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签收的昨日信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三天，算起来是楚砚近半年来第一次拿到完整的假期。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楚阑发来的信息，让他把温衍也接着。不得已，楚砚进去又把正在摸鱼的温衍拽出来，还顺走他两包茶。
　　俩人刚踏进门，玄关处还留着未散尽的栀子花香，倒驱散了几分疲惫。
　　“咦？嫂子也在家？”一路上温衍早没了在警局时的正经，踩着拖鞋踏踏上楼梯。
　　二楼房间里，程宴正指尖轻拂窗台上的兰草，产后未褪的柔和气色裹着一身月白家居服，鬓边碎发被午后阳光染得发暖。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时眼尾还带着几分慵懒：“屋里都能听到你们的动静，声儿小点，刚哄完他现在才清净了会。”
　　温衍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目光不自觉落在程宴手上：“咦大哥让你养花啦？”
　　“假哒，”手中动作一停，程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自从自己怀孕后，这不让养那不准干，结婚后都没有的规矩现在来个遍，要不是楚阑拦着，‘omega孕期准则’就要横空出世，“别废话啦，来看看你的小侄子。”
　　温衍早就等不及了，说话间踮着脚凑到婴儿床边，望着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脸，连呼吸都下意识放得极轻，生怕一口气吹醒了这易碎的小生命。
　　收到楚阑“来书房一趟”的指令后，楚砚已经在自己房间睡过去了。
　　再醒来已是日落，窗棂外的霞光将半边天染成暖橙，楚砚起身时后颈一阵僵硬的胀痛，只觉奇怪。
　　楚砚正对着镜子揉捏后颈，门“砰”地被推开，温衍风尘仆仆闯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只车钥匙：“砚哥，快收拾收拾，带你去个“好地方。”
　　楚砚被他拽下楼，院子里，楚阑在打电话，黑色宾利在晚霞下泛着沉稳的光，程宴倚在车旁抽烟。
　　把他俩送到目的地后，程宴打方向盘朝反方向驶去。
　　温衍口中的“好地方”就是市立会堂。
　　一下车温衍嘴就开始了：“哇呀，今天不会白来，今晚的交流峰会有很多只能在新闻媒体才能看到的大佬，不少稀世孤本展出，既能放松又能涨见识，关键是能蹭到顶级茶点！”
　　楚砚已经习惯了旁边omega无时不刻的亢奋。
　　远处的omega看着俩人从一辆本地车牌的黑车上下来，一前一后走进了会堂大门。季攸宁眸子暗了暗，转身朝黑暗走去。
　　*
　　看着季攸宁从讲厅上下来，楚砚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季攸宁从台上移开。omega刚结束古籍修复技术的分享，身上那件月白盘扣衫还沾着些许未散尽的樟香。
　　温衍也认出来他了，在旁边生动演绎什么叫目瞪口呆。
　　季攸宁走下台时，有几位老者上前寒暄，omega微微颔首，指尖轻拢袖口的动作从容又克制。
　　没等温衍过去打句招呼，目光就被晚会上来的茶点吸走了。叼着蟹肉糕再回头时，季攸宁已经不知所踪。
　　跟着消失的还有他身边的同伴。
　　楚砚连工作几日，本来还因为腺体胀痛，对于温衍口中的“好地方”一点不感兴趣，目光却被台上的身影攥住了——那位年轻的omega，在医院看到的低沉和病房里的无措不同，灯光透过会堂的落地窗落在他身上，额前的碎发被照得发暖，眼里闪着专注的光，有人提到刁钻问题时，嘴角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笑意。
　　楚砚突然觉得很闷，茶点他不喜甜，走出了会堂。
　　晚上七点，会堂外早灯红酒绿。霓虹灯管缠绕着雕花廊柱，将旁边酒庄的朱红门映得忽明忽暗，往来宾客的衣香与远处街道的车鸣交织在一起。
　　楚砚的目光下意识撇向酒庄门窗旁，夜色中倚着一个人影，alpha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向那人走去。
　　对方身着纯黑西服，肩线挺拔如松，齐烬指尖夹着一支燃着的烟，看清面前来人的模样后，用左手轻抵在薄唇上，又指了指头上酒庄二楼，头侧了下将右耳的耳机露出来。
　　将楚砚带回车里，佯装看完晚会的架势，楚砚坐在副驾，转头看向自己的兄弟兼前上司。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城郊仓库那个匿名举报人吗，他出现了。”
