如剑,一缕极其隐晦的灵力隔空点出,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与隐匿意味,瞬间笼罩了青鸟周身,将它因撞击和情绪波动而外泄的妖力波动强行压下。
青鸟浑身一僵,惊骇地看向阴影中走出的男子。
玄衣墨发,面容俊美,脸色却苍白如纸,胸口处的暗红触目惊心,最让它心惊的是对方腰间那枚晃动的鹿铃,以及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深邃眼眸。
“不是蜂蜜血包?你是外来者……?!”青鸟的声音因恐惧而尖细,“你……你怎么进来的?!”
宗却没有回答它的问题,他走到青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你撞上一万年,结果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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