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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至此共明月
1
周念唾液咽了又咽,可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几丝刺痛。 她眉头紧缩,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旁的柳姑姑看出她的窘境,便安慰她了一句:“别太紧张,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就是。”
今天是她来晏妙仪身边服侍的第一天,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调职”了,是阿湄说让她提前去大姑娘身边服侍一段时间,免得过分生疏。周念心里着实有点舍不得王夫人但是还是得离开,她回想自己昨晚看王夫人最后一个眼神,一种惆怅之情油然而生,她想起来曾经自己要调去刑警队时告别以前派出所里同事的情景,那时的自己也是这种心境,但这一次的惆怅还怀着对未来的迷茫。王夫人看到她那不舍的样子还笑话她这点事都要难受,但她知道自己难过的不只是要与这位从自己穿越以来与自己和谐相处的主人告别,还是为自己在这个时代只能甘受命运摆布的无奈
“大姑娘,竹隐姑娘来了。”柳姑姑用她那高亢的声音对那位正在写字的女子说着。
周念听到自己的新名字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她立即就明白自己如今不是W市警察局的周念警官,也不是王夫人身边的侍女芸儿,而是竹隐,即将成为晏府大姑娘陪嫁侍女的竹隐。
“奴婢见过大姑娘。”竹隐有些拘束地行了个礼,她的头虽低着,但她明显能感受自己的睫毛在急促颤动。
“就不必多礼了,以后什么多听点柳姑姑的就行了。”舒缓的声音让竹隐的紧张略显缓解,她抬头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位高门贵女——她皮肤白皙,柳叶眉颇具神韵,其下有一双清澈如水的杏眼,粉唇畔的笑涡浅浅。与嘉月那眉宇间略带几分英气不同,她的五官线条更加柔和,整体气质也显得温柔清丽,还带着几丝少女的明媚,如同画中的江南美人一样。竹隐感觉论五官和气质是嘉月更像她那位父亲一点,嘉月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上那种坚硬与倔强劲是完全遮盖不住的,可能是父亲遗传给她的五官,还有曾经的她立于时代之潮头,领导震动一方乃至全国的学生运动多年所铸就的。但是晏妙仪的全身上下似乎看不到一点棱角,从她身上竹隐想到了自己小学的一位语文老师,也是自己最喜欢最感激的一位老师,哦不是曾经的周念的老师。
正如她的外表一样,晏妙仪本人也是个极其温和的人,她说似乎任何话都说轻声细语,感觉她好像不会发火,偶尔几次小的脾气也不会面露凶光,甚至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竹隐跟在她身边几日就对她产生了好感,但她也明白了王夫人一行人的担忧是为何,这种柔性子虽然让人会感到舒适但很容易被某些心思不纯之人所拿捏,竹隐回忆起自己还是周念也是因为小时侯自己有些软弱性格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所以她暗自下决心自己将来要好好保护这么好一个女孩子,况且她还是自己两位好友的姐姐。
在妙仪身边干活其实日子比之前还要舒适几分,虽然还是很繁忙,但是妙仪确实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主人,并且柳姑姑也比阿湄要好对付多了,所以她也很快适应了这个“新岗位”。
妙仪是个娴静的姑娘,她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书写字或者焚香绣花。竹隐最喜欢在一旁看她绣花,冬日下午的阳光透过棱窗照在她身上,她的芊芊玉手在绣架上灵活的穿梭跳跃,不久之后那方白的丝布便长出一朵朵姿态各异的花,那如兰的指尖似乎有魔力,再普通不过的折线都能在那指尖变成一幅秀美的画卷。竹隐自己不会干这些手艺活,所以最钦佩这些手艺的好的人。
嘉月时不时回来,有时是过来和她姐姐下几盘棋,有时过来谈论诗文,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过来“交作业”——就是她姐姐要求她做的女红,当然了每次这时候嘉月都会被她姐姐唠叨几句,嘉月也只能很委屈的抱怨自己已经尽全力了可自己那双手就不听使唤,而妙仪也会俏皮地回应就你手不听使唤啊。每当这时,竹隐都会在一旁乐呵呵地看这姐妹“互怼”的场面。
当然了,嘉月过来时偶尔也要麻烦一下竹隐,嘉月有时候会叫竹隐讲个有意思的故事给她和姐姐听,有时候这个要求甚至是妙仪自己提的。竹隐想之前自己讲嘉月知道的故事被她说了一通之后这一次就选择有意避开她可能知道的故事,所以就把自己在当警察时经历的一些事和自己以前所处时代一些新闻大事件编成了故事讲了出来——不过这也费了竹隐好多脑细胞,毕竟还要把这些事情已古人能接受的语言和情节设定讲出来。听到有趣的情节,嘉月经常听这些事会咯咯咯的笑,而妙仪只会浅浅一笑,露出她嘴角的酒窝,最多也是发出极为微小的笑声。
后来有一次,嘉月甚至把自己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带了过来,说他们听说“大姐身边竹隐姐姐最会讲故事”,所以闹着也要来。竹隐这下就犯了难,她那两个弟弟一个九岁一个才四岁,两个这么小的小孩那些“警察往事”怕是有点不太适合讲,毕竟她之前讲的那些事很多是“删减”或者“改编”不少了的,但是她又不能讲过分幼稚的东西,但是在纠结一会后她突然来了灵感,这灵感就是讲中国近现代史加国际政治。
当然了竹隐可不是来上历史或者政治课,她是用一种像少年儿童读物里那些童话故事的方式去讲的——就是把里面涉及到的所有国家名换成不同动物的名字,把他们之间的交锋已“童话话的语言”展现。当然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自己看过且很喜欢的一部动漫,里面就是把所有国家动物化去展现近现代的中国及世界的历史,当然竹隐也借鉴了里面的一些情节和角色的名称,这个“故事” 被她命名为《小白兔的故事》。
对于这个看似非常“童话”的故事,两个小男孩自然是听的乐呵呵的,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依依不舍,妙仪也是听的津津有味。不过作为这个“故事”亲历者与见证者嘉月貌似听懂了些什么,每次她在听的时候都一副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有时眼角还有几滴泪花。妙仪见她这样都打趣道:“怎么换了个故事讲人都大变样了,不是挺活泼一人吗?”
