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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据说,张家小姐不吃不喝已经五天了。
我和朱衣坐在馄饨铺前,听市民们八卦。原来,八日前,张府护院带领的一帮人成功救回了被绑票的十四名少男少女,但这次绑票的事古怪的很,绑匪不图财,不图色,只从一位先被抓走的童男身上采了血。据当事人叙述,绑匪问他们,是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费尽心思绑来十五个同样生辰的男子女子,像是邪/教在做法事。
“据说,等人们赶到的时候,一屋子的人,甚至包括土匪,都晕倒在地上,叫也叫不醒,好像被什么脏东西附上了一样。”旁边桌子上,一男子说到。“那山也阴得很,山底下的土是黄色的,到了山顶,土就是黑色的。据说,这山以前叫不屈山。“屈”字拆开来,可不是尸体的“尸“字?”
一桌子人发出敬畏的感叹声。
孙逸,原来是土匪头子的儿子,正和孙家寨上下十八口人一起关在地牢里,接受严刑拷打。孙氏土匪半个时辰后开庭,现在正是城中热门的话题。
我催朱衣快点喝完馄饨,好前去顺天府看孙逸一案。公堂上,府尹把惊堂木拍得响如雷霆。孙逸挺直腰板,低着头,跪在地上,显得特别浩然正气。旁边跪的是独眼龙和那土匪小弟,两个人蔫蔫的,好像被饿瘦了一圈。
府尹问道:“大胆刁民,你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与那土匪寨什么关系!”
孙逸答道:“草民姓孙名逸,本地人,是寨主孙彪的养子。我们并非土匪寨。”
原来独眼龙叫孙彪。府尹又喝到:“自称江湖大侠,骗张姑娘的,是不是你。”
孙逸说:“未曾骗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侠字则是在我心中。我对张姑娘一片赤子之心,从没动过伤害她的念头。”
朱衣说道:“这个孙大侠真是舌灿莲花。王容,你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说:“既然和张令仪是孽缘,那就是坏的了。即使不是坏人,也对张令仪没有益处。”
朱衣说:“你就相信,那薄薄一张纸两行字能写完一个人的命运?”
我说:“你做神仙做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是司命写人的命运吗。朱衣兄,你莫不是开始动了凡心,那我真是难辞其咎了。”
朱衣阴险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跳了诛仙台,就是羡慕凡人,想去做凡人的。”
我扯一扯嘴角,说:“朱衣,你别开玩笑。这样我真的不敢留你在凡间了。”
朱衣这才正了正神色,说:“不开了。你看,那府尹开始传证人了。”
我转头看过去,一个弱如青葱的男子被抬了上来,我定睛一看,正是当日茅屋里被拍晕的那个。原来,他叫王二,跟我一个姓。
王二说:“被那土匪打晕之后,再醒来,草民就已经在山脚下了。刚醒没多久,就见到那个,被告,抱着一个女子过来了。又抱又亲,又摸又抱的。旁边还站着那两个不会武功的大侠。”
府尹说:“轻薄黄花闺女,孙逸,你可认罪!”然后又说:“那两个不会武功的大侠又是什么人。”
其实又抱又亲,又摸又抱的,应该是张令仪对孙逸。不过孙逸自然不会说。那土匪小弟答道:“那天把人放到茅屋后,有两个人从空中掉下来。”
孙逸道:“我已发过毒誓,不会泄露他二人来历。”
府尹气得吹胡子,喝到:“来人,给我打,打这个孙逸二十大板,给我狠狠地打。”
我心生感动,孙逸要为了朱衣当时胡诌的身份挨板子了。二十大板用力打下去,可是会打死人的。正当孙逸要被衙役拖走的时候,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中年妇人抢地哭天地跑过来,跪在堂下,说道:“手下留情啊大人,不要打我逸儿。”
后面跟着的是那宋怀礼小公子,见贵妇人这样一说,傻了眼,叫到:“娘——”
宋母,见到宋怀礼也跟来了,忙把他扯下来跪到一起,说道:“礼儿,你糊涂呀,逸儿他...他是你兄弟呀!”
公堂上瞬间乱作一团,府尹连拍三下惊堂木,人群终于安静了。府尹对宋家的人不敢怠慢,道:“夫人请起,还请细细说来。”
宋夫人这一说,说出了一桩陈年大丑闻。原来,宋怀礼并非她亲生,也非宋老爷亲生,而是她的侍女未婚生的儿子。侍女生产时大出血,一命呜呼后,托孤到宋府。当夜,宋母也临盆,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宋老爷的。宋老爷得知,气极,命人把这个通奸生的孩子套上麻袋,扔河里淹死。下人不忍心杀死婴儿,买了个小竹筏,把婴儿放到竹筏上,顺水飘走,听天由命了。待宋母醒转,宋老爷告诉她,孩子难产,没了。失去孩子的宋母不吃不喝,一心想寻死,宋老爷这才开始后悔,于是把侍女之子送到宋母面前,骗他说,这是你儿子,我当日想杀他,却没下狠心...
