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踢到铁板了

作者:昭墨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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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犯的林县尉



      “师父,我们不回客栈吗?”

      现下时辰还很早,路上行人稀少,只有那勤快的商贩,已挂好了引客的招子,一边忙碌,一边期待客人们的驻足。师徒二人早已将夜行衣换下,隐入市井。

      “先去饮子铺一趟。”

      哦,师父熬了一夜,应是饿了。

      “她们主仆二人话中切切,期望我们能查明真凶,”祁羽双眉微皱,她总觉得哪里矛盾:“可同时,她们似乎又有所隐瞒。”

      祁羽也确实饿了。她显然是将柳莺儿昨日对她说的“直接从后院进来,我亲手做给你吃”这句话听进去了。她就这样领着徒弟,穿过几道街巷,径直绕到了饮子铺的后院,从侧墙翻了进去。

      后院只住了柳莺儿和福春,院中静悄悄的。一眼望去,每个房间都紧闭着门,他们都还沉在睡梦中。

      祁羽自顾自往院中桂树下的秋千上一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泪花,便就这样靠在绳索上睡去了。

      小刀早已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已习得了师父的癖好,也倚靠在树干上,席地而睡。

      待柳莺儿晨起,打开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自离开红翠楼、独立经营饮子铺以来,这是头一回,她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安稳感。

      她没打扰那对师徒,简单洗漱之后,就去厨房忙活了。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福春也急匆匆赶去厨房打下手去了。

      师徒二人,其实从柳莺儿起床,便已醒了,将那对主仆的动静全都听进了耳朵里。可能是贪恋清晨难得的闲暇和懒散,闻着鼻尖若有似无的清甜,默契地闭目神游去了。

      待得从枝叶间洒下一线日光,正好贴在了祁羽的眼皮上,她抬手遮挡,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显是已清醒多时。

      祁羽的这双眼睛生得实在恰到好处,眼尾微翘,眼瞳浓黑如墨。再宽一分,便显天真;若是窄一分,又显秀媚。她是山野里长大的姑娘,惯与天地鸟兽为伴。她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事,又或者只是看淡了世事。

      厨房里正热气腾腾,柳莺儿看到他们进来,明媚的脸上当即挂起了笑容,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推着两人往外走。

      “东家手艺如此好,”祁羽真诚地看着她:“我也想学得一二,以后自己也能做着吃。”

      “现在可不行,若是你自己学会了,以后都不上我这儿来了可怎么办?等你要离开扬州的时候吧,我再考虑要不要教你。”

      柳莺儿玩笑着,带他们去洗漱,还不忘嘱咐福春,直接将吃食端去正堂。

      汤饮铺需要修缮,最近都不用营业,柳莺儿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感觉时间如此空闲。若没有那些剪不断的乱遭事儿,她应该会就这样趁机懒下来。

      “昨日我们离开后,东家去给桃花姑娘报信了吗?”祁羽直觉潘桃花隐瞒了什么,“我跟小刀昨夜在心月阁跟她碰上,她似乎对饮子铺的事情亦是知情的?”

      杏儿昨日来去匆匆,若不是之后还跟饮子铺传了话,她们主仆应是不会知晓此事。

      柳莺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欲言又止,似在思考措辞:“……是因听说了那纨绔赵泽来店里闹事的传言,她不放心我,因此官府的人撤了之后,她就立即派人来店里找我了。恩人唤我莺儿便好。”

      “莺儿唤我祁羽便好。”

      “我去心月阁探查的事,东……莺儿亦跟她说了?”

      柳莺儿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点了下头,可她看着祁羽澄明的双眼,捏紧了手中的汤勺,突然又使劲儿摇头,一脸的毅然决然。

      祁羽不再追问,但她心底的好奇心正旺盛地翻滚。她简直等不及要回红翠楼了。

      “师父——”

      “你留在这儿。”

      “小兄弟安心留在这儿,姐姐别的不敢保证,但绝计是不会让你饿肚子的。”柳莺儿热情好客,一把将小刀按回了凳子上,还将福春拉到小刀身边,“他与你差不多大,你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与我的,可直接找他。你们是同龄人,能聊得来!”