有一次在嘉月回去,竹隐去送她。没想到嘉月把她拦下了,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这个小白兔的故事你一定要继续讲下去,等你陪我姐去了富家后也要写信讲给我。”那声音坚定而又明亮,似乎在缅怀着什么,也在憧憬着些什么。
竹隐还不知道她现在这个小侍女怎样写信给她这个大小姐,不过相信这个机灵鬼到时候会想办法的。她抬头望了望天,此时已近黄昏,晚霞绚烂,分外美好。或许这也是给钱敏嘉讲她离开那个时代后的故事的不错的契机,能让这位昔日的女战士多了解一些“种花家”一路崛起的历程恐怕是她最开心的事。
现在的日子唯一能让竹隐忧虑的就是以后去了富家的日子,因为她确实有几分害怕面对那富老夫人。她努力去让嘉月的话铭刻在自己的心里让自己不要过分害怕,先过好当下的日子。当然了这忧虑里面也有几分期待,因为她想看看妙仪未来的丈夫,这位北宋未来的名臣是什么样的。
这天下雪了,竹隐的心里格外兴奋。在现代时,她生活的城市并不经常下雪,所有看到雪时总是会很惊喜,尤其今天她第一次看到古代的雪景。她兴冲冲的走出屋内在屋檐下看雪,确实很美,凌空洒下的雪花纷纷扬扬,交织成白色的巨幕,将天地晕染得一片洁白。滴水檐凝结出参差透明的冰层,顺着苍黑的檐瓦垂挂而下,凝成一根根冰挂。竹隐伸手去感触那雪花,丝丝凉意钻入她的掌心。
“竹隐,陪我出去走走吧,正好也赏赏雪。”妙仪走了过来对她讲,她也把手伸到外头,用那柔美的声音吟诵道:“未若柳絮因风起。”
听到妙仪这么说,竹隐也便轻快回应道:“是,姑娘,奴婢这就陪您去。”
竹隐陪在妙仪的身后走着,但眼神一直在四处张望四周的美景。风雪中的宅院显得分外静谧,青石路面被染成一片纯白,枯树被白雪所盖,其枝头挂着小冰柱,有一种格外别致的韵味。在花园的亭子也已银装素裹,好像一个肃穆的长者屹立于风雪中,庭院中发梅花迎风绽放,红梅在雪洁白的雪的衬托下显得更为风姿夺目,那清幽的香气入鼻,令人沉醉。冬宜密雪,有碎玉声,梅花的清花香配上者入玉的落雪声,真是冰雪襟怀,琉璃世界。
“这梅花是先夫人,也就是嘉月的娘亲,我的继母要种的。她喜欢梅花,于是搬来这个宅院后我爹就在这花园里种了好多,只可惜还她只看了这梅花两年的时间就。。。。。。”
竹隐听到这话默不作声,只是默默的说了句:“姑娘别太感伤了,相信先夫人能在天上保佑您的。”
“没什么,我只是触景生情了而已。母亲对我很好,跟爹的感情也很好,谁能想到她那么年轻就去了呢。。。。。。”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竹隐很明显听到是嘉月在喊:“你采这么多雪水,是想煮茶给全家人喝啊?”
妙仪也听到了她妹妹那清脆的声音,她对竹隐挑了一下眉:“走,我们去看看嘉月这姑娘又在干嘛?”
她们两个来到了那声音的旁边,发现了嘉月和她三弟正站在一棵梅树旁,两个人好像正在把树上的雪采进一个小罐里,那个小男孩嘴里不时说着些什么话。
“你们干什么呢?要采这树上的雪干什么?”妙仪关切地问道。
“还能干嘛,”嘉月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三弟的小脑袋,小男孩不由得也轻叫了一声,但嘉月只是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他非要学什么文人雅士,要采雪煮茶,好好的书也不看。”
“什么叫我学文人雅士,”小男孩格外委屈的嘟囔一声:“那爹不之前也这么干过吗?”
“爹确实干过这事,他还跟我讲过,”妙仪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绘声绘色地说:“我小时候也有一次闹着说要用雪水来煮茶,他就跟我说我娘还在时一次他们俩心血来潮,冬天的一清早就起来采雪煮茶,还一边在花园里边赏雪边品茶,结果你猜怎么样,爹爹说那茶的味道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小男孩听完这话有点愣住了,脸色骤变:“长姐你好坏,非要告诉我这些。”
“宣礼啊宣礼,可惜你白期待一场了,”嘉月把脸转向她弟弟,一脸坏笑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这雪水煮的茶和平常水煮的茶没什么差不多,因为我之前尝过娘亲煮的。我想看你尝试后失望的表情哈哈哈哈。”
“那你骗人!你不是说自己没有试过吗?”晏宣礼听着都有些生气了,他从地上抓了一团雪往嘉月身上扔去。
“哎哎哎!你干嘛,没大没小的,连你姐都敢顶撞啊!”嘉月说着也朝着她弟扔了把雪。
一旁的妙仪捂住嘴哈哈大笑:”嘉月啊嘉月,我看这雪就该扔你身上!有这样欺负你弟的吗?我今天也得好好教训下你啊!”她自己也抓起一把雪,撒在嘉月的衣服上。
“都在干什么呢?”路过的晏居厚看到如此之场景也过来‘凑热闹’:“怎么人还打起来雪仗来了啊?”等他还没反应过来肩上就被嘉月扔了一雪:“既然来了,也好好受一下这冬日初雪的清凉了。”
“大哥你可要帮我,二姐骗我说自己也想尝试雪水煮茶什么味道,结果她之前喝过还不告诉我味道跟平日里的茶是一样的,结果还扔我一身雪。”宣礼一脸委屈牵着居厚的斗篷的一角抱怨道。
“嘉月,我可记得你前几年时不也闹着要喝雪水煮茶来着,还让孟夫人和爹陪你去采雪,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居厚拭去肩上的雪,也朝着嘉月扔了把雪,可是貌似方向没控制好,一些雪落在了嘉月的脸上。
“我可没有啊,”嘉月手忙脚乱地扒干净脸上的残雪:“我记得是我娘雅兴大发,自己去煮的,我就在一旁好奇讨了一杯而已。不过我爹说过你以前好像也干过这事吧?”
竹隐看到此情此景在那里咯咯地笑,心里想这“基因”未免太强大了吧。不禁在一旁感叹了一句;”恕奴婢直言,你们兄妹几个都谁也别笑谁,不都干过这事吗,再说了这事本来就是颇具情趣的,你们骨子里这份雅致怕是主君传给你们的,想抹都抹不去呢。”
听了竹隐这话,大家不禁都笑了,宣礼则在那里跳着队竹隐喊道:“竹隐姐姐,你上次那个故事还没跟我讲完呢!”
“三郎要不我们回屋之后再讲吧,这里太冷了,奴婢这会都冻得接下来的情节都忘记了。”
“竹隐啊,你看起来是挺冷的,”妙仪转过身对她关切地笑了笑:“你声音都在发抖了。要是真冷要不我们就回去。”竹隐则浅笑摇了摇头:“奴婢可不冷,只不过刚才说了几句俏皮话怕姑娘哥儿们怪罪。”
“没什么的,都说随便出来走走了,讲什么奴婢主子啊。”妙仪用手轻轻抚了抚竹隐的肩,竹隐感觉有一阵暖流钻入自己的心,吹到自己身上的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清幽地琴声,琴音悠扬,如丝如缕,如溪水潺潺,配合着风雪更增了几分苍凉之感,竹隐不禁有些好奇是谁在此时弹琴便悄悄问了一句;“这是谁在弹琴啊?这么悦耳?”嘉月对竹隐微微做了个鬼脸:“还能谁啊,我爹啊?此时此地除了他之外谁还能弹啊?而且还弹的这么苍凉。”
“嘉月,居厚,宣礼,”妙仪突然调皮地转了下眼珠子:“要不咱们去看看爹爹,给他个惊喜!”
