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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回复那个“好”字,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我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沿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澜苑。
那是沈聿的私宅,京城圈子里传说中的地方,据说依山傍水,极尽奢华,却从不见他带任何女伴回去。如今,他点名要我去那里“陪他吃顿饭”。这顿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是皇朝顶楼的粗暴胁迫,也不是云顶会所的公事公办。是私密的,专属的,一种更正式也更屈辱的“邀请”。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游戏进入了新的阶段,而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沈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赵三磕头求饶的狼狈,林薇躺在病床上空洞的眼神,还有陈璐那张骄纵又恶毒的脸。它们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大网,将我越缠越紧。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没有去皇朝。我把自己关在公寓里,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张过分普通的脸。皮肤是白的,冷调的白,像上好的瓷器,却缺乏血色。五官平淡,组合在一起,毫无攻击性,也毫无记忆点。这样一张脸,怎么会入了沈聿的眼?
是因为我这具还算白皙的皮囊?还是因为我皇朝老板的身份,让他觉得“驯服”起来更有成就感?或者,仅仅是因为我那次不合时宜的“多管闲事”,激起了他变态的征服欲?
我想不明白,也无暇细想。现在的问题是,今晚,我该怎么办?
反抗?玉石俱焚?我想起被砸得稀烂的皇朝大厅,想起赵三的惨状。沈聿碾死我,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我还有一大家子员工要养活,有林薇那样的姑娘需要那一点点可怜的庇护。我垮了,他们怎么办?
顺从?像他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爬上他的床,换取一时的安宁,然后在天亮后被像垃圾一样丢弃?想到林薇的结局,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不,那不是我韩冰要走的路。
我在衣柜前站了很久。最终,我没有选那些性感的、迎合男人品味的衣裙,也没有刻意穿得保守以示抗拒。我挑了一件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羊绒连衣裙,V领,但不低,长度过膝,面料考究,勾勒出身材曲线,却透着一种疏离和冷静。我化了淡妆,遮盖住熬夜的憔悴,涂了提气色的口红。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显得格外苍白、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女人。
今晚,我不是去献祭,也不是去乞求。我是去谈判。用我自己,赌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转机。
晚上七点五十,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准时停在了我的公寓楼下。司机还是王师傅,他恭敬地为我拉开车门,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车子驶离市区,开往西山方向。窗外的高楼大厦逐渐被浓密的树影取代,路灯昏黄,勾勒出山峦起伏的轮廓。澜苑比我想象的还要隐秘,车子在盘山路上开了近二十分钟,才在一扇厚重的、看似古朴的木门前停下。门自动滑开,里面是另一番天地。
与其说是宅邸,不如说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现代园林。白墙黛瓦,亭台水榭,在夜色和灯光的点缀下,宛如一幅水墨画。空气清新冷冽,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气息,与皇朝那永远混杂着烟酒香水的气味截然不同。
王师傅引着我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栋独立的建筑前。巨大的落地窗透出温暖的灯光,里面隐约可见简洁而奢华的家具。
“丽老板,沈爷在里面等您。”王师傅微微躬身,然后无声地退下了。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室内温暖如春。沈聿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壁炉前,壁炉里跳动着真正的火焰,木柴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同色系的长裤,褪去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并未减少分毫。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从上到下,缓慢地扫过,像在欣赏一件刚刚送达的艺术品。没有惊艳,没有欲望,只有一种纯粹的、冷静的评估。
“来了。”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低沉。
“沈爷。”我点了点头,走到客厅中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旁边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具,但只有两副。
“坐。”他指了指沙发,自己先在主位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醒酒器,倒了小半杯红酒,推到我面前。“试试,90年的罗曼尼康帝。”
我依言坐下,但没有去碰那杯酒。“沈爷,我不太懂酒。”
沈聿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端起酒杯,轻轻晃着,目光却一直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韩冰,”他叫我的名字,“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来了。我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平稳:“沈爷有什么吩咐,请直说。”
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壁炉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吩咐?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吃顿饭,聊聊天,你信吗?”
“沈爷的时间宝贵,我的身份,恐怕不配。”我回答得滴水不漏。
“身份?”沈聿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那双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也格外危险。“那你觉得,你是什么身份?皇朝的老板?还是……一个自以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点小聪明的女人?”
