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

　　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林默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殡仪馆。床底下那束头发像一块冰，时时刻刻抵在他的心口，提醒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变化并非梦境。他迫切需要答案，而这个地方，似乎是唯一能找到线索的源头。
　　刚踏进大厅，就感觉气氛比往常更忙碌一些。公告栏上贴着崭新的“灵异场所星级评定倒计时7天”的横幅，几个同事正围着老王讨论“怨念深度”的表演层次问题，荒诞得让林默一阵恍惚。
　　他低着头，想悄悄溜去值班室，却在走廊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个陌生女人，很年轻，大概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素净的深色制服，气质清冷。她手里提着一个专业的化妆箱，正从一号告别厅里走出来。
　　“对不起。”林默下意识地道了声歉。
　　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目光在林默脸上停留了一瞬，不是简单的扫过，而是某种……审视？那眼神极快，但林默捕捉到了其中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仿佛她看到的不仅仅是他的皮囊。
　　“没事。”她声音不高，带着点疏离感，侧身让开了路。
　　这时，一号告别厅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和争吵声。林默瞥了一眼，里面正在为一位因家庭纠纷想不开而自杀的老爷爷举行告别仪式。老爷爷躺在鲜花丛中，经过精心整理，神态安详。
　　那位新来的化妆师——林默瞥见她胸前挂着的临时工牌，写着“苏晓”——也停下脚步，默默看着厅内的情形。
　　老爷爷的几个子女正为遗产分配吵得面红耳赤，几乎忘了场合。长子唾沫横飞地指责弟弟妹妹不孝，小女儿尖声反驳，场面混乱不堪。
　　突然——
　　告别厅顶上的所有灯管，毫无征兆地同时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一股没由来的冷风打着旋吹过，让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鲜花丛中的老人。
　　就在灯光剧烈闪烁、将熄未熄的某一瞬，林默分明看到，老爷爷那只搭在腹部的、苍白的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偏不倚，正指向吵得最凶的长子！
　　长子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张着嘴，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其他子女也瞬间噤若寒蝉，惊恐地看着父亲，又看看彼此，刚才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灯光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但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和长子那惨白的脸色，证明并非如此。
　　林默心头狂跳，猛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晓。
　　苏晓依旧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对刚才的异象司空见惯。她感受到林默的目光，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然后，非常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
　　那眼神似乎在说：看见就好，别问，别说。
　　林默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看着苏晓提起化妆箱，转身安静地离开，背影融入了殡仪馆昏暗的走廊。
　　这个新来的化妆师，绝对不简单。她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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