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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枕
萧初行明显怔住了,保持着倾身的姿势,长睫垂下,环在她腰间的手僵着,既没收回,也不敢再进一步。
尹云起心还在砰砰乱跳,被他贴着的皮肤也在发烫。她硬是维持着握着他手腕的动作,没松,也没动。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空气里只剩下烛花偶尔噼啪的轻响,和彼此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他温热的吐息仍拂在她耳畔,丝丝缕缕,扰人心神。
半晌,萧初行才极轻地动了一下。手腕在她掌心一转,指尖试探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妻主,”尾音拖得软软的,浸着委屈,“是我又做错了么?”
他抬起眼,眸光映着烛火,水润润地望过来。
“定是我太笨了,才惹妻主厌烦......”他声音渐低,晃晃她的手,“妻主喜欢怎样的?告诉初行,好不好?”
灯下看美人,何况是这般神情。
尹云起只觉得血气往上涌,脸上阵阵发热。心里那点兵荒马乱,被他这湿漉漉的眼神一浇,化成了又酸又软的一滩。
明知道这人多半是故意的,可当他用这种眼神看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松开手,指尖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你没错。是我今日累了,也饿了。”她顿了顿,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先吃饭,好不好?”
总不能明说她不会吧!
萧初行像是被这话顺了毛,眨了眨眼,顺从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唇角抿起一点得逞的弧度。
吃完饭,隶子们撤下碗碟,奉上茶。
萧初行声音依旧软和:“妻主今日劳累,此时回去,怕是还要折腾一番梳洗。不若......”他顿了顿,抬起眼望她,“不若就在此间歇下?主屋一直备着热水,也更方便些。”
尹云起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看准了她吃这一套是不是!而且......她发现自己拒绝的念头,正十分不争气地节节败退。
“也好。”
萧初行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样干脆,他眼眸更亮,立刻起身,声音里带着轻快:“那我让他们去准备。”
尹云起坐在原处,看着隶子们带着笑进出忙碌,添热水,熏暖被,更换更柔软的寝具,心情复杂。
她怎么就答应了呢?真是美色误人!等会儿......该怎么办?
净室很快准备好了,热水氤氲着白汽,加了安神的柏叶香气,闻着便让人筋骨松懈。
“妻主,请。”萧初行引她到门前,自己停在门外,体贴地垂着眼,“衣物已备在里边,我去外间候着。”
泡在温热的水里,绷了一日的疲惫渐渐被熨帖。可一想到仅有一门之隔,那人正在等着,今晚更要同榻而眠,那点松弛又化作了隐秘的紧绷。水声哗啦,都显得格外清晰。
她磨蹭了比平日更久,才穿上那套崭新的素绸寝衣,质地柔软,尺寸也合宜,显然不是临时备下的。
走进内室,萧初行正背对着门口,俯身将床榻上本就平整的锦被,又一次仔细抚平。
烛光将他同色系寝衣下的身影勾勒得修长,墨发如瀑,散在肩背。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
“妻主,”他轻声唤,“床铺好了。”
内室只留了一盏角落的灯烛,光线昏黄朦胧,将一切都罩上一层柔和的暧昧。
尹云起走到床边,看着那明显宽敞,却只有一套寝具的床榻。
萧初行像是看出她的迟疑,主动走到床榻另一侧,掀开被子一角,自己先上了床,规规矩矩地在里侧躺下,面朝里,只留给她一个安静的背影和铺散在枕上的乌发。
“妻主早些安歇。”他的声音从里侧传来,闷闷的。
尹云起吹熄了最后一盏烛火,只余窗外朦胧的月色透入。
在黑暗中摸索着上了床,在他留出的位置躺下。两人之间虽隔着一段矜持的距离,但能感受到被褥因另一人的存在而产生的微微下陷。
寂静在黑暗中弥漫,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渐渐在夜色里寻到某种微妙的同步。
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清香,被体温熨帖后,变得愈发清晰,丝丝缕缕萦绕过来。
尹云起睁着眼,望着帐顶模糊的暗影,毫无睡意。身体的疲惫叫嚣着要休息,神经却清醒地捕捉着身旁另一个人的细微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一片温热的触感,极其小心地,贴上了她放在身侧的手背——是他的指尖。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安静地贴着。
尹云起浑身绷紧,却没有动,也没有抽开手。
黑暗中,那一点肌肤相贴的温热,成了感官世界唯一的焦点,灼人,又奇异地让人心安。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色还很长。
晨曦透过窗纱,尹云起被西洲的声音叫醒:“少君,该起身预备去太学了。”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只觉得周身被一股温暖踏实的气息包裹着,说不出的舒服安心。
她无意识地往那热源深处蹭了蹭,脸颊贴上一片温热的触感,手感极佳。
等等......
