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主［穿书］

　　这晚温孤言靠着树根小憩时破天荒梦到了自己八岁时事。

　　族内新一辈弟子到十岁前会集中起来进行一次选拔，表现好的弟子会得到族内重点培养，表现差了，就必须付出较之旁人十倍以上的努力，否则永无翻身之日。
　　而那次选拔，温孤言差一点跌出前十，还险些被温孤容废了丹田。原因就出在他养在身边的一只契约妖兽身上。

　　懵懂幼小的妖兽什么都不懂，被人利用给主人下了药。而它的主人则在父亲的督促下，亲手把它掐死。
　　温孤言下手很快，它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扭断了脖子，死前残留的余温几乎要把他的手心烫穿。

　　“慈爱”的父亲拍着温孤言的肩告诉他，身为温孤家的继承人，他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善心，没有用的东西放在身边只会害了他。
　　这次温孤言听进去了，后来他再没养过什么东西在身边。并且为了回报温孤容带来的这个教训，温孤言设计毒瞎了他的左眼。

　　醒来时，温孤言觉得手心有些湿，往手边看去，被苏遥夜命名为小温的雪灵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他手边拿它没长牙的嘴啃他。

　　“……”刚才的梦让温孤言心情不是很好，他把满手的口水都擦到了小温的身上后，把它拎了起来，四目相对。
　　小温叫了声，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和温孤言对视。
　　温孤言掀了掀眼皮，语调极轻：“蠢货。”

　　“嗷！”小温没听懂温孤言是在骂它，兴奋地应声。

　　“白痴。”

　　“嗷！”

　　“笨死了。”

　　“嗷！”

　　温孤言不由地露出了个笑，把它托在手心，喂了点灵力后送回了苏遥夜身边。
　　比起小温，小孤就乖多了，趴在苏遥夜脑袋边上睡得昏天黑地。

　　某位毫无戒心的大小姐睡得和小孤一样熟，温孤言过来时，她还咂咂嘴翻了个身。

　　倒是那只狐狸，警觉得很，伏低身体朝温孤言龇了龇牙。
　　温孤言挑眉，一抹灵力把狐狸弹翻了。
　　焰尾狸“嘤嘤”两声，蹿到了地洞最深处。

　　而小温爬到苏遥夜脸边，用力蹭了下她后，趴边上睡着了。
　　睡得真快，温孤言想，颜家是怎么养出这种性格的继承人的？

　　寂静的地洞里，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连成一片。
　　苏遥夜在梦中呓语含糊不清，温孤言只勉强分辨出了“回家”两个字。

　　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温孤言伸出手指在小温的毛上戳出了个小洞，把它戳醒了，在小兽迷茫的哼唧声中，温孤言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起身回了原来休息的地方。

　　翌日醒来，苏遥夜觉得脸上又热又闷，像被什么不透风的东西盖住了，伸手一抓就抓下来一只毛茸茸的雪灵兽。
　　小温睁着清澈的眼睛和苏遥夜对视片刻，“嗷嗷”地叫了一声，四肢软软地垂下，像个做工精致的布偶。
　　小孤翻了个身滚过来，贴在苏遥夜脸边挨挨蹭蹭。

　　它们大约是我苏遥夜当成妈妈了，黏她黏得不行。苏遥夜喂完灵力，它们又赖在苏遥夜怀里撒了会娇，然后就开始四处乱爬探索地图。
　　小烟很喜欢这两只小崽，主动把它们拎到脑袋上，带着它们满地洞闲逛。焰尾狐就跟在小烟后面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温孤言看了许久，忽然问，“还有不到一月，秘境就要开了，你要和它们订下契约，带它们出去吗？”

　　秘境里的妖兽除了用做各种丹药灵宝的耗材外，还能定下契约用作召唤兽。

　　不待苏遥夜回答，温孤言又道：“雪灵兽战力强大，但生长期长，要等它们长大最少要过两百年，还需要耗费大量灵力灵药去喂养它们。比起直接捕捉成年妖兽，太不划算，颜家大概率不会同意你这么做。他们会更倾向于把幼崽剥皮拆骨，由来炼丹炼器。”
　　这个苏遥夜还真没想过，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转眼看向小烟头顶两只雪灵兽，温孤言神色平静：“把它们留在秘境，没有父母庇护，随着它们长大，身上的妖气很快就会遮掩不住，别的妖兽会闻着味道找来，把它们吃掉。”

　　苏遥夜动作僵住，她救下它们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么远的事，偏头对上温孤言的视线。

　　不远处男人的语气冷得像冰，几乎要将苏遥夜的血液都冻结：“你的妇人之仁救不了它们太久，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注定是白费。”
　　之前那次不愉快，被温孤言的病岔过去了，现在旧事重提，氛围比前一次更加凝重。

