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我太阳雨

　　这一夜叶珺菱总是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好几次，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却被一道惊雷给劈醒了。

　　“小叶，朵朵！七点了，快别睡了！”再次睁开眼时徐妈妈已经站在床头了。

　　“你们里头还是套件长袖，外头下雨了，伞要带上哈。”徐妈妈叮嘱完就出门了，因为她上班也要迟到了。

　　七点......

　　叶珺菱还在给大脑反应时间，七点按道理来说应该还早，但她突然想起昨天魏主任“善意”的提醒。

　　一中每天早上七点半都会早读，而且不能卡点，你至少七点二十就要乖乖坐在教室里。

　　碧水庭院到学校大概步行十分钟，如果现在起床开始洗漱应该能搏一线生机。

　　但身旁这个躺得跟个死猪一样的人显然没什么紧迫感，一看就是惯犯。

　　“淡定淡定，等会儿姐们儿带你百米冲刺。”果然，这个猪优哉游哉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叶珺菱索性不管她了，起身就把昨晚挂的校服往身上套。

　　梳头，洗漱，穿鞋，一气呵成。她站在门口看了眼腕表：“徐漾！你走不走？”

　　话刚说完，这头猪已经人模狗样地出现在她面前了。

　　“走走走，给你。”她扔了瓶奶过来。

　　直到出了小区叶珺菱才想起来问：“周以桐平时都什么时候走啊？我以为你都跟他一路的。”

　　但一想到今早徐漾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知道，估计每天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不知道啊，你看我睡成这个样子，有可能知道他啥时候走吗？”

　　徐漾早就习以为常，读书嘛，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她这只虫子，早起只能被鸟吃，还不如多睡两分钟。

　　她目不转睛盯着红绿灯：“刺激吗，红灯还有六十秒，但是我们还有三分钟就迟到了。”

　　过了这个红绿灯就是学校东门。

　　叶珺菱咬着牙瞥她一眼：“刺激你妹妹！”

　　*

　　叶珺菱到高二三班时，很不幸撞见了前来巡查的魏主任。

　　男人用手波弄着额前为数不多的几根毛发，背着手路过一间间教室。他腰间的红色电话线尤为显眼，上头挂着几串钥匙，正叮叮当当地碰撞在一起。

　　叶珺菱本想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去，却不料那声音急促起来。

　　“欸！谁又迟到了！看看看看！才开学多久，我看看是哪个胆子肥的！”说着就揪住了叶珺菱的后衣领。

　　敢动吗？不敢动......

　　“转过来我看看！”

　　叶珺菱乐呵呵扭头：“主任，其实我早就到了，我刚刚是出去上厕所了。”

　　魏主任上下打量她，确实没背书包。

　　正巧这时早读铃响了，叶珺菱像是找到了救星：“主任我先进去早读了！”说完就窜没了影儿。

　　“欸不对！你上厕所拿什么伞！”他追到门口，刚要踏进三班教室就被人挤了出去。

　　那人边挤嘴里还边念叨：“厕所打伞，水龙头爆了呗，遇水则发喔老魏。”

　　接着“砰”的一声后门就被关上了，毫不留情。

　　这背影他最熟悉不过，三班的大魔王——章智宇！

　　那混小子只漏个头出来，隔着后门的一小块儿玻璃和人说话：“主任，风吹的。”他指着门一脸无辜。

　　叶珺菱回到座位时心虚地盯了盯前面那人的后背，所幸周以桐没注意到她。

　　只看见一个女孩儿拿着语文书，甩着长长的高马尾站上了讲台。

　　“高馨岳，怎么又读语文啊！有毒吧，总不能因为你是语文课代表就老是读这个啊，光是春江花月夜我都要读吐了。”

　　“就是啊，还不如读几个数学公式。”

　　“要我说还不如读英语，时间一会儿就混过去了。”

　　“读你妈呢，会读吗土老帽？”

　　三班是出了名的“英语废墟班”，显然那位同学的提议已经激起了民愤。

　　叶珺菱大受震撼，三班这么野吗。果然理科班的人说话就是直来直往。

　　她也不支持读语文，因为她的语文书还没到。

　　讲台上女孩扶着眼镜，看着都要哭了。

　　她一句话都没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在僵持不下。

　　“不就是读个书吗，把孩子逼成啥样了。”叶珺菱看不懂了。

　　“完了，地雷要爆了。”左方和她隔了半米远的人说话了。

　　一中有个传统，为了防止学生早恋，一律不给安排同桌。反正考试频繁，干脆每个同学各自为阵，这样考试也方便了。

　　不过叶珺菱没心思抬头去看是谁，只觉得声音耳熟。

　　刚想问为什么要给人女孩取这么难听的绰号，就听到“哐当”一声。

　　语文书被人重重摔在了讲台上。

　　女孩儿静默了三秒。

　　最后——

　　“不想早读的就给我滚！”

