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借口的样子有点儿明显

　　下午放学便要迎来周六日，平日的星期五，高一提前十分钟放学，紧接着便是高二放学，但今天学校因为篮球比赛，临时下通知，要求高二高三放学延迟半小时。

　　消息一落，高二高三同学瞬间不满，有几个胆肥的后排生故意跟老师对质，但没有任何效果。

　　教室里，大家表面安静，实则内心早就心不在焉，时不时偷瞄钟表，心中默默倒数。

　　终于，内心的焦急被校园铃声打破。

　　一瞬间，班里的同学迫不及待背好书包往教室外冲去。

　　程森和张白烁随着熙攘的人群往教学楼外走去。

　　走到教学楼门口，程森突然停下脚步，对旁边张白烁说：“你先走吧，我在这等个人。”

　　张白烁满脸疑惑，凑近问他：“你这一天神神秘秘的，你要等谁？”

　　程森摆了摆手，不耐烦说：“少打听。”

　　“行吧，那我先上去拿个东西，你最好别走。”张白烁撇撇嘴，说完转身往教学楼里走。

　　他走了有一会儿后，陶芷便从教学楼走出来。

　　其实陶芷从楼梯下来，一眼便看到站在教学楼门口的程森。

　　程森今天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

　　走近些，便很快收回视线。

　　程森目光扫过涌出的人潮，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他下意识站直。

　　两人视线撞上一瞬，陶芷便平静地移开，像是掠过一团空气，脚步未有片刻迟疑，融入了放学的人流。

　　张白烁跑出来时，见程森沉重个脸，还在原地，打趣他：“你等的人还没出来啊？”

　　程森黑着脸，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子，闷声道：“不想等了！”

　　说完，便大步流星朝着陶芷反方向走去。

　　张白烁瞬间恍然大悟，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这合着吃瘪了啊。”

　　暮色沉沉降下，像一块湿冷的旧绒布，裹住了整个城市。

　　陶芷背着书包，独自一人往自己被卖了的家走去。

　　放学的喧嚣在她身后渐渐消散，此刻，她的世界安静的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走到小区门口，门卫室的灯光透着暖黄色，在这渐暗的天空里显得格外醒目。

　　孙晓月提前把她的行李放在了门卫室。

　　陶芷一出现，门卫大爷就注意到了她。

　　大爷对这个长相乖巧，礼貌有加的小姑娘印象很深刻，拖着她的行李，满脸笑意的迎出来。

　　“小姑娘，可算把你盼来了，你这行李在我这搁一天了。”

　　陶芷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双手接过行李，轻声说道：“谢谢叔叔。”

　　门卫大爷看着陶芷，关切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呀，家里人呢？”

　　陶芷眼神闪躲一下，小声说道：“我妈……有点事。”

　　门卫大爷听到陶芷这样说，就没再多问，刚要打算与她道别，便听到小姑娘说道：“叔叔，我还可以进去看一眼吗？”

　　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门卫大爷无奈挥手。

　　“这可不太行啊。”

　　陶芷笑了下，点头回应他，而双手却紧紧攥着行李箱栏杆。

　　她再也无法踏入那个住了一年多的屋子，甚至连一场像样的告别都没能拥有。

　　陶芷脑海中闪过在这里度过的日日夜夜，曾经以为会扎根于此的生活，原来如此轻易就被连根拔起。

　　想到这，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

　　陶芷拖着行李箱转身离开，没在回头。

　　她不后悔，也不会留恋，而这扇紧闭的门，同样锁不住她的未来。

　　夜晚的风带着春日独有的凉意，不由分说地钻进陶芷的衣领。

　　这阵风却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陶芷站在街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打了孙晓月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嘟嘟”声。

　　良久，无人接听，忙音传来。

　　陶芷就这样一动不动站着，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按下拨通键。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嘟”的一声，随后是无情的忙音——电话被挂断了。

　　陶芷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没有再一次打回去。

　　她静静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发丝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拂过她毫无表情的脸。

　　过了好一会，陶芷拖着行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许久，终于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一秒接听。

　　“奶奶。”陶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悦，像往常一样。

　　电话那头，奶奶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很快传来。

　　“桃桃，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吃的好不好？”

　　陶芷听着奶奶开心的笑声，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挺好的奶奶，您呢？身体还好吗？腿现在还疼吗？”

　　听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说着这些暖心话，余金敏的心都要化了。

　　“好好，我身子骨可好着呢，腿现在贴着膏药，下床走路已经没问题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日常，可渐渐的，陶芷的话越来越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

　　电话那边余金敏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关切问道：“桃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奶奶说说，奶奶给你出主意。”

　　陶芷微微低下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奶奶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今天学校临时下通知，让我们高二高三延迟半个小时放学。”

　　余金敏笑了笑：“乖孙女压力大了，咱适当休息休息，钱还够吗，奶奶再给你转点。”

　　陶芷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也开始泛红。

　　“我有钱，奶奶，您别操心。”

　　听着余金敏不断的嘱咐以及担忧，陶芷的指甲几乎要将指腹抠破。

　　终于，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

　　陶芷打断奶奶的话，说道：“奶奶，我妈把房子卖了。”

　　一开始，她的声音还算平稳，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你妈把房子卖了？你们现在住哪里？”

　　余金敏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陶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视线变得模糊，她努力眨了眨眼，不让泪水落下。

　　“我妈去周叔叔家住，她让我自己租房子。”

　　陶芷哽咽着，继续说：“可我……我找不到。”

　　说到最后，陶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她肩膀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余金敏听到这些话，心疼的像被刀绞一样，她从床上下来连拖鞋都穿反了，在房间来回踱步。

　　租房子那是个简单事啊，大人办起来都头疼，何况让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去租房子住。

　　余金敏太了解自己的孙女了，从小就特别要强，哪怕摔倒，膝盖擦破皮，也只是咬牙自己爬起来，从不轻易落泪。

　　遇到麻烦事，总是会自己扛，绝不会麻烦别人。

　　可如今，陶芷打电话向她求助，一定是走投无路。

　　想到这，余金敏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自己孙女身边，去抱抱她。

　　“乖孙女，你别慌，奶奶给你想办法，你现在快去旅馆凑合一晚上。”

　　余金敏用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安慰陶芷。

　　“桃桃不哭，你现在，赶紧先去附近找个亮堂的旅馆住下，安全最要紧！钱够不够？奶奶给你转！”

　　陶芷不敢哭的放肆，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连呼吸都碎成了断断续续的细屑。

　　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拼命点头，尽管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

　　陶芷望着远处居民楼里一扇扇亮起的、暖融融的窗户。

　　那些窗户后面，是别人的家，别人的团圆，别人的温馨。

　　没有一扇窗，属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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