“我就不去了,我要去了他又要问我课业做的怎么样,又要查我书背的怎么样,不说了我回去背书了。。。。。。”宣礼话音未落便撒着小腿跑了。嘉月对他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去干嘛了?”
“行了,嘉月,小孩子偶尔也要放松放松。要是天天闷在屋子里读书写字早晚人得变成个呆子,”妙仪清了清嗓子,用轻柔似流水的声音说道:“也不知道这小子这么怕他爹干什么?”
“还不是爹对我们兄弟几个太严格了呗,”居厚把斗篷紧了紧,用手轮流指着自己的长姐和妹妹:“你们两个可没啥发言权啊,爹对你们两个平日里那叫一个温和如风笑面如花的,估计连重话都没对你们说过。”
“那爹对你和弟弟们给予厚望,长成谦谦君子,将来能建功立业的大丈夫,延续什么家族荣耀。我和姐姐呢?在他眼里估计只能到了年纪嫁给他安排的人再相夫教子一辈子呗。他对我们再温柔有何用啊?”嘉月用嘲讽的语气说着,但是头却垂下了。
“嘉月,你可别这样想。爹对我们已经很好了,给我们穿最好的用最好的,能像他那样亲自教女儿写字的父亲又有几个啊?而且在读书上他也从未因为你我是女孩就轻视我们,从来就是一视同仁,这恐怕在全京城都有点少见了吧。我娘亲娘家有个表妹说她们家父亲甚至不怎么让她读书呢!而且他之前跟我聊到以后你成婚会让你挑自己喜欢的男子的。”
听完这话的嘉月在那里低头一言不发了许久,竹隐感觉她似乎在思索或纠结什么。竹隐刚听了嘉月那番话心想这不就是自己在现代一些家里面常见的“把所谓的宠爱给女儿,把资产和资源给儿子”的剧情吗?不过貌似此刻这也不好说,毕竟时代限制了女子无非继承财以及能在这官场上干出一番事业,你确实无法指望一个封建时代的文人能有超越时代的思想。但如果照妙仪这样描述晏殊这个父亲在古代已经算不错了,自己要是嘉月恐怕也会在父亲对自己倾尽疼爱的感激和自己的父亲因时代受限的思想无法托举自己想要人生的烦闷这两种情绪中而纠结。
“没事了,长姐,我一时性急,口不择言,求姐姐别怪罪我。我们去看爹爹吧。”嘉月低声应了一句,就垂头丧气准备往前走。
妙仪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一言不发。竹隐问要不要去劝二姑娘几句,妙仪则回应不必了嘉月就是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长姐,那我也先回去了,外面也实在有点冷,不跟你们走了,而且我也确实有些事。”居厚有点尴尬地对妙仪说道,感觉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行,你先回去。你身子不好,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久了也不好,”妙仪转头对竹隐柔声令道:“咱们走吧。”
又走了一会儿,便到达了那清幽的琴声的来源之处——湖旁的水榭。站在前方的嘉月转身对着竹隐一行人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就一路小跑到了水榭里,对着在那个正在水榭里弹琴的背影旁边说到:“爹爹这琴技真是越来越高超了,我在花园里闻声便吸引到这了。”
“我看你哪里是被琴声吸引过来的啊,是故意过来奚落我这个老爹吧!”
“哪里的话啊!”
妙仪听到这话也悄悄地走了过去,冷不丁地在旁边小声说了句:“是我提议要过来的!爹爹可别盯着妹妹一个人说啊。”
晏殊抬头看了一眼妙仪:“怎么,你这姑娘倒是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了?我还以为你要有了夫君忘了爹了?”
“哎呦,你这当爹的怎么说话的啊!女儿挂念你还不行吗?”原本在那里低头作画的王夫人也在一旁插了句嘴。
竹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人”互相打趣的和谐场面,朝前环视前方的风景,前方是一片清湖,湖水已结冰,湖心坐落一亭,水天一色,让竹隐突然想起《湖心亭看雪》里的“雾凇沆砀,天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竹隐也不知怎么的对着眼前的景色发了好一会呆。
突然不知谁在背后轻轻敲了敲竹隐的背,竹隐回头,发现是王夫人,便慌忙地行了个礼。
“怎么,现在不在我身边变的这么拘谨了?”她语气格外清脆,面目舒展,虽然脸冻的有些红,但整个人的精神气却格外的好。
“夫人最近过的如何?您看起来气色不错”
“我还是老样子呗,该怎么过还是那样过。倒是你?在大姑娘身边怎么样?感觉妙仪她挺喜欢你的。”
“大姑娘对我很好,夫人放心可好了。”竹隐回应的有点局促,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跟王夫人这样说话了。这时原本正在和父亲聊天的妙仪从后面冒了出来:“夫人可别担心太多了,竹隐也把我照顾的挺好,我真是要再次谢夫人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放在我身边。”
“行了,妙仪,你觉得竹隐姑娘好就行。你们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王夫人很语重心长地说。突然嘉月这时凑了过来:“竹隐姐,你上次那个故事还没给我们讲完呢,今天在这要不要讲一讲。”
竹隐顿时脸都僵了,要把那个看似给小孩子讲的故事在主君和夫人的面前讲,她一时语塞。王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便回应嘉月道;“你可别为难竹隐姑娘了,你要听什么故事的话私下里找她不就行了。”
嘉月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又转身跟自己的父亲交谈去了。王夫人看到竹隐仍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提出要拉着竹隐到旁边说几句话。
“怎么今天看起来挺怕我的样子,以前不是挺活泼一姑娘吗?”王夫人一边搓着双手,一边亲切地问。
“没怎么,就是好久没见夫人您了。对了,夫人,奴婢有一事想问,之前和那富老夫人的事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无非就是彦国写了封信道了歉呗,主君莫非还能派几个人冲到他们家打那富老夫人一顿不成。毕竟终究要结亲的,也不可以闹的过僵。况且主君毕竟是朝中大臣,总得要些面子的。”
竹隐听了这话,低着头一言未发,她感觉心中有一种很莫名奇妙的思虑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你别再替我担忧了,这事过后主君待我更好了,或许也想补偿点我吧。并且这事我也不在乎了,别人奚落我几句又不影响我过自己的日子。倒是你,身为你之前的主子,我要劝你几句有时候可别太冒头了,尤其是以后随妙仪去了富家后。”王夫人用手轻轻拍了拍竹隐肩上的雪。
竹隐低着头想,所谓不冒头是怎么回事,是觉得自己有时做事过于激进吗?不过她感觉自己的性子确实如此,但有时候面对复杂的现实却不得不选择妥协将自己的性情隐藏起来。
又聊了几句,她便和王夫人回了水榭。正好此时妙仪提出自己想回去把没做完的女工做完,竹隐便随她返程了。在回去的路上妙仪一直张望着四周,柔声低吟:“这是我最后一次能以一个姑娘的身份在这个宅院里度过冬天了。
“姑娘别太难过了,主君以后肯定是欢迎您多回来。”
竹隐看了看妙仪的侧脸,有几片雪花意外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的脸略显苍白,面部的线条竟在此时有一种悲悯的感觉。此刻那飘摇的雪花似乎落在了她的心上,让她胸口有丝丝发凉之感。。。。。。。
2
时光荏苒,转眼就要到了富家即将下聘礼的日子,这也意味这离竹隐随妙仪嫁到富家的日子又近了些。
竹隐这些日子总有些莫名的感慨,不知道是替自己的将来担心,还是因为即将与两位朋友分别而忧伤。
富家送聘礼来的前一天晚上,竹隐没有睡好。她整夜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浮现当天富老夫人对着王夫人那出言不逊的样子,以及看向自己那略带嫌弃的眼神。
就这样子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竹隐脸色暗沉,困意满满,妙仪梳妆时在旁边连打好几个哈欠。
“为什么要这么早起来啊,在古代这作息真的是。。。。。。。不想上班,不想上班,我想睡觉!”竹隐边打哈欠边在心里暗自抱怨。
“你今天是怎么了,”看到竹隐这副懒样,柳姑姑打了一下她的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脸色也挺差,是不舒服吗?”