尹云起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些,猛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素白的绸料,微微起伏着。视线往上移,是一段线条流畅的下颌,再往上,是轻合的薄唇,挺直的鼻梁,和一双正含笑注视着她的眼。
萧初行侧躺着,而她几乎像只树袋熊一样扒在他身上,一只手还搂着他的腰,脸更是直接贴在他胸膛上。
尹云起下意识想退开,却发现自己被他一条手臂松松地环着,退不开。
“妻主,早。”萧初行声音带着哑,钻进她耳朵里。
尹云起僵着脖子,眼神乱飘:“早、早。”
外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西洲的声音更清晰了:“少君?您醒了吗?婢子进来伺候梳洗?”
尹云起瞳孔地震,这要是让人看到,她以后还怎么做一院之主的大女人!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连同大半张羞窘脸颊,一并掩在了他宽大的掌心里。
视线被遮蔽,世界陷入一片带着他体温的黑暗。
萧初行的胸腔震动了一下,像是在笑。接着,他抬高了些声音:“少君醒了。你们先将盥洗用具和朝食备在外间便是,稍后自会唤你们。”
西洲应了一声,脚步声远去了。
覆在脸上的手掌没有立刻移开,掌心温暖干燥,贴着她发烫的皮肤。黑暗中,她听到萧初行似乎又低低笑了一声,很轻,气息拂过她的发顶。
“人都走了,妻主。”他配合地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可以不用躲了。”
覆在眼前的手掌移开,尹云起重获光明。
“时间尚算宽裕。”萧初行下了床,走到一旁取出叠放整齐的衣服,依旧是太学统一的月白襕衫,“妻主今日穿这个?”
尹云起还裹在被子里,看着他手里那套太学制服,点点头,想说我自己来。
刚张了张嘴,萧初行已经将外袍抖开:“妻主抬手。”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动作也太过流畅自然,尹云起晕乎乎地,竟真的顺着他的话抬起了胳膊。
他靠得很近,尹云起僵着身子,任由他摆布,心跳又快了几分。
这感觉太奇怪了,这样衣来伸手的情景,在她上小学后就再没人对她做过。
萧初行神色认真,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又取过梳子,将她睡得松散的长发梳顺束好。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半步,目光仔细打量她一番,像是欣赏自己的成果,满意点头:“好了。”
尹云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妥帖的衣裳,又抬头看向他,这就是所谓的男妈妈么......
“妻主快去梳洗用膳吧,莫误了时辰。”萧初行体贴道。
外间桌上已摆好清粥小菜,西洲进来侍奉,眼神在尹云起和里间之间悄悄打了个转,抿着嘴笑。
尹云起只当看不见,匆匆忙忙用完早膳就想跑。
“妻主,”萧初行的声音拦住她的步伐,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带上这个。”
尹云起回头看他:“是什么?”
“晨起匆忙,担心你路上饿,这是厨房做的桂花糖糕,不腻人的。”
“......多谢。”尹云起伸手接过纸包。
她转身快步走出去,坐上前往太学的马车,靠在车壁上吁出一口长气。
摸摸萧初行给她束的发,碰碰萧初行给她系的衣带,又戳戳萧初行准备的可怜兮兮的油纸包,她喟叹地闭上眼,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一个弧度。
人夫伺候起人来,还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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