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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手机在清晨八点准时震动。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二字,指尖悬在红色挂断键上,像悬在悬崖边的石子。
“云昀啊……”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你弟要结婚了。”
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所以呢?”
“女方家说……必须在市里有套房。”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首付还差五十万……我们老两口攒了一辈子,也就二十万……”
我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酸涩。高中毕业后,父母便以“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为由,断了我的生活费。大学四年,我靠奖学金、兼职和助学贷款熬过来,暑假在工厂流水线站到脚肿,寒假在超市当收银员冻得手指生疮。他们从未问过我一句“钱够不够”,却在弟弟考上大专时,掏空积蓄给他买了台笔记本电脑。
“所以你们想让我出?”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云昀,妈知道你恨我们……可你弟他……他从小学习就不好,现在能找个愿意跟他过日子的姑娘不容易……”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高中时我曾求他们给点生活费,母亲别过脸说:“家里穷,我看你最近好像家教挣了不少……”
我冷笑一声
“不是给……”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软下去,“是借,妈保证,等他以后挣了钱,一定还你……”她的哭声越来越急,像是被水淹没的呼救,“你爸最近身体不好,天天吃药……我们老两口真的没办法了……云昀,你就当……当可怜可怜我们……”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落地窗外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A市的初夏闷热得像口蒸锅。胸口堵得喘不过气,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恳求像沉重的锁链缠绕上来。我需要呼吸,需要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够了!”我几乎是吼出来打断她,声音嘶哑,“让我静静!”不等她再说什么,我狠狠按下了挂断键,将手机用力摔在沙发上。屏幕在柔软的布面上弹跳了一下,并没有碎,但那震动的声音却像是在嘲笑着我的无能为力。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窗外模糊的车流声。我蜷在懒人沙发里,将脸深深埋进膝盖。绝望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我需要释放,需要被理解,需要一个暂时隔开这烂泥潭的地方。
几乎是本能地我寻找起了李璃,屏幕上,绿色的消息框清晰跳动着:
李璃:[嘿妞,醒了没?天气这么好,出去喝一杯?]
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泪水模糊了视线,指尖颤抖着按下回复:
[现在就出发的。]
几乎是同时,对方的回复来了:[收到。给你点好你最爱喝的。]
我抓起钥匙冲出门。李璃是我大学室友,也是唯一知道我所有秘密的人。她总说我的loft是“城市里的避难所”,90平米的小天地,挑高五米,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一楼是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落地窗前挂着串风铃,是李璃送我的生日礼物,说“风一吹,烦恼就散了”。现在,这个“避难所”也关不住我心里的风暴,我需要去另一个熟悉的安全区。
酒吧里,李璃已经点好了两杯长岛冰茶。她穿着吊带裙,锁骨上还沾着昨晚的亮片。
“又为家里的事?”她把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
我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却压不住心口的燥热:“嗯。要我给房子首付。五十万。”
“你弟都22了,自己不会挣钱?”李璃“啪”地一声放下酒杯,“你月入两万,自己住loft,他们知道吗?”
我苦笑着摇头。父母以为我还在A市租房子,每月给他们打三千块“生活费”——这钱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他们却觉得“女儿挣钱容易,多给点是应该的”。
“来,干杯!”李璃举起杯子,“今晚不谈家里,只谈我们。”
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我们聊大学时的糗事,聊第一次打工被老板骂哭,聊李璃分手时哭得把我家沙发都浸湿了。风铃在窗外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酒精暂时麻痹了神经,将母亲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冲淡了一些。
“云昀,”李璃突然凑近,眼神迷离,“你值得更好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她指的是黎深——那个总在我深夜加班时递来温茶,在我为方案焦头烂额时默默整理图纸。
可我和黎深的关系,从来不是“更好”那么简单。他是黎氏集团最年轻的CEO,年收入120万,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老幺。而我,不过是个靠自己攒钱买房的普通设计师。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阶级,还有我对婚姻的恐惧——那些被父母重男轻女思想烙印在骨子里的“不配得感”,让我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能拥有长久而稳定的爱情。
我厌恶我的原生家庭,却总在母亲哭诉时心软;我渴望逃离,却又在转账后期待他们的一句“谢谢”。这种矛盾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日复一日地,溃烂。
“他……”我刚开口,却被酒吧的喧闹和李璃的笑声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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