总之,现在的宋怀礼,其实非宋家的血脉。而孙逸,乃是宋母的亲儿子。
我和朱衣谁都没猜到,还有这层故事,纷纷傻了眼。
宋怀礼听得面如死灰。宋母道:“若不是当年的侍卫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我的儿子,怎么长成了土匪呀~”
一桩案件上又有一桩案件。孙逸盯着宋母,嘴唇蠕动,似乎是想叫“娘”。孙彪右手捶地道:“当年,逸儿确实是从竹筏上飘来我们孙家寨的...”
原来,十六年前,孙彪的相好也正临盆。孙彪为了攒钱娶相好过门,打算去隔壁山头抢劫,干一票大的。没想到,聘礼抢回来了,老婆儿子却没了,连死都不知道死在哪里。正当孙彪绝望的时候,一旁小河上却飘来一个婴儿,孙彪便捡回来当儿子养大,变成了现在的孙逸。
孙彪站起身,道:“我绑那十五名男女,是想滴血验亲,看我的孩子是否还活着。没想到被歹人从中做梗。不过老天有眼,我的儿子今日可算是找到了。”说着便去拉旁边跪着的宋怀礼。宋怀礼被八尺多高,又黑又壮的孙彪抓住手腕,吓得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孙彪说:“儿子虽然娇气了一点,但跟我长得真像。”说罢开始抹眼泪。
朱衣说:原来,宋怀礼其实该叫孙逸,孙逸其实该叫宋怀礼。这样一交换,名字反而有些衬人了。”
我却心想,麻烦了。虽然两个人是交换了姓名长大,但不知自己真实身份就无碍。现在两个人都得知了内情,命格就有变动,姻缘也会改写。
我从怀里掏出姻缘簿,翻到张宋孙那一页。朱衣第一次看见姻缘簿内里的样子,很好奇地探过头来看。簿子上确是没变,张令仪和宋怀礼仍是良缘。
我说:“幸亏先前几次没有机会剪孙逸的红线。看来,这簿子上的“宋怀礼”,指得其实是孙逸。”
朱衣说:“我说得没错吧,他俩确实是月老钦点的良缘。”
我说:“可惜那宋小公子,如果没有月老的这一桩乌龙,本来可以和张令仪白头偕老。如今,良缘变孽缘,没了娃娃亲也没了娘。”
朱衣说:“也许都是命。”
我说:“你真这样想?”
朱衣说:“我怎么想有何干系,还是看宋小公子怎么想。他才十五六岁,人生还很长。”
我说:“如果是你,你会替宋怀礼原谅月老吗。”
朱衣笑了,说:“王容,我看你才是动了凡心的那个。你是否有些太较真了。”
朱衣说得没错。我说:“惭愧,实在是太久没回到人间,有些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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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府尹休堂,案子改日再审。宋母带着宋怀礼回府了。看样子,得知真相后,宋母仍然把宋怀礼当亲儿子对待。另一边,孙逸和孙彪一行人,误会解除,也被从牢里放了出来。孙彪要去宋府找儿子,孙逸要去找张令仪,两个人暂时别过。
当晚,我偷偷潜入宋怀礼的卧房,剪了他腿上的红线。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宋怀礼,大约对张令仪的感情还很朦胧,并说不上深情。红线被剪断后,他先前的情感就好像是一场梦,随着醒来一并忘干净了。
孙逸和张令仪也终于修成正果。宋母将孙逸认做义子,替他主持了和张令仪的婚事。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奢华非常。孙彪也不再做土匪生意,带着孙家寨上下改做渔民,开了个鱼肉餐馆,生意很兴隆。
朱衣说:“真是皆大欢喜。王容,你是不是偷偷动了手脚。”
我说:“果然瞒不过朱衣你。”确实,孙家宋家十年内的各种劫难,都被我用仙法给化掉了。我当人的时候活得太苦,当仙就看不得别人一样受苦。
我向天庭报信,鹤童便驾着云朵下凡来。我把姻缘簿和剪刀都递过去,说:“烦请你告诉月老,事情都办妥了。本仙现在要享受一连九十载的闲散人生了。”
鹤童把东西收好,看了看我身后跟小贩讨价还价的朱衣,说:“那朱衣神君...”
我说:“朱衣神君下凡来转换心情,现在心情已大好,你同他一起回天庭吧。”
鹤童支支吾吾道:“王容仙...朱衣神君可不能回天庭啊。”
鹤童难得尊称我一句“仙”,我很是诧异,问:“为何?”
鹤童说:“那东华帝君,要与东海二公主成亲了。良辰吉日选来选去,就选在明日啊。”
我记起来了,东华帝君乃是朱衣神君的孽缘。此事自然是万万不能给朱衣知道的。鹤童甚至向我递了请帖,我赶忙收到袖子里,小声说:“此事莫要声张。”
东华帝君和龙族成婚,按照规矩,是要“嫁”到东海去的。东海离天庭有十万八千里更远,就算驾最快的筋斗云,也要飞一天一夜。待东华帝君就此在天庭销声匿迹,我再送朱衣回天庭罢。
鹤童歪歪作了一揖,爬上祥云飞走了。背后,朱衣叫我道:“王容,上次我给你看的《南山夜话》,这里有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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