“没什么事,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柳姑姑上下打量了眼竹隐,舒了口气:“今天是姑娘的大日子,万事都要小心,刚才我叫你递水时你都愣了半天,怕是今天叫你去见客也不是个事。不如你今天就不随姑娘去迎聘礼吧,好生歇息下,我会跟夫人讲的,她也是近人情的也会应允。既然精神不好也别强撑,要是硬要强撑出差错就不好了。”
“多谢姑姑。”
柳姑姑把竹隐拉到一旁,捋了一下竹隐头上的几根碎发:“你还在为你和富老夫人的事害怕啊?不会因为这个晚上觉也睡不着”
既然已经问在自己头上,那也无须隐瞒了:“其实奴婢倒不是真怕那位富老夫人,但奴婢确实不时不由自主的会为自己将来担忧,怕将来那位富老夫人对自己甚至因此对姑娘。。。。。。”
“无妨,再正常不过,是个人都会有将来忧心之时。不过你也别过分操心了,到时候我也要跟姑娘一起去富家的,你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帮衬着你。你是个能干的姑娘,别为这种事操心坏了自己的身体。”
“谢姑姑关心,以后奴婢定多姑姑指点。”
由于自己非常幸运的被放了“假”,不用去大堂上见客,她便在自己的住处休息了一会,然后便想着昨天妙仪还说着想采一些花放在屋里,于是就动手出门去花园转悠了一下顺便摘一些花回来。
竹隐在花园里悠闲着逛着,正是春意盎然之际,花红柳绿,蜂蝶飞舞,鸟莺啼鸣,空气清新,让人感到格外惬意。由于今天是妙仪迎聘礼的日子,园子里貌似来了不少客人,给园子增添了几分热闹。
竹隐摘下身旁的一株开得正灿烂的月季,突然她看到远处传来一阵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声。
竹隐朝着那笑声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发现那坐在亭子果真是她所猜的人,她正在和一个姑娘下棋,那姑娘竹隐从未见过,不过看起来年纪和现在的嘉月差不多大,估计也是哪家的贵女。
“见过二姑娘,”竹隐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毕竟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作她和嘉月是“主仆关系”:“敢问这位小娘子是?”
“这位是我打小的好友,薛如音,”嘉月把手上的棋子放下,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是我薛伯伯哦不薛相公家的姑娘。”
竹隐也对着那位姑娘行了个礼。
“这个是我姐姐身边的一位侍女,你唤她竹隐就行,她讲故事可有意思了。”嘉月也非常热情地向她的好友介绍竹隐。
竹隐看到嘉月这样有些尴尬——这般如此热情地向她介绍我,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关系很熟吗?
“那既然人都来了,不妨就让竹隐姐跟我们讲一段故事如何?”
“哎哎哎!专心下棋啊!”嘉月手执棋子,瞪了一眼面前的好友。
“下什么啊,反正不都是我落败吗?你又不让着我一点,亏我今天还是客呢,你真是又不顾多年朋友情谊又无待客之道!”薛姑娘把棋子往棋盘上砸了一下,发出格外清脆地响声,她嘟着嘴,带点怨气地斜眼看着嘉月。不过一旁的竹隐却知道这不过是朋友之间的互开玩笑罢了。
“是你自己没有下赢过我怎么还怨起我来了,”嘉月对着面前的好友咧了咧嘴,用带着几分娇俏地语气说道。突然她神情变得严肃,清了清嗓子,神秘莫测地说:“你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今天不是你那未来姐夫给你长姐下聘的日子,然后今天我娘带着我来这做客。。。。。。”
“今天我生辰啊,你这都能忘了!”嘉月似乎有点生气地拍了下桌子。
“哎呀,真是对不住,主要是昨天我娘一直跟我说什么你未来姐夫来下聘的事来着,然后我就一直想着这下聘是什么样的场景,然后又想我未来成婚要受聘礼时什么场景。。。。。。一想就什么就想忘了,我今日礼物都没给你备。”
“你还想着真远,”然后拿起棋盒里的一枚棋子,灵动地挑了挑眉:“那今天就陪我在这下棋说话吧吧!就当送我的礼了!”
这时,竹隐看到薛如音嘻嘻了两声,然后唤身后的侍女上前拿给她一个小盒子,她轻轻打开盒子,递给嘉月:“逗你玩的,想给你点惊喜,你的生辰我怎么可能忘!”
嘉月拿起盒子里其中一个小物什,似乎是一件银器,她拿在手中细细赏玩:“好精致的小物件,这是个银做的小猴子?”
“是的,你不是天禧四年生人吗?是属猴的!这关于属相的物件都是我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我想着你过生辰,就把这个小猴子给你了。”
“算你有心了。”
竹隐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孩的对话,她心里虽已经抑制不住想要以朋友的身份致与嘉月生日祝福,但是碍于身份只能在一旁恭敬地说:“那奴婢也在这里祝姑娘生辰快乐,事事顺意。”
竹隐看到嘉月嘴角浅浅上扬,对着她微微颔首,那双亮堂堂的双眼传递出来的星火似乎告诉着自己她已经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
“哎,你姐夫送聘礼过来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什么我姐夫!还没正式成亲呢!”嘉月手上紧紧攥着棋子,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不好奇那场面会是怎么样的?”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人在那喊着流程,送一堆什么金银财宝吗,然后大家笑脸相对说些面子话。怎么,你想看我那位富先生不成,你对他有兴趣干嘛,他又不是什么绝世美男子或者大才子,”她忽地转头看向竹隐:“对了,你今天怎么没随我姐去迎聘礼啊?”
