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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南方多山,江河也纵横交错,大多数城都依水而建。傲东城从边郊的支江引入一条水道穿城而过,其上漂浮着大船和小船,为出江打鱼、游览、出行和货运提供了便利。
一处水道两旁的集市上,全是开的黑瓦木墙铺子,清晨时分,路边的卖货郎高亢地叫卖声不时传来,游人喧嚣,一派祥和。正值秋末时节,今日难得风轻气爽,艳阳高照,为寒冬到来之前增添了最后一丝暖意,于是江边的游人便多了一些,船也满载着游客缓缓行于水上。
附近小拱桥上,探子指着水道上游为李默介绍道:“大人,单无笑的花船游览时,必定会经过这里,咱们只需在此等待。”
李默目光沉静地“嗯”了一声,随后挥退对方。他微微移动视线,锁定桥下不远处几只停靠的小船,步行过去。
其中一名老船家看起来耳聋背驼的,李默朝他丢下一两银子:“这艘船由本公子今日承包了!”
看见那锭银子,老船家浑浊的眼睛顿时亮得发光,扯着干涩的嗓音笑脸招呼:“欸,好好,公子您请上船。”
李默拽了拽衣裳的下摆小心翼翼地跨上船站定,又指示道:“就在此处江边徘徊即可。”
“好勒,公子说啥便是啥。”老船家拿起桨,卖力地划入江中央,随后缓缓游荡于水面之上,与周围的其它船只融入到一起。
李默并不束冠,而是将半束头发用一根淡青色扎带捆于脑后,今日穿的是一套广袖洁白衣袍,其上云纹更显清雅,内衬为枣红,与束腰布带一致,右处坠着枚碧绿翡翠。
他手里拿了根暗红竹箫,简单无修饰的款式,用右手握住背在身后,目光沉寂地望着四周,微风吹拂,将他两条发须轻轻扬起。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花船从河道口缓缓漂流而下。这艘船的船体虽不算太大,装璜却精湛绝伦,并在头尾都架设有成人高的固定弩机,看得出乃是出自能工巧匠,跟其它普通船只形成鲜明对比。
最大的特点是,船头插有一杆虞教的红黄旗帜。
李默舒了口气,拿起那根箫放到嘴边吹奏起来,箫声悠悠,传扬开去,与此时的美景十分相合。若不是他来自幽潭那种地方,一定适合做一名文质彬彬的儒雅公子。
岸边有孩童被箫音吸引,跑过来追着他的船欣赏。
一名活泼的少女回过头来看向江中,拉拽闺蜜的手指着那道清影道:“看,好生俊美的公子!”
闺蜜也同样探头观看,好奇道:“哎呀,真的耶!你晓不晓得他是哪家的?”
少女摇了摇头:“未见过!这箫吹得真好呀!就好像春风化雨,沁入心田。”
单无笑一袭绯红宽松衣袍,正沉闷的独饮清酒,思绪缥缈,忽闻一道空灵的箫音,便目光瞬间点燃一道光亮,起身从船舱中走上前头的甲板,好奇哪位文人有如此雅兴。
由于距离并不算近,初时,她只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熟悉。
花船顺流直下,那小船亦是,只不过船家将速度刻意放缓。
箫声渐近,她总算看清楚了,对方赫然便是令自己连日来魂不守舍之人。
“是他?”单无笑涌起一阵欣喜,稍后又有些失落。
她在心中苦恼,今日又该如何搭讪才好,毕竟之前都已经失败过三回,想了想,开口对身旁的一名手下下令,让船只默默跟随在那条船的后头,接着走过去坐在一张摇椅上静静欣赏此情此景。
李默发现自己吹了半天,对方毫无动静,便暂停下来,正想办法如何去接近目标。
这时,前方又出现一艘大花船,旁边还围绕着几艘小船,上面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朝着游人搔首弄姿。
待到李默的船行驶过去,那几只小船便纷纷围拢过来,上面的娇媚女子冲着李默嬉笑调戏。
“公子!来玩嘛!”
“公子!过来一起玩呀!”
尽管李默未作理会,但她们却久久不散,更有过分者直接跳到他们的船上来拉扯他的手臂,甚至上手抚摸他的脸颊。
“你好俊啊,公子!”
“各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李默微微蹙眉。
他实在不堪其扰,只能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咸猪手,看到对方那里有条人少的船便跳了过去,接着略感焦虑地将目光投向单无笑的花船,担心对方经此一闹会直接走开。
“公子?别走啊!”那些女人还想追过来。
李默满头是汗,着急地抢过船夫的桨便自行划了起来。
对面,单无笑亦阴沉着脸,让手下们将船划过去。
行到近前,她冷然盯着那些女人,声音不轻不重,但却透着浓浓的威压和一丝不悦:“你们在胡闹什么?”