      “刀……”福春看着方小刀背上的长剑,双眼放光,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热络极了,“刀兄!我带你去认一下房间,我跟主子昨夜连夜收拾出来的,你跟祁女侠一人一间,宽敞整洁,包君满意……”

      方小刀就这样在吵吵嚷嚷中被福春拽走了,临走时别说跟师父打声招呼,连眼神都没往师父那边看。

      这小子,又在跟她闹别扭了。

      祁羽现在可无暇管他,她得回红翠楼一趟。

      但等她到了桃花姑娘所住的含雨轩,却发现院里的人个个低头敛目,神情严肃恭谨。

      杏儿正神色担忧地站在廊下,看祁羽到了,眼睛一亮,待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却又皱起了眉。她随即招呼了一个婢子,将祁羽拉去换了身衣裳。原先那身实在不像个伺候姑娘的婢女穿的,更像个……走江湖的行客。

      她打小就这样穿。她长在深山,自幼时便跟随娘亲习武,娘亲去世后,便跟着爹爹练。等爹爹也教不了她什么,她便自己练。如此多年,从无一日懈怠。她从没穿过女子的衣服,今儿还是头一遭。

      那婢女给她的衣服摸着轻柔软糯,虽穿起来比自己的衣物略微繁琐,她套了好几层,但竟不觉得闷热,就是这齐腰襦裙太长,走路不太方便。

      她不习惯地握着裙边垂下的鹅黄绦带,刚走出了房门,就被杏儿叫住了。

      她正好从正堂出来,一眼看着了祁羽,咳嗽了一声,作势将她喊到了一边:

      “丰儿,还站着干嘛,赶快过来!”

      “杏儿给姑娘赔不是了,适才不得已冒犯了姑娘。”杏儿拉着祁羽的袖子,声音放的很低:“你们走后不久,那林县尉便带了一帮子弓手去心月阁了,我们根本没时间将王妈妈卧房的窗户补好。林县尉发现了有人夜闯,当即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有那些个弓手,各个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特别是那带头的都头,看着就不好惹!”

      说着抚了抚胸口,自己给自己顺了口气:“他们一会儿工夫就将王妈妈卧房里的东西全都搬空了!估计都带回衙署了。这会儿,林县尉跟那都头正在——”杏儿朝后努努嘴:“跟我们姑娘问话呢!”

      祁羽沉默地听完,莫名想起了昨夜那黑衣人临走前跟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别让红翠楼里的人碰箱笼。

      现下看来,他破窗而入,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只是阴差阳错了。

      祁羽看着院子里茂盛的桃树上结满了果实,鼻尖闻着这清甜桃香,还有院子里不时走动穿梭的仆从。这里一切都与王妈妈的心悦阁完全不同,更加显出心月阁的的死寂孤寒。

      是的,死寂孤寒。

      残余的檀香没有任何安定心神的作用,祁羽觉得那是对人生的被逼无奈的妥协和无望的认命,透露出一股腐朽之气;房中精简到极致的摆设,没能沾染上任何活人的气息。她拦下了那个端着果盘将要进正堂的婢女:“姑娘给我吧,我送进去。”

      那婢女简直求之不得,可眼前女子脸生的很,她朝女子身后的杏儿瞧了一眼,见杏儿没反对,立马将手中果盘交到了祁羽手中,脚步匆匆地走了。

      祁羽接替了她,捧着果盘径直往屋里去。

      这桃花姑娘大概是太喜欢桃子了,连屋子里的熏香也用的是桃香的。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将果盘往那圆桌上轻轻一放,便低头退到了潘桃花身后,态度可谓恭谨。

      “大人尝尝,这是今晨刚刚摘下的桃子,汁水充足,用来解这暑热,正好。”桃花温柔周到地招呼着。

      盘中的每一只桃子都个头饱满,皮薄软绵,光是看着,便知肯定清甜可口、汁水充足。

      “桃花姑娘客气,恕在下却之不恭了。”

      林县尉浓黑的八字眉不受控制地挑了挑,简直喜上眉梢。不仅自己拿了一个,还不忘给身后站着的李都头手里也塞了一个。李都头只恭敬地将桃子塞进了胸前的衣服里。

      “在下刚一进了这含雨轩的院子,便闻到了满园的果香,实不相瞒,口水早已咽了多回了。”说罢,便急匆匆大快朵颐起来。两口下去,沾了满嘴的汁水。

      林县尉不禁满足地喟叹一声。

      “真甜。在下适才去心月阁勘查,院中檀香扑鼻,加上这大热天一烤,便愈发觉得闷热难耐,还是桃花姑娘这儿待着清新舒爽。”