嘉月转头看向竹隐:“对了,你今天怎么没随我姐去迎聘礼啊?”
竹隐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现在才问起我这件事。
“我。。。。。奴婢昨晚没睡好,今天一早起来精神不济,柳姑姑仁慈,看我这样,怕我因此而出乱子,所以就没让奴婢去。”
“挺好的,”嘉月回过头甜美一笑:“有个能说话的有趣人陪我们也挺好,走吧,去找我弟弟去,看他那边投壶战果如何!”
“行啊!反正我下棋也下倦了!但你如果不想去看我没招,我自己偷偷去瞄一眼。”
“你要看自己去看啊,别拉上我就行。而且我估摸着现在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该走礼节估计都过完了。”
竹隐本想这时候默默退下,但嘉月叫住了她:“竹隐姐姐,你要不也和我们一起去,就当看个热闹。”竹隐看到嘉月这般盛情邀约,选择跟她们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本来正随着嘉月她们在后面悠闲地走着,但这时却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嘉月走在前面,看到她后立马停了下来,还差点没站稳晃了一下。
“好久不见啊,怎么现在没跟着王夫人了。”
带点尖锐的女声刺入竹隐的耳膜,竹隐抬起头,发现是富老夫人韩氏,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选择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见过夫人。现在奴婢已经被夫人派去在大姑娘身边服侍了,今日只不过是精神不佳,不便于迎客而已。”
“精神不佳,这不是在这好好的吗,”富老夫人转头看向嘉月:“二姑娘,你们府上的侍女就是这样学的规矩,还敢向主子装病?”
竹隐感觉此刻有点心慌意乱,她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事。
“我们府上的侍女是怎么学得规矩我不知道,但是我只记得我母亲教过我对待下人要谦和宽仁,不要因为一点错处过于责罚,下人有什么不舒服也要有所关照,平时也不能让下人过度操劳。我们这种文官清流之家,最讲究的不就是个和嘛。”嘉月面带微笑,回应富老夫人的话,
“人精神不济了有时候闷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嘉月捋了捋衣袖继续说:“有时看看这园子花草树木,人精神气也上来了,干什么事都有劲头了。你说是吧,如音。”
“是的啊,我有时心里烦闷时也会在我家的园子里走走。不过我感觉还是觉得晏叔父家里的园子更为别具一格!今天多亏了妙仪姐姐迎聘礼,我娘才受邀来这里,我才能见到这么清贵雅致的园子,也不知下次能见到这园子还有等何时了!”如音转头看向身旁的朋友。
富老夫人听到这里愣了一会,又继续瞪向竹隐:“不是挺忠心侍女吗,怎么主子就突然不要放到别的地方干活了。”
看来她对自己那杯打翻在她衣服上茶的怨气还没散呢,真是个难应付的主,以后还估计得天天面对呢。不如今天应对几句,把这把冲着自己的火给浇灭了,反正已经有窟窿了就不在乎这窟窿是不是更大了。
“富老夫人,我们夫人是因为而是信任我,所以才愿意把我放到大姑娘身边服侍,并且将来还要做大姑娘的陪嫁。主君素来最疼大姑娘,大姑娘的事自然也是要事。另外,能来晏宅做侍女是奴婢的福气,我们主君和夫人是宅子的主人,他们要我到哪里去服侍,我自然会尽心服侍到底,夫人自然不必不用忧心我跟哪个主子”竹隐注视前方,一字一顿认真说道
“是啊,夫人确实不用过分操心我们家的侍女在谁身边,”从身后传来一个朗朗的男声:“刚才我一直在后面赏花。按照礼节,您身后的侍女应该给我妹妹和薛妹妹行礼,怎么我一直没听到呢?”
竹隐回过头看,发现居厚正悠悠地向她们走来。
听到这话韩氏突然慌了神,她连忙让身后几个侍女给嘉月他们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开了。
嘉月眼角上扬,带着几分神气:“大哥,你一直在后面啊?还要你没去姐姐那看看”
“偶然路过,碰巧听见你们的动静,”居厚用手拍了一下手中的书册:“我姐那里我今天就喵了一眼,不过就是送点礼,没什么场面看,不如在这园子里读书散心。”
“居厚哥哥好!”见如音在跟居厚问好,竹隐才反应过来慌乱之中对着居厚行了个礼。
“挺好的,看来今天陪我在这的人挺多的!对了,大哥,你没忘今天是我生辰吧?”
“这哪敢忘啊!我就算忘了今天富先生回来送聘礼我也不会忘了你这事!”
如音在一旁敲了一下嘉月的肩:“嘉月,我刚才下棋时听到你说关于王夫人和那富老夫人的事,现在这一见,发现她真不是个好相与的的人,怕是以后令姐要受些苦了。”
“但是没办法,我爹就是看重那位富先生的文才了,我姐也看上他了,”嘉月甩了一下手臂,看样子有些懊恼。
“二姑娘别太生气了,还是相信主君不会看错人,会给大姑娘一个好的归宿的。”竹隐在旁边试图劝慰。
“对啊,既然木已成舟,不如祝福你姐姐么!对了,你不是说要去看你弟那边投壶战果如何吗?”如音紧紧握着嘉月的手,在她耳旁柔声说。
“好的好的,我不生气了。大哥你也和我们一起吧!”
竹隐听到这话觉得自己估计也该回去了,说不定这时候妙仪刚回去或许需要她,再加上撞见富老夫人这事让她心里增添些许不爽,也无心在悠哉游哉了,于是便向嘉月他们告退了。
嘉月三人继续在花园里走着,原本几个人在那谈天说地,好不痛快。突然如音好透过树丛看到了不远处的什么,她有些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
“看见什么事这么慌啊?遇见鬼了啊!”嘉月瞟了身旁的朋友一眼。
“嘉月,你看那边。。。。。。”薛如音手指向树丛的方向,手还有些颤抖。
嘉月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从树枝叶的缝隙间间她看到了两个人。霎那间,她感觉自己心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脸拉了下来,她狠狠地扯下来一片树上的叶子,用手把它碾成粉碎,顺便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就转身朝着反方向走了。
居厚看到嘉月气鼓鼓的脸色,用手把她拦住了:“怎么?你看到什么了?能把你弄这么生气。”
嘉月一把推开居厚的手,双手覆面,做出一副欲哭无泪之状:“为什么总能在园子里撞到他们啊?”
居厚听了嘉月的话,也连忙朝那个地方看去,发现此时妙仪和富弼正站在春日暖阳下,似乎在那交谈,尽管二人的举止依旧拘礼,但是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亲密无间地氛围。居厚大概明白了什么想劝说嘉月几句,却发现嘉月早就走远,他只能回头看看身后看起来有些懵的薛如音。
“嘉月怎么了,我刚才意外看到她姐姐和那位富先生在那交谈,我有点慌,自己以前也没看过这种场景,我就跟嘉月说让她也看看,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我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如音有些不知所措,她边说边在胸前摆弄着她双手。
“你确实是惹她不开心了,她现在最烦的就是我们那未来姐夫!行了行了,有什么待会再讲,我们先去找她!”