这些都是嫣春楼的女子,对虞王早已经熟悉得很,一见到是这位大人物,自然不敢再造次,纷纷将头低下禁声。
那条大船上,老鸨急匆匆地赶过来道歉:“小人见过虞王,姑娘们不懂礼数,还望高抬贵手,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单无笑背着手,瞟着她斥责:“再有下次,不要怪本王给你们整顿整顿。”
“是!奴家们马上就走!”老鸨急急说完,又朝着女人们赶紧使眼色离开。
那群人回去后,跟大船之中的东护法汇报道:“大人,奴家已经遵照吩咐完成了任务。”
“嗯。”东护法很满意地笑了笑,命手下打赏了她们,并命花船返航。
那之后,单无笑将李默请上了自己的花船,然后坐回摇椅上。
李默站在甲板上,目光看着眼前举止慵懒的红衣美艳之人,感激地抱了抱拳:“李默谢过虞王替在下解围。”
单无笑眼皮轻轻上翻盯着他,笑了一声,挑眉:“你叫李默?”
李默微微点头:“是。”
单无笑玩着自己的手指,想了片刻,猜测道:“你是,何地之人?听口音像来自京城?”
李默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自述说:“虞王见多识广,在下的确来自京城,只不过,由于一些变故,如今已经在此地定居。”
单无笑略感诧异,不小心说秃噜了嘴:“原来你过来找亲友是为此事?”
李默微怔,抬头:“虞王为何知道在下在此地有亲友?”
“额……”单无笑摸了摸鼻子,只得站起来承认道,“你不记得本王了?”
“您是……”
“前些日子,本王可救了你一命。当然,没想到还被你狠狠坑了一道!”
“……”李默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原来是……”
单无笑背过身去踱到船头,笑道:“正是本王,放心,这里本王说了算,那件事没人会追究你的责任。何况,那些本就是贼匪,死了也是活该。”
李默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回应,想到之前的作为,便低头道:“在下惭愧,先前所为的确有违大义,还望虞王宽恕,莫要跟在下这种人计较!”
“你所行确实过分,因此……”单无笑重新转过身来看向李默,带了一点调侃之意,“总该对本王做出点补偿吧?”
李默眨了眨眼,露出一丝惶恐,犹豫地问:“虞王想要什么补偿?在下未必拿得……”
单无笑不禁感叹:“你瞧瞧你,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今日有些无聊,想找个人陪自己喝一杯,共赏良辰美景。”
李默松了口气,露出一丝淡笑,朝着她行了一礼:“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单无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李默便迈步一起进了花船的船舱,里面有张茶桌,上面摆了一壶酒和几碟小吃。
“一并坐吧!”
单无笑开口后,李默才在对方的对面坐下。
下人为他添上了一只小酒杯,并倒满。
“李默惶恐,先自罚一杯。”他主动请罪道,端起酒杯仰脸饮尽。
单无笑好奇,看着李默询问:“既来了傲东城,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默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开口:“暂未。”
单无笑便又问:“那,你现应是住那位亲友家?”
李默低下头去,一脸沉闷模样:“在下还在寻找合适的房屋。”
从对方的神情来看,事情恐怕有变,不过,单无笑明白自己不便过问这些私事,张了张口,把追根究底的心思按耐住,但忍不住提起:“李默,你能否跟本王说句实话,那天之人是不是在追杀你?”
李默抬头诧异地看向单无笑,反问:“为何这样认为?难道那些不是普通的劫匪吗?”
单无笑摇了摇头,轻轻抿了一口酒,思索道:“从他们身手来看,并不像!何况,这里是虞教的地盘,周边的贼匪早已经从良。因此,你是不是在京中惹了什么人,才逃到此地?”
在京中犯了事,被朝廷通缉,不得不来此地投靠亲友,然而失败,这的确是李默想为自己编造的身份。只不过,那些都是虚构之事,怎么会有人真的追杀他呢?
当然,也不排除的确有人想杀他,但为什么?李默偏过头沉思。
单无笑只当她说对了,放下酒杯,建议:“如今你在此地无依无靠,不如加入我们虞教?”
李默闻言,再次大胆看向单无笑,拒绝:“李默乃凡人之躯,只想避开一切纷争,还望虞王能够谅解。”
阳光斜照进船舱,落到脚边。
单无笑张了张口,想说有她庇护,没人能拿他怎样,可终究没有这样去做,偏过目光看向船舱外的景物,叹了口气:“罢了!本王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拒绝,其实并不感到意外!刚才听你吹箫,可否再为本王演奏一曲?”
远听不如近赏。
一阵轻风从窗外涌进,让酒香飘散。
李默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重新拿起那支箫放到嘴边,缓缓吹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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