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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时间回到一小时以前。
“发财？”
楚暃一边轻声喊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跨过地面的障碍物。
这座移动堡垒的头颈部正好卡在旋涡的边缘，倾斜幅度最大；到了中腹部就彻底淹没在流沙里，坡度减缓，渐渐接近于平面。但是空间随之变大，舱室更是排列得错综复杂，像迷宫一样。
一扇挤压变形的门上半部严丝合缝地关着，下半却被不知什么顶开了，楚暃弯腰钻了进去。
这里看起来是间娱乐室，迎面一个吧台，背后的酒架早已空了，只剩一地碎渣。角落摆了几台一体式VR游戏舱，里面满是沙土，把玻璃压出了裂纹。天花板本是能向两边推开变成露天的设计，如今中央接合的卡槽被沙子顶开了缝，流沙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往屋里渗。
房间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池子里居然还满着水，里面浑浊不堪，影影绰绰看不见底。楚暃心里突然发毛，连喊发财的声音都没敢发出来，赶紧蹲下身子准备退出去。
水波微动，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楚暃迅速转身，屏住呼吸看向泳池方向。耳廓狐也拱起背部，警惕地竖起大耳朵。
周围一片寂静，水面波澜不惊，仿佛刚刚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楚暃依然没有放松神经，他摸索着捡了颗小石子，朝泳池边缘丢了过去。
水花突然炸开，几滴冷水溅到楚暃脸上。虽然根本看不清冒出了什么东西，但他立刻钻出娱乐室，撒腿就跑。脑内闪过逃出堡垒的念头，但一想到在那60°的大坡上根本跑不过怪物，他直接攀着墙壁向上一跃，爬进了运输管道。
载货的管道四通八达，他像滑滑梯一样一路向下，把耳廓狐紧紧抱在胸前，共享它的夜视能力辨别方向。
耳廓狐突然龇出小尖牙，胡须颤动着，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楚暃心里一紧——几团黑雾正从多个管道口同时逼近，那怪物居然在围堵他！
他急忙在转口处刹住，手掌和胳膊在粗糙的管壁上磨掉了一层皮，火辣辣地疼。他紧皱眉头，立刻拐进了一条支路。
借着耳廓狐的视野，他看到大片黑雾快速地汇聚，凝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合体，正一点点往狭窄的支路里挤。
“哐当”一声巨响，楚暃撞到了管道的末端——这里居然被锁上了！他狠命地踹着门，然而根本撼动不了。耳廓狐急得团团转，拿这瞳孔锁没有任何办法。
黑雾逐渐逼近，腐烂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那是死亡的味道。
难道自己又要死一次了吗？
他前世死于车祸。
敖以寰总说他太容易被情绪左右，他虽然嫌对方唠叨，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也正是这点导致了两次车祸。第一次是他得知母亲查出疑似肺癌，要去大医院复诊的那天晚上，明明下着大雪，他却非要赶回家，那次是敖以寰救了他。
第二次，是他参加完敖以寰的葬礼，浑浑噩噩地赶去医院加班的路上。事故发生的一瞬间，他就清楚自己要死了——因为这一次，敖以寰不会再来救他了。
后来他独自在零下二十度的沙漠里醒来，天边挂着一轮血月。
他从不是多坚强的人，能在这个怪诞的世界撑到现在，全靠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敖以寰会不会也穿越到了这里？
然而，那终究只是他的幻想而已。黑雾的恶臭味越来越浓烈，他闭紧双眼，不甘心地喊出前世没能说出口的话：
“敖以寰，救我！”
咔哒一声，背后突然一空，楚暃后仰着掉了下去，摔进一箱柔软的阻燃布里。他撑着箱子的边缘坐起身来，惊诧地环视这间堆满防火材料的仓库。刚才是谁开的锁？！
像是在回应他的疑惑，一扇门缓缓开启，幽蓝的灯光从门缝里漏了出来。楚暃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长廊里一盏盏□□依次点亮，像跳动的鬼火在为他指路。
警报声此起彼伏。
“警告！警告！军事重地禁止擅自进入……管理员权限验证中……验证通过！”
“能源动力区为限制区域，请勿靠近……指挥官权限验证中……验证成功！下午好，长官！”
“一级警报！生命信号正在穿越辐射区，防护罩启动中……”
“特级警报！核心禁区遭非法闯入，武力清理模式即将启动……注意！您正在关闭警卫系统，请确认操作……请再次确认……危险警告！核心禁区防护值过低，请立刻开启警卫系统！”
“提示：您正在关闭系统语音播报，请确认……”
周围安静了下来。尽头最后一扇门开了，楚暃一进去就觉得气温降了十来度，门在他的身后自动落了锁。
这是个圆形的房间，中心悬着一个巨大的锅炉样的物体，几根粗壮的管道从上面延伸出去，又分出无数细支通向四面八方，宛如一颗为整座堡垒供能的巨大心脏。
他绕到炉子的正面，里面燃烧着海蓝色的火焰，颜色很像发财的眼睛。火焰的温度很低，他好奇地用指尖碰了碰，火舌立刻缠了上来，冰冰凉凉，像在舔舐他的手指。
“你好？有人在吗？”
没人回应。奇怪，这个房间不像是有其他出口的样子，救他的人究竟在哪儿？
他不敢出去，只能在房间里瞎转悠。锅炉的表面刻着看不懂的文字图案，很像电影里看过的魔法咒语；下方有一个颇有设计感的支架，像是运用了磁力之类的力量隔空托举着锅炉。
支架的缝隙里卡了一只脏兮兮的通讯器。
楚暃蹲下身掏了出来，吹了吹灰，发现居然还能开机。
“[已发送]11,105,73_已解决”
“[已发送]311任务完成”
“[未发送]头痛已经成日常了_妈的_他们到底对老子的身体做了什么_老子的精神体都丑得跟豪猪一样了_特级向导就是一群变态疯子_除了首席_怎么会有那么美的男人_那眼睛真他妈勾人_头儿绝对看上他了_死狼崽子离我们首席远点_好想舔首席大人的腿啊_头疼今天先写到这儿”
