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

　　秋日的夕阳把星屿镇的银滩染成了蜜色，浪头卷着碎金，一次次漫过林屿的脚踝，凉丝丝的海水带着海蛎的清甜味，漫过脚背时，会蹭掉脚上沾着的细沙。他蹲在滩涂边，手里拿着个竹夹子，正把半埋在沙里的塑料碎片夹进随身的布袋——这是昨天和小伙伴们约好的，组成“滩涂小卫士”队，每周六下午来捡垃圾。

　　“屿仔！这里有个玻璃瓶！”不远处的椰树下，邻居家的阿妹举着个绿色的啤酒瓶喊，她的小辫子上还沾着沙粒，却跑得飞快，像只快乐的小海鸥。林屿赶紧跑过去，接过玻璃瓶放进布袋——这是他们今天捡的第三个玻璃瓶了，比昨天多了两个。“阿妹，小心点，别被玻璃划伤手。”他从口袋里掏出块布，帮阿妹擦了擦脸上的汗，“咱们再往东边走，那边昨天有人看见渔船停靠，可能会有垃圾。”

　　阿妹点点头，拉着林屿的手往东边跑。椰林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道道黑色的绸带，飘在银滩上。偶尔有风吹过，椰叶“沙沙”响，落下的椰子壳在沙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一堆海草旁。林屿想起外婆说的，以前的银滩上只有贝壳和海草，连片碎布都找不到，可现在，塑料瓶、玻璃瓶、水泥袋越来越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屿仔！你们在捡垃圾啊？”张阿婆提着竹篮路过，里面装着刚挖的花蛤，“我刚在东边看见艘外地的渔船，船上的人把塑料袋直接扔进海里，我跟他们说，他们还不理我。”林屿停下脚步，眉头皱了皱：“阿婆，他们的船还在吗？我们去跟他们说。”张阿婆摇摇头，叹了口气：“走了，往南边开了。这些外地渔船，总觉得咱们的海是垃圾场，随便扔东西。”

　　父亲这时也提着布袋过来了，里面装着几个塑料瓶和一卷破渔网：“刚才跟镇支书说了，他说下周会在滩涂边立几个垃圾桶，再挂个牌子，写‘禁止乱扔垃圾’。还会跟外地渔船的码头说，让他们管管船员。”林屿接过父亲手里的布袋，把自己捡的垃圾倒进去，突然问：“爸，立了垃圾桶，他们就会扔进去吗？要是还往海里扔怎么办？”

　　父亲蹲下来，帮林屿把布袋的口子扎紧：“那咱们就多跟他们说，一次不行说两次，两次不行说三次。你陈哥不是说过吗，‘提灯人’不只是照亮别人，还要慢慢引导别人，让大家都知道保护的重要性。”他指了指远处的灯塔，夕阳下的灯塔泛着淡红的光，像颗悬在海边的星星，“你看那灯塔，不会因为有船走错路就不亮，而是一直亮着，直到船找到方向。”

　　林屿点点头，目光落在灯塔上。这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旋律——是父亲放在家里的收音机，外婆正提着它往这边走，《水手》的歌声混着海风飘过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外婆走到近前，把收音机放在沙地上，笑着说：“你们捡垃圾累了吧？听听歌歇歇，我带了绿豆汤，在竹篮里。”

　　阿妹赶紧跑过去，拿起碗盛了碗绿豆汤，递给林屿：“屿仔，快喝，甜得很！”林屿接过碗，喝了一口，绿豆的清甜混着冰糖的香，从喉咙暖到胃里。张阿婆也盛了一碗，喝着汤说：“要是咱们镇的人都像屿仔他们一样，爱护滩涂，以后肯定不会有垃圾了。我年轻的时候，滩涂里的花蛤多得踩都踩不完，现在虽然也多，但要是垃圾多了，迟早会变少。”

　　外婆放下碗，摸了摸林屿的头：“屿仔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滩涂。以后要是罐头厂建好了，你要常去看看，别让他们偷偷排废水。”林屿点点头，突然想起陈默寄来的试纸，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阿婆，陈哥寄了试纸，能测海水干不干净，下次咱们测测东边的海水，看看有没有被渔船扔的垃圾污染。”

　　夕阳慢慢沉到海平面下，天空从蜜色变成淡紫，远处的渔船亮起了灯，像撒在海上的星星。“滩涂小卫士”队的小伙伴们陆续回家，林屿和父亲、外婆、张阿婆一起，把捡来的垃圾提到镇口的垃圾桶——这是镇里唯一的垃圾桶，以前很少有人用，现在因为他们的行动，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把垃圾扔在这里。

　　往家走的路上，林屿手里攥着剩下的试纸，心里想着：要是能让外地的渔船也知道保护星屿镇的海就好了。他抬头问父亲：“爸，咱们能不能跟外地的渔船说，让他们也别往海里扔垃圾？比如在码头贴告示，或者跟他们的船长沟通。”父亲停下脚步，看着林屿认真的眼神，笑着说：“好啊，下次镇支书去码头，咱们一起去，跟船长们好好说说。保护海水不是咱们星屿镇一个人的事，是所有靠海吃饭的人的事。”

　　快到家门口时，林屿看见院坝里的VCD机亮着灯——是邻居家的孩子来借碟片，正在看《英雄本色》。周润发穿着黑色风衣的样子映在墙上，林屿突然觉得，保护滩涂就像电影里的英雄保护朋友一样，需要勇气和坚持。他突然想起什么，拉了拉父亲的衣角：“爸，咱们明天去码头看看吧？跟船长们说说别扔垃圾，顺便测测码头附近的海水干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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