　　一时间地洞里似乎只剩下点点萤光起落的声音，微弱的光映入温孤言漆黑的眼眸中，似无底深渊上空划过的流星：“与其便宜别的妖兽，不如你带回颜家，取了它们的精血炼本命法器里。”
　　“说起来，你经脉里落灵散的毒还没完全解掉吧，只要取了它们的心脏炼丹服下，配合能粹洗经脉的药草就能完全解掉。我这有丹方，你要吗？”

　　幼崽不会看人眼色，小温小孤发现周围安静得不像样，小烟也静悄悄呆在原地不动了，争先恐后地“嗷呜”起来，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正被人捏在手中，肆意盘弄。

　　焰尾狐忧心忡忡地爬上小烟脑袋，想把它们叼走。

　　等了许久没听到苏遥夜的回答，温孤言极低地嗤笑一声，语带嘲弄：“怎么，下不去手？你继续这样妇人之仁下去，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变成一堆烂在泥里，无人收拾的白骨。”
　　“如果你实在下不去手的话，我可以代劳……”

　　“够了！”苏遥夜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了温孤言。
　　白骨一堆吗，或许没错，颜灵不就是这样的下场吗。可哪怕颜灵重生，被自己的心善害死过一次的她，恐怕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

　　她会抓住时机杀了崔绍庭，以后也会更加小心谨慎，但她不会为此改变自己的性格。

　　本就没有做错，又为什么要改？

　　空气凝滞，连呼吸声似乎都被冻结。

　　苏遥夜的视线在温孤言脸上停留了足足两个呼吸的时间，语带薄怒：“我就是妇人之仁怎么了。温孤言，你现在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和我说这些话，也都是因为我的妇人之仁，你应该感谢它才是。”
　　“妇人之仁也没吃你家大米，就算我因此遭遇不测，也不需要你来兜底，用得着你多管闲事？”苏遥夜冷冷道，“而且就算只能救一时又怎么样，至少它们现在还活着，而不是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死去。”

　　望着苏遥夜的眼睛，温孤言罕见地怔愣了一下。

　　她站起身，不想再和温孤言呆在同一空间。她抱起小温小孤，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我知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这个世道就是好人不长命。想要更好地活下去，就必须做出改变。活下去是很重要的，可有些东西相较起来更加重要，一旦改变那就不是我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药方你还是自己收好吧，我用不上。”

　　抱起两只幼兽回到自己床上，垂眼看着这两只无忧无虑的幼崽，苏遥夜曲起腿，环抱住了自己。

　　《天河挽月》中的青云大陆，是个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风寻月、温孤言那样的人能在这样的世界如鱼得水，而颜灵这样的人大多都只能沦为燃烧的薪柴。
　　这一点，苏遥夜穿过来的时候就很清楚了。但她更清楚的一点是，她是一定要回家的。
　　虽然修仙老可以长生不老，但这么一个没手机没电脑没wife，生产力停留在封建社会的世界，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和人拼命卷修为吗？她没那爱好。

　　现代还有父母家人和闺蜜，这里有什么？一家族趁你病要你命的便宜族人。
　　这苏遥夜要是不想回去那才是傻子。

　　而在现代文明社会长大的苏遥夜，就是一个心软善良的人，她喜欢小动物，面对遇到困难的人会出手相助。
　　如果苏遥夜真的适应了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那当她回到原来的世界时，回去的还是原本的苏遥夜吗？她的爸妈，她的哥哥朋友，会接受那样的她吗？

　　苏遥夜不知道，她也不敢赌。

　　小温勾着苏遥夜的衣服爬上她的膝盖，小孤也紧随其后。

　　指尖轻点它们湿漉漉的鼻头，苏遥夜思索着给它们换个名字，但转念想想，她最多也就再在秘境呆三十天不到了，取名字也叫不了多久，就懒得费这个脑筋了。

　　“嘶——”小烟爬了进来，脑袋搭上苏遥夜的小腿上，竖瞳直愣愣地看着她。

　　“我有点想吃东西了，我们出去摘点果子怎么样？”苏遥夜摸摸小烟的头。
　　生气的时候，苏遥夜就喜欢到处走走，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小烟吐了下信子，应该是同意了。
　　“走吧。”苏遥夜弯了弯唇。
　　她半蹲着出了小地洞，看见盘在不远处的大烟后，对它说：“我和小烟出去摘果子，你照看下小温和小孤。”

　　大烟点了下头，游到了小地洞门口盘着。

　　苏遥夜顺手捞起扒拉她裙角的焰尾狐，抬眼时，目光不小心扫到闭目打坐温孤言，停了片刻后默默移开。
　　小烟游动着在前边带路，他们往地洞出口走去。

　　而身后，温孤言忽然睁开了眼，目送苏遥夜的背影消失在荧光照不到的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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