哪儿来的神人在这汇报用的简讯设备里写日记……面对满屏的污言秽语，楚暃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点。
“[已发送]320任务失败”
“[已发送]紧急_25,501,89_求救”
“[未发送]妈的老子差点死了_头痛得根本做不了事_还好头儿救了我_关键时刻头儿还是很帅的_不黏着首席就更好了_首席今天来看我了_还亲手冲了杯咖啡_咖啡好香啊但首席更香_首席就是一只奶狐狸_好想啃一口首席的脸颊肉_哈哈开玩笑的_我才不像头儿那么变态_首席说他把精神力注入到咖啡里了_果然喝了就不头痛了_首席人真好”
之后又是一段日常的任务联络，楚暃迅速划了过去，直到这一条：
“[未发送]很奇怪_好像有人在和我抢大脑_记忆经常出现大片空白_总感觉有黑雾在我周围萦绕_只有喝了首席的咖啡才会清醒点_但是和首席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_首席好像生病了_脸白得吓人_要是谁敢欺负首席老子弄死他们_头儿让我别冲动_结果他自己倒是和那群疯子干起来了_唉_情况太糟糕了”
后面的任务联络变得古怪起来，仿佛发信人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消息经常打了一半就发了出去，甚至还有夹杂着不少乱码。
“[未发送]天哪_上面的信息都是我发出去的吗_哪里不对劲_我的精神体变得好恶心啊_那还算生物体吗_首席_我要去找首席_首席是谁”
“[已发送]好饿啊”
“[未发送]饿”
“[已发送]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身后的火苗猛然窜高，噼里啪啦地乱响，吓得楚暃差点把通讯器丢火里。
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声音传来，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楚……暃？”
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楚暃……是你吗……”
这个声音，他几辈子都不会认错。他猛地起身，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湛蓝的火焰在静静地跳动。
“你到底在哪儿？！”他忍不住大吼道。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现在是玩笑的时候吗？！”楚暃急切地喊着，眼泪夺眶而出。
“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别打哑谜了！出来说话！”
“……”
对面陷入了沉默。
楚暃慌了。
“敖以寰？敖以寰你还在吗？！”
“等……呃……”对方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蓝色的火焰狂乱地跳动着，像是努力迸发出最后的力气。
“我的时间不多了……记住，离开沙漠，不要使用向导的力量，最重要的一点——远离‘蓝眼’……”
“等一下！什么叫时间不多了？！你什么意思……”
“楚暃，好好活下去。”
话音落下，火苗拼尽全力闪出最后的光亮，随后缓缓熄灭了。
楚暃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他麻木地盯着燃尽的灰屑，以至于声音再次响起都没反应过来。
“楚暃？”那个声音狂喜道，“……能听见……话吗……你人在哪？”
楚暃脑袋懵懵的，根本转不过弯。我在哪儿？我刚才还在跟你说话，现在问我在哪儿？
“……动力炉……什么时候过去的……别动！我马上就到！”
对方的话断断续续，很快就消失了。
楚暃目瞪口呆。是自己疯了还是他疯了？前一秒还像是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后一秒说马上就到？他是在整蛊还是精神分裂了？
敖以寰赶到堡垒入口，脚步突然顿住。
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是不是和楚暃说话了？楚暃是不是认出他的声音了？！
难怪楚暃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来回踱步，独自在沙尘暴中凌乱。狂风在他身上肆意地做造型，每一缕都翘向不同的方向。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进去合适吗？要不等我就在门口等风暴停了吧，反正他在里面也挺安全的……
一个身影在入口处晃了一下。敖以寰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把楚暃叼到堡垒里面。
疯了吧！这鬼天气还敢在门口探头，不怕被吹天上？！
“敖以寰！！！”
楚暃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手脚并用着就往门口爬。
敖以寰咬住衣摆把他拽了回来。
“发财松口！敖以寰还在外面！我得去找他……”
好消息：他的身份没有被怀疑。
坏消息：他在楚暃眼里就是条狗，不值得怀疑。
操！
他正要发火，背后突然出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回头一看，漫天的黑雾挟着湿冷的气息正向他们袭来。
两人同时动作。
敖以寰集中精神力，将能量化为利刃狠狠地刺穿了黑雾的核心，与此同时，楚暃用尽全部力量释放出心灵屏障挡在了敖以寰的前方。
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消散在空气里。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同时开口：
“你居然是哨兵？！”
“汪汪汪汪汪汪（你居然是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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