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香君入我眸

作者:唯此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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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陶俑诡栈(上)


       一路无话,唯有马蹄踏碎落叶的声响,在林间规律地回响,反而衬得这寂静有过分的死沉。

      徐轻竹垂眸,心思电转。蛇尸已不知所踪,眼前这少年身份成谜,言行却不像恶徒,反倒像知晓些内情。如今自己无处可去,不如暂且隐忍,留在他身边,或能窥见一丝线索。

      她下意识地抚过手臂,数日奔波,风尘满身,前日激战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边缘已透出暗红溃烂的痕迹,亟待处理。

      “册簿记载,五里外有处驿站。”

      齐香君清朗的声音打破沉寂。他侧过头,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似可照见人心,“你伤势未愈,此刻绝非脱身的良机。况且这深山林密,危机四伏,待在我身边,最为稳妥。”

      徐轻竹心底轻笑,正合她意。

      然而,当那座客栈映入眼帘时,她心头疑云顿生。它孤零零地伫立于半山腰,被交错的枝桠半掩着,若非图册指引,绝难发现这僻静之所。

      一个需倚仗往来客商维持生计的旅店,为何会建在如此人迹罕至之地?

      她心念微动,抬眼望向身旁神情自若的男子,唇边掠过一丝了然。他恐怕早已察觉此地的蹊跷,所谓的歇息,不过是引她入局的借口。

      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内里城府不容小觑。这京都之水,怕是比她想象的更深。

      通往客栈的石板路蜿蜒陡峭,久未有人踏足,覆满了湿滑墨绿的苔藓。

      行至山脚,胯下骏马忽然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前蹄刨地,不肯再前。齐香君勒紧缰绳,视线猛地定在右前方一丛半人高的蕨类植物旁。

      那里,半掩在腐败的落叶和湿泥中,有一个东西。

      他翻身下马,动作谨慎,用剑鞘拨开纠缠的藤蔓与蕨叶。

      是一个陶俑。

      形状极其诡异,不似任何已知的兽类或人形,更像是一个挣扎着的、扭曲的生命体被瞬间凝固,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仿佛血管经络般的凸起纹路。更让人心口不适的是,陶俑周身上下,覆盖着一层暗绿色、半干涸的粘腻物质,在昏暗的林间光线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湿漉漉的微光。

      齐香君的眉头紧紧皱起。

      徐轻竹也看到了,那粘腻的痕迹让她胃里一阵翻涌,一个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记忆被瞬间勾起。“这痕迹……”

      齐香君蹲下身,并未用手直接触碰,只是用剑尖极其小心地挑起一点,凑近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徐轻竹的声音冷得像冰:“蛇尸人村的密室……墙上也是这种东西。”

      话音未落,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瞬,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村中秘辛,竟已蔓延至此?

      他站起身,目光如电,向四周更深处扫去。这一留意,才骇然发现,类似的陶俑并非孤例。它们三三两两,或倒或立,半掩在树根下、草丛中、岩石后,姿态各异,却同样扭曲,同样覆盖着那层恶心的粘腻痕迹,如同某种邪恶的种子,被随意播撒在这片山林里。

      寂静中,它们仿佛在无声地注视著这两位不速之客。

      夜色如墨,荒野孤寂,唯一亮着昏黄灯笼的“逢源客栈”,在风中像一枚引诱飞蛾的残烛。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尘土、劣质脂粉和那股若有似无、却更加清晰的粘腻腥气的怪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客栈内灯火更为昏暗,油灯如豆,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扭曲拉长的人影,仿佛群魔乱舞。

      仅有的几个伙计在有限的空间里移动,他们身量矮小,面色青黄,头颅却大得有些不自然,僵硬地从事着手中的活计。幽昏的烛焰填不满他们眼神的无底空洞,看不到一丝属于活人的光彩。

      柜台后的掌柜闻声抬起头,那张堆满褶皱的脸上,笑容与伙计们如出一辙,像是同一张模具里刻出来的,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们。