“不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对自己未来那姐夫意见那么大呢!今天跟我谈天提到她姐的婚事也是一脸不爽快的样子。”薛如音走在后面喃喃自语,她今天看嘉月总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居厚和如音一路追到了嘉月住处的门口,嘉月回头瞟了瞟后面气喘吁吁的两人,继续往里面走。
“嘉月,有什么气别憋心里,跟我们说。再说了,今天你可是寿星,应该高高兴兴地。”居厚温和地对他的妹妹讲。
“今天的主角不应该是我那未来姐夫吗?是他来送聘礼,你去找他啊!再跟他好好说几句奉承话。”嘉月甩了甩手,朝她哥哼了一声。
“嘉月,你为什么对一看到你姐夫和你姐姐在一起这么生气啊?还有你今天怎么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啊,好好过个生辰,别这么不高兴。”
“如音,你不是也家里有姐姐吗,当初你姐姐要成婚时,你是什么心情。”
“我吗?我姐姐,”如音顿了顿,用轻巧的声音说道:“我姐当初要出嫁时我反正挺开心的,那时我还挺小,那天有好多宾客来我们家,我和好多小姐妹在一起,我记得好像你也去了吧?反正特别热闹,还有我吃到好多好多的吃食。而且据说我姐夫可是状元呢,所以我也挺替我姐开心的!”
嘉月听到这话,深深叹了口气,耷拉着脸:“算了,跟你也说不清道不明我的感受。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居厚与如音见此只能面面相觑,一个看起来万般无奈,一个看起来一头雾水地走了。
嘉月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心烦气闷地翻阅着手上的书册,其实在那里翻了半天自己没看进去一个字。她既觉得自己对未来姐夫这副态度不太好,又遏制不住自己现在对姐夫那种不满甚至有些抵触的情绪,又有点对刚才自己甩脸子的行为有点对不起大哥和如音,百爪抓心,她把手上的书卷往桌子上砸了一下。
“怎么了,谁今天这么不开心啊,”一个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嘉月身后传了过来:“还把书给砸了。”
嘉月回过头,发现是自己的父亲来了,她闷不做声地行了个礼,然后又转头装作一副正在读书的样子。
“别这样了,你当你爹傻吗,知道你根本没看进去,”他走到嘉月身旁,用手柔和地摸了摸她的脸:“你哥刚才跑来跟我讲了,说你刚才本来在园子里好好转悠着,一不小心看到了妙仪和彦国就变得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跑回来了,他们想跟你说话也是爱答不理。对了,如音姑娘刚才还在外面站着,似乎有事想找你呢,我叫她进来了。”
“可能我现在还没接受长姐要成亲,离开我的事实吧。所以我现在看到姐夫就总一种是她把我姐抢走的感觉,又或者我是担心我姐嫁过去以后过得不好。。。。。。女儿知道富先生是爹和范伯伯看上的人,绝对是青年才俊,但是与个人而已。。。。。。女儿或许真的需要用时间来释怀吧。”嘉月把头低着,小声呢喃,十分委屈。
晏殊看到小女儿这般姿态,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轻轻用手摸了摸嘉月的脑袋:“爹知道了,你是不想和长姐分开。不过你姐不过是成亲去了富家,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你们总有机会再见到,如果你想她,爹可以经常叫她经常来看你。再说了,你要想想你姐能嫁与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是见再好不过的事,爹虽然也舍不得你姐姐,但是我看到她能和自己的心悦之人相守也无憾了。你也会有跟你姐一样的一天的。。。。。。”
“可是我不想嫁人,我不想离开这个家,我觉得这世间男子都不如爹爹一半的好。”嘉月听到了这鼻子感到有些酸,她自从来了这个时代一想到这个词就有些敏感多情,她倒不是真的对她这个爹有那么深的依恋,而是一种对前途命运的迷茫而已,谁知道眼前这个对自己万般疼爱的男子以后会把自己安排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又会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呢?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扑在了她父亲的怀里,眼角挤出几滴泪水。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以后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爹也会老不能护着你一辈子啊,”晏殊一把抱过嘉月,轻抚她的背部,柔声安慰道:“今天过生辰呢,别再掉眼泪了,要不要看看爹来给你送什么东西了。”说着便让后面的小厮把东西呈了上来。
嘉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发现盒子里放着一套完整的笔墨纸砚,她的眼睛瞬时就亮了,她拿起一只放在盒子里的毛笔,是上好的狼毫笔;那方墨似乎看起来也来头不小,丰肌腻理,光泽如漆,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爹爹怎么送我这么好的东西了!女儿才学浅薄,可配不上这么好的笔和墨啊,倒是爹平时经常要写奏呈写文章,不如留给爹用吧。”
“怎么,之前不是闹着说自己想要吗?现在倒不好意思收了!你字向来是兄弟姐妹里写的最好的,有什么配不上的?再说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自然是要满足你的心中所愿了。”
“多谢爹爹,”嘉月有些兴奋的把拿在手中的笔放下,对她爹行了个礼:“女儿必定加倍努力,用功读书写字,不负爹爹的厚礼。”
这时,如音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她看到嘉月现在这副激动的模样,朝她做了个鬼脸:“果真还是得叔父啊,你看你这眉毛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如音,你不许笑我!”
“行了行了,那爹走了,不打扰你和小姐妹玩闹了。”晏殊欣慰一笑,转身离开。
“你爹对你是真的好啊,这么好的墨宝都愿意给你!”薛如音好奇地瞧了瞧盒子里装的东西。
“那不然呢?我爹不就我和我姐两个女儿。”
“你们又在说些什么啊,”一听就知道是居厚的声音:“嘉月,我要看看爹又送你什么好东西了!”嘉月抬头看了一眼她哥,发现她他手上正端着一盘子点心。
“又送点心啊,每年都一样的!能送点新的东西吗?”嘉月心里很明白居厚什么意思,但还是装作嫌弃的样子。
“我又不是我爹,我那有什么好东西给你搜罗过来啊,最多给你送篇我写的破文章让你看着笑笑,”居厚说着把那篇糕点放在嘉月面前,又从身后的侍女那里拿来一个小烛台,正点着一只蜡烛:“行了行了,把蜡烛吹灭吧,再好好许个愿!”
“这是干嘛啊?为什么要用蜡烛。”薛如音瞪着眼睛,如同发现了新世界一般。
“这是我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民间庆祝生辰的法子,她觉得挺有意思,我就。。。。。。”居厚挠了挠头,他一时也想不起怎么编造这个“故事”了。
嘉月如之前几年一样,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再一口气将面前的蜡烛吹灭。
“嘉月嘉月,你许的什么愿能跟我们说一下吗?”如音在一旁好奇地问。
“许的愿望是不能说的,否则就不灵验了!”