      “王妈妈平时信佛,喜檀香。”桃花姑娘始终温柔得体,话语绵软:“楼里繁华热闹,可也嘈杂混乱,王妈妈以前时常说,除了绿腰舞,便是那檀香能让她的心神静下来。”

      “原是如此。”林县尉咽下一口清甜,嘴中含含糊糊,“听闻扬州城外清泉山上的栖云寺乃江南名寺,不知王妈妈生前可有去拜过?”

      “大概是未去过的吧,奴家也不甚清楚。妈妈平日里除了招待楼里的贵客,还需花费大量的时间教习姑娘们绿腰舞,一年到头除了岁日元夕,几乎抽不出空出门,更别说去城外了。”

      “桃花姑娘呢,可有去上过香?”林县尉啃完一个桃子,杏儿看他意犹未尽,又很有眼力见地递上了一个。

      “我家姑娘从来都是靠自己,才有如今局面,她不信这些。”杏儿刚一进来,便听见了林县尉不甚令人愉快的问话。

      “桃花姑娘的舞姿,在下虽未有幸得见,但亦有所耳闻。”林崇眼含敬佩,接着视线随便一转,似乎才注意到一旁花几上竟摆着两枝新鲜桃花,神情颇激动:“含雨轩果真是个好地方,不仅院中果实挂了满枝,没想到屋内竟还有如此新鲜可人的桃花!这人间的春日芳菲如今早已落尽,放眼整个扬州,只栖云寺里那颗百年桃树尚处在花期。在下瞧姑娘屋里这两枝,正当盛放,粉嫩欲滴,丝毫不见枯败。”

      林崇嘴中啧啧赞叹:“应是离枝不足一日?”

      “是前两日,”桃花姑娘眼中羞涩,微笑着纠正:“一位爱看奴家绿腰舞的宾客送给奴家的,在这时节实在罕见,奴家很是喜欢,因此嘱咐了杏儿,需每日细心呵护。”

      “开的这样正当时,难不成送来的时候还是花苞?”林崇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接着便舒展眉头,豁然开朗,“是在下想简单了。本官亦甚喜桃花,刚刚突然想起有一法子,便是在那花苞还未盛开时,就将那桃枝摘下,养在水中,每日悉心修剪,亦能开花。如此,足不出户,便能欣赏桃花多些时日。”

      “您知晓便好。”杏儿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

      桃花根本拦不住,她这婢女一贯是这样的性子。

      “前两日?不知案发前一晚,送您桃花的客人是否也在楼里过夜?”林崇面上并无任何不满,他擦了擦嘴,丝毫不察自己话中冒犯:“李都头,将你登记的人员名册拿来。”

      昨日,李都头奉他之命,带人封锁了红翠楼,并对当时楼里所有的人都进行了询问,登记了名册。

      那是红翠楼里每日最清净的时候。歌舞宴饮散尽,留在楼里过夜的客人也开始陆续离开。除了红翠楼自己的人,外人并没有几个。李都头都一一做了特殊标记。

      林县尉视线一一划过名册上的名字,屋内一时静默无声。

      潘桃花面容依然温柔如水,掩在红袖中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抓紧了。杏儿早在一旁忍不住了,她不顾自家姑娘滑过来的眼神,突然开口时,声音尖利:“别说我家姑娘现如今是楼里的头牌,她从刚进楼随王妈妈练舞开始,跟莺儿姑娘两个就一直是最出挑的!她可不需要伺候那些臭男人,什么过夜不过夜,我家姑娘一概不知!她一直都是清白之身!”

      “冒犯了。”林县尉嘴中可谓敷衍,他将名册交还李都头手上,“念吧。”自己则继续啃着手中的桃子,百忙之中时不时看那主仆二人一眼,之后不再发一言。

      待李都头念完,林县尉才不紧不慢地撩袍起身告辞,像是没看到杏儿姑娘能吃人的眼神。

      一番做派搞的身后的李都头也一头雾水,他们不是本来要到含雨轩来问窗户的事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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