　　好了，再也没有人唱反调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女孩扯着笑，温温柔柔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刚刚判若两人：“好了同学们起立，我们来读书吧。”

　　叶珺菱木木地从座位上蹿起身，果然是爆了。

　　站着早读是一中的另一大传统，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在里头睡觉。

　　叶珺菱倒不是想浑水摸鱼，但她没有书又背不下来课文，这下只能当东郭先生了。

　　好在面前的少年挡住了大半个她，叶珺菱拿着数学书充数，只露出两只眼睛，不仔细看还真是抓不到她在摸鱼。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她跟着对口型。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依旧跟着对口型。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爱......?哎？怎么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叶珺菱猛地扭头，瞥了眼左方半米远处，那人连校服拉链都懒得拉上，就大喇喇地敞开着。仔细看会发现他甚至连校裤都是挽了裤脚的。

　　看起来是个对自己穿搭有追求的倔强青年。

　　她将书移到鼻子以下，想去看那人的脸。

　　嗯，脖子挺长的，脸嘛......欸！是那个喇叭！

　　好像注意到了正在被注视，章智宇用手掌贴着下巴，像是什么新型耍帅姿势：“嗨，你在看我吗同学？”

　　“在下正是此处的百灵鸟。”

　　“......”有病。

　　想买点哑药给你毒了。

　　叶珺菱发誓，以后在学校一定要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

　　“叶珺菱。”

　　“嗯？”叶珺菱回正身子，少年修长的手指正指着书页，后又叩了两下，像是在提醒她集中注意。

　　“看得清吗。”

　　“看、看得清。”

　　*

　　早读结束得戛然而止，一篇文言文还没念完就已经又要准备下堂课了。

　　叶珺菱记得昨天问主任要了张课表，但这会儿翻遍了桌肚都找不到踪影。

　　“下节课是语文课。”

　　叶珺菱抬头，极为心虚地看着周以桐。

　　这下她在周以桐心目中的形象得烂成什么样了。一个不自量力，爱迟到，爱摸鱼还没收拾的草履虫。

　　估计会以为她技能点全点在了吃饭上。

　　刚想解释两句就有个家伙凑到了她课桌边上：“欸我记得你叫叶珺菱对吧？跟老马师太宣战的那个靓女。”

　　“谁宣战了？”叶珺菱反驳他。

　　“不是宣战是什么，难不成你真的只能考十二分啊？”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对，感觉真被自己说中了，又开始找补，“我还以为是她在外声名狼藉太久，终于有人看她不顺眼要整治她了呢。”

　　“不过我还是敬你是条汉子。”

　　章智宇在三班是出了名的健谈，路过的狗都要被他拉过来聊两句，聊爽了还会甩人二百的程度。

　　他也意识到自己话密了，看了眼他桐哥手里的语文书，这才恍然想起什么：“对哈！下节课语文，你没书就挨着我坐呗，让哥照顾照顾你这个新同学。”

　　自说自话的，丝毫不在意她这个当事人的想法。

　　不过老师快来了，她也不想节节课都给人留个坏印象。

　　“那谢谢百灵鸟慷慨相助了。”

　　*

　　叶珺菱只觉得那节语文课是她这辈子上的最漫长的一节课。

　　这位章同学全方位给她展示了立体环绕音，曲库范围惊人，能从2000年一直唱到2019年。

　　好歹第二节课是数学课，叶珺菱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数学是叶珺菱的舒适区，一节课记几个笔记做几道题也就过去了。

　　课上还回答了几个问题，也都中规中矩的没有出错。

　　真正让她发愁的是待会儿大课间去找物理老师的事儿。她那十遍卷子倒是老老实实抄完了，不过要怎么解释自己只能考十二分还想加入竞赛班就难办了。

　　她这成绩老师确实没必要留她在那里。

　　现在外头还飘着小雨，课间操是不用做了，因此她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办公室和老师周旋。

　　叶珺菱想着破釜沉舟，大不了以后厚着脸皮站在门口蹭课。

　　于是一下课她就往办公室钻了。

　　她初来乍到人都还认不全，除了挨着门口工位的老马，就光看到魏主任翘着个二郎腿往茶杯里吹气了。

　　其余老师不是在阅卷就是在辅导学生。

　　今早上刚被魏主任抓了迟到，她心里直打鼓。但还是喊了声报告就进去了。

　　她一看，她的老马师太正专心致志着手机里的“激情竞技”，以至于人都走到她身后了还丝毫没察觉。

　　叶珺菱眼睁睁看着她扔出四个二，然而上家其实只出了对A。

　　“老师你出早了，对面有王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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