嘉月并没有管他们一旁的对话,只是注意到糕点盘子地下似乎压着一张字条,她小心地将它拿出来,上面写着一段话:
“生辰快乐,钱敏嘉,祝你事事如意,笑口常开。我现在的身份也送不了你什么了,就送你一点我刚在园子里摘的花吧,希望以后你每天都能过得像这春日里的花一般美丽。
——周念亲启”
嘉月发现此时自己脚下正好有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好些开着正好的花,或娇红似火,或洁白如雪。她拾起一朵粉红的月季,脑海里浮现出竹隐那张清秀的脸,她情难自禁地笑了笑,不知为何,这平时在园子里看了多少遍的花在此刻却无比绚丽。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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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的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
竹隐给妙仪院子里的盆栽浇了水,又清洁了一下旁边的泥土,抬起头,看了一眼湛蓝如洗的天空。
明天就是妙仪出嫁的日子了,府上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房梁上已经到处挂上了红色的绸缎,给原本雅致的宅院增添了几分喜色,但竹隐看到这一抹抹红却莫名的有些小小的不安,可能是因为那象征着自己未知的未来吧。
竹隐轻微眯上眼,感受着春日的清风抚摸着自己的脸,呼吸着弥漫着花香的空气,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忙了差不多一上午的自己得到短暂的休息。下午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子上,让她感觉很是温暖舒适。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让她连忙把眼睛睁开了,她立马揉了揉眼睛,拿起水壶装作在干活的样子,生怕自己那短暂的偷懒被人发现,却看见是嘉月走了过来。
竹隐看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她眼睛看向嘉月,微微蹲身。嘉月这时已经向她走近了,她眼神明澈地注视竹隐,从袖口掏出一张已经被叠好的字条扔在地上,又朝着竹隐望了望,指了指地上那张字条,甜美而神秘一笑,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竹隐捡起地上的字条,发现上面写着几个字“今晚老地点,不见不散。”
她看到这马上就明白了什么,将纸条收进衣兜里,然后继续浇花,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在揣摩今天晚上如何编造合适的理由得以偷偷和嘉月他们相聚。
她今日忙的不可开交,作为侍女她刚浇完花就帮妙仪清点嫁妆,还有准备明日的脂粉首饰。她看着嫁妆箱子里那些发着亮光金银饰物,晶莹剔透的玉器,典雅别致的瓷器,精美华丽的绫罗绸缎,还有好些她都叫不上名字的东西。。。。。。这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让她叹为观止,毕竟以前这些东西怎么有机会亲眼看到啊!
“果真还是有钱有势人家啊!这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箱一一箱给姑娘做嫁妆的啊”竹隐在心里感叹,这或许就是书上说的十里红妆吧。
刚开始看到这一箱箱东西竹隐还有些被吓到,因为以她在古代这么长时间感觉这个宅子虽然住在是高官名宦但生活却并没有给她留下非常奢靡的印象,而且曾经的职业病做怂又让她往不好的地方想了。
“姑娘这嫁妆可真是丰厚,主君可真是花心思了。”竹隐听起来在赞叹,实则心里想通过这话从旁边的柳姑姑身上敲侧旁击些东西来。
“国朝以厚嫁女为风,加上大姑娘是素来被主君疼爱,自然在嫁妆这方面得下力,我们这种高门大户不这样出去得闹笑话的。再加上主君位高权重,俸禄也高,给大姑娘安置点丰厚的嫁妆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这里面还要大姑娘的娘亲李娘子和先夫人孟夫人给大姑娘留置的东西呢!”柳姑姑回应道。
竹隐点了点头,她心中的一些疑惑与不好的想法也消散了些。
等差不多忙完一切后,竹隐走出屋子,发现黑色的天已经吞噬了最后一抹黄昏,弯月已经偷偷挂上枝头。她半蹲着身子,喘了好几口气,舒缓自己已经忙碌了一天的身体。
“对了,我还要去见嘉月他们。”想到这里她紧锁眉头,因为刚才的忙碌让她已经忘了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法子从这晚香阁中抽身。正当她努力从脑海里搜寻那几条“托词”之时,一个小侍女走到她面前说主君有事情找她。
“主君?他为何要找我?”竹隐万分不解,但回去跟柳姑姑道明情况后就离开了。
“不必了,柳姑姑已经知道,你跟着我走就行。”
竹隐看着这侍女有几分眼熟,但她却从未见过主君身边侍奉的人,而且她感觉就算主君真有事也应该是侍从叫她过去,而且她发现自己走的方向也更是似曾相识——等到她看到那挂着“倚梅阁”牌匾的厢房,她刹那间明白了一切。
她随着侍女走了进了内室,发现嘉月坐在那里一个人摆弄着棋子,一副百无聊赖地样子。
见侍女已经退了出去,身旁又没有什么人,竹隐就不顾什么表明的礼仪规矩了,她用一只手指点了一下嘉月的太阳穴:“你这胆子也忒大了吧,都敢拿你爹的名头把我给薅过来了!”
“你能顺利到我这来不就是了吗?而且还不用去编一些拙劣的理由,来了这还提心吊胆的怕被发现!”嘉月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但是刚才那个送我过来的侍女怎么办?你这样做不是会让多一个人知道我们熟识,然后告诉其他人吗”
“你放心好了,她就是一个小侍女,我已经打点了她,给她塞了些银子,叫她一定不要把今日我叫你过来的还把由头编在我爹身上的事说出去。”
“看来你也学会这一招啊,我原来还以为你是正直好青年呢!”竹隐对着嘉月邪魅地笑了笑。
“哎呀,我这不也是没办法我才想出此招吗,我平时为人还是很正的,”嘉月被冤枉似地说道:“行了行了,别纠结这事了,我大哥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们了。”
又来到了他们平时相聚的房间,竹隐虽然已经对这里的陈设再熟悉不过,但是如今这里的一切却给人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今晚一聚,是为了给我们的周念同志饯行,不妨我们喝上几杯!”晏居厚指了指桌上那个碧色的玉壶。
“行了行了,”竹隐甩了甩手,白了一眼居厚:“现在成年了吗?就喝酒!”