      诡异之相,让徐轻竹再次绷紧了神经,眼神波转,加速了对这方栈驿的观察。

      突然感到肩头一热,便被齐香君稳稳地揽入怀中,半个身子都掩在他的披风下,偏生挡住了她那被绳索勒出红痕的手腕。

      二人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似已了然。

      齐香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满腹柔情地低头对着她说道:“轻儿,若是能早点遇见你,我也无须受那家中悍妇的闲气了。”

      好一出薄情郎君夜会美娇娘的戏码。他神色转换之迅疾,总让人应接不暇。但也称得上是急智,在这前后不见人烟的荒野客店,一对私会的野鸳鸯,总比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更不惹眼。

      “齐郎,你倒是会选地方,”徐轻竹声音娇媚略带嗔怒,软软地侧靠在他的胸膛,“这么一个隐秘之所,任凭姐姐想破了脑袋,也决计寻不到的。”

      二人一唱一和,状似亲昵地行至柜前。齐香君袖袍微动,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啪”一声落在积着薄灰的柜台上。

      “店家,一间上房,再备些酒菜,送到房里来。”

      掌柜浑浊的目光在那锭银子上停留了一瞬,那瘆人的笑容似乎微妙地加深了一些,显得愈发诡异:“贵客,楼上请。”

      二人顺着伙计指引的方向踏上了木质阶梯。徐轻竹借着依偎的姿势,目光扫过扶手,在下侧发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暗红色印记,似是干涸的血痕。她心头一凛,余光下意识地向柜台方向瞥去,浑身寒毛瞬间倒竖——那掌柜竟仍直勾勾地瞧着他们,一双幽森的眼睛在黑昏中如同两个深洞。

      齐香君立刻察觉到怀中女子的僵硬,揽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似是安抚。

      房间分布在一条幽深走廊的两侧。还未推开房门,一股更浓的霉味和尘土气便扑面而来。徐轻竹迅速用衣袖掩住口鼻,待他进入后,反手将门闩上,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冷眼瞧着从容坐在茶桌前的男子。

      待门外脚步声远去,她脸上娇媚的笑意瞬间冷却,如同被寒霜覆盖。指尖一翻,一枚温润玉牌赫然在手,其上刻纹在昏暗中流转着幽微的光。

      “戏已做足,齐郎——或者,我该称你一声齐少将?”她声线压得极低,似冰刃刮过青石,“少将军这般‘请’我前来,若传回京中,不知你口中那位‘悍妇’,可能护你周全?”

      齐香君一怔,手下意识地按向怀中,复而起身逼近,将她困在门板与他身体之间投下的阴影里。“你觉得,在我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你有信心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气氛瞬间被冰冷浸透。

      恰在此时,屋外的木廊中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异响。徐轻竹眼神微变,附在他腰际的手作势狠狠一拧。

      齐香君吃痛,闷哼一声,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骤然消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门板被两人的重量压得吱呀作响。

      咚……咚……咚……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如期而至,打断了房内的“热络”。

      “客官,您要的酒菜送来了。”

      门外的声音幽幽响起,见无人应答,门缝下悄然透出一只血丝密布、眼白混浊的眼睛,定定地窥视着屋内。

      “着什么急!没见着小爷正忙着吗?”齐香君顿时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腔调,没好气地一脚踹开房门。门板撞在外间那伙计身上,力道之大,却不见他呼痛,只发出一阵“咯咯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趁着混乱,徐轻竹迅速打量那伙计:裤脚沾满泥泞,面色是失血般的惨白,仿佛周身血气都汇聚到了那双无神却猩红的眼睛里。

      “好了,郎君,”她指尖勾住齐香君的腰带,将他轻轻带回房中。在关门的一刹那,她清晰地看到,门外那“人”正以一种关节逆转般的诡异姿态,扭曲着从地上缓缓爬起。

      “你到底有何目的?”房门一合,她娇软的语气急转直下,化为寒冰,运气于掌将他从身前推开,顺势将一旁的板凳勾到身后坐下,与他冷冷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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