我的心猛地一紧。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林薇的事,我那些微不足道的怜悯和挣扎,在他眼里,恐怕都像是拙劣的表演。
“沈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选择装傻。
“林薇的孩子,你处理得很干净。”他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平淡,像在谈论天气,“给了钱,安排了医院,还帮她找了住处。韩冰,你倒是……心善。”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有些重,带着明显的讥讽。
我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陷进肉里。“我只是不想惹麻烦。毕竟,事情出在皇朝,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是吗?”沈聿靠回沙发,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我记得,很多年前,也有个女人,像你一样,自以为有点小聪明,想在风月场里保住一点所谓的……底线。”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很少提及过去。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像是在回忆。“她也是个夜场妈妈桑,手下带着几个姑娘。她定下规矩,不逼良为娼,不碰毒品,姑娘们愿意就跟客人走,不愿意,她护着。”他顿了顿,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后来,她得罪了人,场子被人放火烧了,她和她护着的那些姑娘,一个都没跑出来。”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我知道他说的是谁。那是很多年前轰动京城的一桩惨案,那个妈妈桑姓柳,曾经也是个传奇人物。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沈聿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锐利如刀,“你想立牌坊,就别进这个圈子。既然进来了,就得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规则就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同情心?底线?”他嗤笑一声,“那是有资格的人,才配谈的东西。”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剖开我所有的伪装和自欺欺人。是啊,我在挣扎什么?在坚持什么?在这个泥潭里,干净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那沈爷觉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什么样的资格,才配谈底线?”
沈聿看着我,看了很久。壁炉里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然后,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很高,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他伸出手,不是粗暴地钳制,而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资格?”他重复着这个词,拇指摩挲着我的下颌骨,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残忍,“让我感兴趣,就是你现在最大的资格。”
他的指尖很凉,触碰到的皮肤却像被烙铁烫到一样。我浑身僵硬,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韩冰,”他俯下身,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红酒的醇香和他身上特有的、冷冽的味道,“跟我,我给你皇朝平安,给你你想要的那点可笑的‘掌控感’。甚至,我可以让你……偶尔发发你那无用的善心。”
他的条件开出来了。赤裸,直接,不容拒绝。
“代价呢?”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代价?”沈聿笑了,那笑容邪气而迷人,“代价就是,你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松开手,直起身,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菜要凉了。先吃饭。”
他走向餐桌,仿佛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对话,只是餐前闲聊。
我坐在沙发上,很久没有动弹。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冰凉触感。他的话,像魔咒,在我脑海里盘旋。
跟他?做他的禁脔,换取一方安稳?
还是拒绝他,然后等着皇朝被彻底摧毁,等着我自己和林薇一样的下场?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
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向餐桌。脚步有些虚浮,但我尽力走得平稳。
晚餐很精致,是顶级的法餐。沈聿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而是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金融时事,甚至偶尔还会点评一下菜色。他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完全看不出是那个在夜场里肆意妄为的太子爷。
我食不知味,机械地吃着东西,脑子里一片混乱。
饭后,佣人撤走了餐具,送上了红茶。沈聿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他走到客厅的钢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
一段流畅而略带忧伤的旋律,在房间里流淌开来。是肖邦的夜曲。
我有些意外。我从未想过,沈聿这样的人,竟然会弹钢琴,而且弹得这么好。他微闭着眼睛,神情专注,侧脸在壁炉的火光中,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这一刻,他身上那种暴戾和冷漠似乎暂时褪去了,像一个真正的、有修养的贵族。
但这假象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一曲终了,他放下琴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锐利和掌控欲。
“时间不早了。”他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楼上卧室准备好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我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我知道,从我踏进澜苑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没有看他,径直走向楼梯。
楼梯是旋转的,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二楼很安静,只有一扇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
我推开门。
卧室很大,风格极简,色调是沉静的黑白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和远山的轮廓。中央是一张kingsize的床,床单是冰冷的深灰色丝绒。
沈聿跟在我身后走了进来。他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两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我的身体。不同于之前的评估,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带上了赤裸的、毫不掩饰的欲望。
我僵直地站着,像一件等待拆封的礼物。
他抬起手,没有急着碰我,而是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我连衣裙背后的第一颗纽扣。
冰凉的指尖,偶尔划过我背后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韩冰,”他低声说,气息喷在我的耳后,“记住我的话。从今晚开始,你是我的。”
纽扣一颗一颗被解开。连衣裙的领口滑落,露出我苍白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
我闭上眼,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越来越近。
窗外的山风呼啸着,像是野兽的呜咽。
夜,还很长。而我的路,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踏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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