　　看着屏幕上匿名聊天框里的字，时间、地点、还有相关人物都赫然出现在上面，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挑衅。
　　来不及交流，坐在车里已经看到二楼已经有队员来了，齐烬二人打开门，朝酒庄赶去。
　　二楼的两个警员见俩个大alpha朝他们过来，瞬间警戒起来，齐烬快速讲道：“自己人，这位是本市缉私队2队队长楚砚，都散开。”
　　“砰——”
　　破门声震碎了走廊的寂静，楚砚带着警员鱼贯而入，枪口直指房间中央时，呼吸骤然一凝。
　　面前的少年被粗麻绳绑死在橡木椅上，浅蓝衬衫被扯得凌乱，手腕脚踝勒出深深的红痕，他的嘴被胶带封住，眼底的泪水正簌簌落下，看见他们时，眼里瞬间燃起求生的光，却又因恐惧发颤。
　　此时床上正躺着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说是躺更像是晕了栽在床上，警察把椅子上的男生束缚都松开，齐烬将床上的人拍醒，中年男人看到房间里的众人，撇到了那两人身上的警服，下意识大叫：“警察！…”
　　“别叫！全部铐走！”齐烬快速完成手上动作，只有楚砚一人，看到这男人叫喊愣了下——这不是晚会上从南江来的大师吗？
　　其中一个警察将床上的物证尽数归整好，楚砚本打算自己先出去，目光却被房间柜门闪出来的一截衣角吸引过去，楚砚觉得这衣服一定在哪里见过…
　　“咚，”
　　沉闷的声响从窗台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楚砚猛地转头，就见窗扇被夜风撞得轻轻晃动，一只脚赤着正要从窗外收回。
　　来不及多想，楚砚身形已如猎豹般扑了过去，指尖堪堪擦过对方的衣角，却被那人在帘后灵活地侧身躲开。
　　窗外的夜风卷着寒意涌进来，伴随着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冷香。
　　外面的警员冲进房间，楚砚只在原地摇头示意。
　　随着两声清脆的警铐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划破夜的喧嚣，给这今夜灯火通明、暗藏汹涌的市中会堂，画上了一道猝不及防的休止符。
　　*
　　二十一点十分，一场临时组建的会议正在会议室紧急召开。
　　长条会议桌旁坐着齐烬和几位专案组成员，冷白的光线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
　　最先开口的是齐烬。看着会议桌上向大家介绍：“这个大家应该都很陌生，这次行动队也就破获了两支，”他举起那只空着的试剂，“oH-2—从周建福腺体中提取出来的液体就取自这里。”
　　周建福就是躺在二楼的中年男人，他是受邀参加晚会的，而那个男孩则是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问他话时，心里还被刺激着，确实跟这试剂没有关系。
　　而周建福到警察局时已神智不清了，再度晕迷。
　　“这试剂，大家又不陌生，前些天，在城郊仓库那些alpha腺体实验体，经检测提取出了和周建福腺体内一模一样的oH-2核心成分！”
　　众人了然，世面上没有任何机构敢公开研发这类高危试剂，可前段时间城郊的非法走私案还没结案，如今竟已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会堂这场晚会上——它早已突破管控，开始在暗中流通了……
　　楚砚指尖捏着那份沉甸甸的检测报告，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上面的每一组数据都像淬了冰的针，刺破所有伪装。“报告显示，oH-2试剂能强制刺激alpha腺体变异，也具备致幻作用。短期提升信息素威压，长期则会导致腺体坏死，周建福的腺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
　　三人一路无言。直到在家门口看到楚擎，楚砚才有了反应“宴哥，我开车出去一趟……”
　　车在酒庄停下，和几个小时前的衣香鬓影截然不同——此刻大门虚掩，霓虹招牌的电线耷拉在雕花廊柱上，只剩几盏应急灯在黑暗中泛着惨白的光，将酒庄的影子拉得扭曲又诡异。
　　酒庄二楼，楚砚径直向柜门走去，指尖触到冰凉的铜质门环时，后颈的隐痛突然尖锐起来。
　　他猛地拉开柜门，熟悉的樟香，质地细腻月白盘扣布料，是了——这是今晚季攸宁讲厅上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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