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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的身影消失在瀑布水帘后，山洞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瀑布沉闷的轰鸣和阿朗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石头还在干草堆上沉沉睡着，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对刚刚发生的紧急情况一无所知。

　　阿朗却睡意全无，他紧紧攥着胸前父亲给的竹哨，耳朵竖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努力捕捉着洞外的任何一丝异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山鹰叔叔教过的那些话在他脑子里打转。

　　“任何时候，保命最重要。”

　　“利用你对山林的熟悉。”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得保护石头。

　　这个念头让他害怕，也让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

　　他轻轻爬起来，走到洞口边，透过水帘的缝隙向外张望。

　　天已经蒙蒙亮了，林子里弥漫着破晓前的薄雾，一切都静悄悄的。

　　但这种静，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突然，一阵尖锐的鸟鸣声划破寂静！

　　不是布谷鸟，是一种阿朗从没听过的、急促又刺耳的叫声，而且声音在快速移动。

　　紧接着，远处似乎传来了几声模糊的呵斥和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阿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鬼子！他们真的搜到附近了！

　　他立刻退回洞内，快速摇醒了石头。

　　“石头，快醒醒！有情况！”阿朗压低声音，尽量不让自己的颤抖泄露出来。

　　石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阿朗紧张的脸色，瞬间也清醒了，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跟紧我，别出声。”阿朗拉起石头的手，把他带到山洞后方。

　　他记得小杨叔叔指过的那个隐蔽裂缝。

　　那裂缝被几块看似随意堆放的石头挡着，扒开石头，后面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个孩子勉强通过的窄缝，里面黑黢黢的，透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该往哪里走？

　　是留在这里赌一把，还是钻进未知的黑暗？

　　阿朗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留在洞里，如果鬼子发现洞口，就是死路一条。

　　钻进裂缝，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想起了小杨叔叔离开前信任的眼神，想起了山鹰叔叔说的“要会用智慧”。

　　“走这边！”阿朗下定决心。

　　他让石头先钻进去，自己则迅速将刚才挪开的石头尽量复原，又从地上抓了些泥土抹在裂缝边缘，让它看起来更不起眼。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气，也跟着钻进了裂缝。

　　裂缝内是一条狭窄、陡峭向上的天然石缝，脚下湿滑，四周的石壁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两个孩子只能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只有从缝隙尽头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指引着方向。

　　石头害怕得直喘气，阿朗不停地小声鼓励他：“别怕，就快到了，我在后面呢。”

　　爬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稍微开阔些的地方，像是个小小的石室，头顶上甚至有幾縷天光从石缝中漏下。

　　阿朗让石头停下来歇口气。

　　就在这时，他们隐约听到了下方传来鬼子的叫嚷声和翻找东西的动静！

　　声音正是从他们刚才离开的山洞方向传来的！

　　两个孩子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靠在一起。

　　幸好，吵闹声持续了一会儿就渐渐远去了，鬼子显然没有发现那个秘密裂缝。

　　危险暂时解除，阿朗借着微弱的光线，发现这个石室并非尽头，旁边还有一条更隐蔽的、向下延伸的小路，被一块突出的巨石遮挡着。

　　他决定继续探索。

　　这次的路更加难走，几乎是垂直向下，他们不得不抓着突出的岩石一点点挪动。

　　阿朗的手掌被锋利的石片划破了，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紧牙关忍着。

　　突然，走在前面的石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阿朗赶紧凑过去，顺着石头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下方不远处的山坳里，竟然隐约可见几点跳动的火光！

　　那火光不是篝火，更像是……火把！

　　而且不止一个，正在缓慢移动。

　　是游击队，还是鬼子？

　　阿朗的心揪紧了。

　　他让石头待在原地别动，自己则像只壁虎一样，贴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向下滑了一段距离，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屏息凝神地朝下望。

　　晨雾尚未散尽，但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阿朗看清了：那是一队日本兵，大约有十来人，正押着几个用绳子绑着的人在山路上走。

　　被押着的人穿着破旧的百姓衣服，低着头，看不清楚脸。

　　一个日本军官骑在马上，正挥舞着鞭子，对着被押的人凶恶地吆喝着什么。

　　愤怒和一种说不清的难过涌上阿朗的心头。

　　他认得那种绳子，村里张大爷被绑走时用的就是那种绳子。

　　他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现在冲出去什么都做不了。他必须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个方向。

　　他努力辨认着周围的地形。

　　那边有棵被雷劈过的大松树，下面是一条干涸的河床。

　　就在这时，被押的人群中，一个身影似乎无意间抬了下头，目光飞快地扫过山崖。

　　虽然距离很远，天色也未大亮，但阿朗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侧影……那个走路的姿势……怎么那么像……像村西头的铁匠周大叔？

　　周大叔不是在上次扫荡时就被鬼子抓走了吗？

　　他怎么还活着？

　　而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连串的疑问像石头一样砸向阿朗。

　　鬼子队伍渐渐走远了，火把的光消失在密林深处。

　　阿朗还愣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周大叔那个模糊的侧影和深深的疑问。

　　他回到石头身边，两个孩子依偎在冰冷的岩石上。

　　此刻，找到游击队、送出情报的念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

　　天快大亮了，薄雾渐渐散去，阿朗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心中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必须去黑风峡，找到山鹰叔叔说的接头人，把看到的这一切都告诉他。

　　休息了片刻，他拉起石头：“走，我们继续上路。”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两个孩子眼中，已经燃起了比昨夜山洞里那盏油灯更明亮的火光。

　　那是仇恨，是疑问，更是永不放弃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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