“我就开个玩笑,哪敢真喝酒啊!这壶里是茶水!况且明日我们那长姐结婚,你如今是陪嫁侍女就不必说了,我们也不能明天醉醺醺地或者昏昏沉沉地去待客。”
“大哥你知道吗?你明天貌似还得背着我姐出门啊,所以你确实更不能喝了,要是背不起来我姐那就不好了。”倒完茶的嘉月放下茶壶,手狠狠地按了下居厚的肩。
“哎哎哎,我知道不用你多说了。”居厚试图扒开他肩上的那只手。
嘉月没有理自己的他,而是继续用手摸了摸着居厚的脊背:“我说大哥,你这么瘦弱的身板,真能承受住一个人吗?别明天真让宾客见了笑话知道我们家的大郎居然连自己的长姐都背不起来。”
“你什么意思啊!我只是看起来瘦,该有的力气还是有的,”居厚佯装生气,扯了一下嘉月的袖口:“没想到你现在连我都敢编排了,是得让我这个当哥哥的治一下你了!”便开始挠嘉月的肩膀,素来怕痒的嘉月被弄得咯咯直笑。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妹妹再也不敢了!”嘉月痒得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她可不止编排你啊,黄兄,”竹隐放下茶杯,双手拍了一个掌:“你知道她今天是怎么叫我过来的吗?她让一个小侍女找到我说是你们爹有事找我,我那会还纳闷你们爹找我干什么,结果被送过来发现是她找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让那个小侍女把柳姑姑忽悠住的!”
居厚又上手捏了一下嘉月的脸:“看来我得跟爹讲这段时间得好生管教你了!”
“好的,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嘉月眉头一皱,眼角下垂,做出委屈样:“我这不也是想让我们得以顺利相聚吗?”
“好了,不说你了。知道你是出于善意的,以后别这样就行,我也不会把这事跟爹说的。”
居厚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看向竹隐:“小周啊,没想到你这一转眼就要离开这里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啊。”
竹隐苦涩一笑:“我也不知道,只是希望你们的姐姐能有机会早日回门,这样我们又有机会碰面了。”
“其实也没不知何时相见,”嘉月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按照礼俗,我姐成婚三日后就得回门,哪有辞去一别再难相见啊!干嘛搞那么惆怅,又不是要生离死别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尽管是三日后有机会碰面,那小周的身份也不同了。况且三日之后才真是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据说我们那未来姐夫要上任河阳,那我们就是相隔千里了啊。。。。。。”居厚冷叹一口气,看样子甚是失落。
“确实啊,而且我还怕你去了富家后会被那老夫人针对,怕他们家的人对你们不好,怕你会不开心,”刚才还挺活跃的嘉月都变得心怀愁绪起来:“周念姐,你要不是不是给我们写个信吧,就跟我们讲一下你在那边的状况,我们就这样书信往来还有个交往。”
在通讯技术极不发达的古代这或许是唯一能与两位朋友取得联系的方式,不过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竹隐是一个侍女,没有任何理由与两位小姐少爷寄信,而且自己估计都抽不出时间写信,更何况她现在也不怎么会用毛笔,上次写了个生日祝福还是自己一旁念委托居厚写的。
“敏嘉,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觉得这事不是很可行,你想想,我和你们现在在外人看来就是奴婢和主子,我给你们写信寄信,其他人怎么看?要是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就容易被发现吗?而且我真不怎么会有毛笔写字,上次那生辰的条子还是黄大哥帮忙写的,而且我怕我也没时间练字吧。。。。。。”
嘉月很快会道了竹隐的意思:“其实我早就想出一计,让你既可以写信把信寄给我们,还可以不被发现。我已经缠着我姐让她是不是写信给我了,至于你不是在我姐身边服侍吗,你就负责送信,然后你送信时把你的信放到信封里就信了。你给我们写信不行,还不准许我们手足之间传书了?”
竹隐点了点头,这估计是比较行得通的法子了,但其中的细枝末节还是得自己去应对吧。
嘉月半身趴在桌子上,撅起小嘴:“其实我不舍的不只是周念姐,还有我长姐。也不知她成亲后会怎么样,希望我未来姐夫能待她好,也希望那老夫人也别摆什么婆母架子能善待她。。。。。。”
“别再嫌弃你姐夫了,我跟他相处过,觉得他这个人人品绝对是极好的。”居厚摸了下嘉月的头,顺手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
“你,”嘉月听到这话立马弹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跟他接触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是我爹把我引荐给了他,说让我跟他交流交流,学习一下怎么写文章,他着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无论才能还是品格,所以你就放心吧。不过你得信我,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我还是会站在我姐还有小周这边!”居厚做了一个发誓是手势,看他那诚恳的样子竹隐都有些发笑了。
“是的啊,你姐夫可是记在史书上是贤相的人,怎么会差。”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管你们怎么说得天花乱坠,这日子得过了才知道我那姐夫真实是个什么造化。”
“不过周念姐,无论如何你得照顾好自己啊,”嘉月握紧了竹隐搁在桌上的手:“别让自己太累着了,我姐是很通情理的,你要是累了或不舒服就跟她讲。还有要是以后跟他们家的人有什么冲突先别硬刚,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懂怎么审时度势的。”
“你这最刚硬的人,却开始劝我要顺势而为,不要过分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了?”竹隐勾了一下嘉月的脸,但心里却满怀感动,她知道嘉月如此劝她是为了让她保护好自己,能够安稳度日啊。
“还有啊,有什么事情多跟我们在信中交待,受了什么苦什么气都别瞒着我们,我们自会想办法给你出气的。”居厚捏着茶杯,语重心长地说
“行了行了,一个个怎么跟我再生父母一样,交待这交待那,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了,我好歹有几年较为丰富的警察工作经验,在这里当侍女也有些时日了,该知晓的事我也知晓,该处理的事我也会想法子处理。”
看似带着些嫌弃的口吻,实则竹隐心中充盈着满是依依不舍与伤怀之情,她知道朋友对她此刻的嘱咐是对即将离开的自己的挂念。她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那架烛台,上面烛火明明,耀眼灼目,透过那烛火她的思绪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个晚上,想起他们第一次坐在这里交谈。。。。。。也不知下一次有机会看到这烛火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从脸颊流了下来。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不然柳姑姑真的怀疑我到底干什么去了。”
“周念姐,”嘉月站起身,对着竹隐送别:“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竹隐明白这句诗什么意思,她望向嘉月,此时她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声音也哽咽了,但嘴角依旧泛出温雅的笑容。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竹隐强忍着胸腔的翻涌的潮水,对着嘉月回应了这句诗,她从有限的诗词记忆中就搜罗出来这一句贴合当下场景的。
回到了晚香阁,竹隐看到柳姑姑正站在门口,看到了她回来就有些严肃地问:“刚才主君找你什么事?”
“主君交待了我要好好照顾姑娘,夫人也在,就跟我稍微谈了几句。是奴婢拖延了,望姑姑别责罚。”竹隐编了个听起来相对合理的理由,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其实心砰砰直跳,生怕自己露馅。
“主君既是有正事交待你,你自然得去;夫人找你说话,你应几句也是正常。你何来错之有?回去早点歇息,明天可是要忙一天呢。”
“是的,多谢姑姑关怀。”
竹隐将身子福了福就小跑回自己的回自己的住处,看到其他几个侍女已经躺下,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脱了鞋坐在自己床上,躲过一劫的她长舒一口气。
忙了一天的身子早已疲惫不堪,又想起柳姑姑的话,她立刻脱了外衣倒在床上休息,闭上了眼睛。
“所以明天,明天会怎么样?以后会怎么样?”不知为何,她在心里默默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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