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到一块蓝宝石

　　拣回墨初的第二百十一四年

　　也是木星历……哦不，现在应该是桐同一年了。

　　西瓦尔这几天一直闹着要去瑟塔城，他非要去参加什么魔法使考核。

　　“这可是第一届！”西瓦尔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面粉簌簌飞起。

　　墨初叹了口气，这是今天第八回了，他还没死心“夫人说不行就是不行。”墨初手里捏了个面团，看得出来他包得很认真，就是包得馅是馅，皮是皮，两样东西生分得像头回见面。

　　“如果我不去的话，这个世界就会失去一个伟大的魔法使！这是多么大的损失！”西瓦尔嘴上不停，指尖却灵巧得跟变魔术一样。

　　雪白的面团在他掌心翻飞，一捏一捻，不过眨眼间，一朵花瓣层叠、边缘泛着浅金光泽的芙蓉花便鲜活地绽放在上桌面上。

　　这是拉图糕点屋推出的最新产品——十二月花系列，每月限量出售，销量却意外得好。据说这是艾薇从遥远的人类国家学来的，叫什么……营销手段？

　　“我想你现在更应该抓紧时间把剩下来的186块花糕包完。”墨初看着手心那团无法言说的东西，放弃地解下围裙。西瓦尔加油，他实在帮不上忙了。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别的城市呢……”西瓦尔的语气有些失落“我最远也只是到镇子外圈抓过走地菇。”他的好奇心一直都很重，只可惜生在了一个小小镇子里，无边无际的探索欲只能自己咽回肚子，再回头做好每一块糕点。

　　他知道，这是艾薇能给的，最安稳的日子。

　　西瓦尔深深爱着母亲，可在这件事上，他第一次生出了不同的念头。

　　“我们一起去吧，就下个星周！”他看向墨初，眼睛里满是期待，“伦布吉先生说，只要五个铜币就愿意捎我一程。”

　　“夫人让我看好你。”墨初尝了口亲手捏的糕点，别说还挺好吃的，就是长的有点丑，“她说，希望回来时，我能看到礼盒已经整齐摆在货架上了，哦还有，让西瓦尔少跟伦布吉接触，那个酒鬼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你能不能别老是像个老木头一样，偶尔变通一下么。”西瓦尔小声嘀咕着。

　　“我也不会同意你去的。”墨初搬了把椅子坐到西瓦尔身边。他认为离开了艾薇外面全是坏蛋，不出一天，西瓦尔的底裤都得给骗干净。

　　“喂！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的魔力值是多少吗？”西瓦尔试图换个角度说服他，“伦布吉说，城心列队特别欢迎魔力值超过200的精灵！”

　　“夫人说让西瓦尔少跟伦布吉接触，那个酒鬼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墨初懒洋洋地拿起一旁剩下的边角料，边嚼边重复。

　　“我……你……你……”

　　西瓦尔憋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墨初在堵他话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那我自己去好了。”西瓦尔狠狠地捏好一朵花，把墨初手里的边角料一把抢过，“吃什么吃！生的面团你也啃！”

　　“别有一番风味嘛。”墨初心虚地眨了眨眼，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疲惫，这几个星年，他总觉得饿，不管吃多少都填不饱肚子，体内那种熟悉的虚弱感又隐隐冒了出来……

　　“小心面团在你胃里发酵爆炸！”

　　西瓦尔好像开启了暴躁模式，每个星周都有那么几天，艾薇说这是叛逆期，很正常，打一顿就听话了。不过话是这么说，艾薇从未真的打过西瓦尔，一直都是口头教育。

　　但墨初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这次西瓦尔真的敢偷偷溜走，他绝对绝对会被暴揍的。他只希望这位正值中二期的长青精灵，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

　　忙到星星挂满夜空，西瓦尔和墨初才把最后一盒花糕摆上柜台。“困死了。”墨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推着西瓦尔往房间走，“你可别半夜偷偷拿藏了一百年的零花钱去找伦布吉，到时候被骗个精光，哭都没地方哭。

　　“你也千万别半夜梦到吃东西，把自己的手指当零食啃了！”西瓦尔咬牙切齿地关上门，“晚安，饿死鬼。”

　　“晚安，幼稚鬼。”

　　听见墨初房门扣上的声音，西瓦尔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从床底拖出一个刻着雏菊的木盒，用一把铜锁锁着，里面装的正是墨初说的“私藏了一百年的零花钱”。

　　西瓦尔抱着木盒平躺在床上，他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出去看看，就在今晚，趁母亲回来之前。他才不会被伦布吉骗呢，那只是个幌子。

　　早在半个月前，他第一次听说魔法使考试时就在暗中准备了。他买了匹小马，就寄养在伦布吉家的后院，一天五个铜板的看管费。

　　西瓦尔心潮澎湃，他紧盯着时钟。在长生种眼中，几个小时不过弹指一瞬，可此刻他却觉得时间走得格外缓慢，他已经等不及了。

　　当时针指向四时，西瓦尔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外面静悄悄的，墨初应该不在门外。

　　墨初的耳朵灵敏得很，一丝异动都能将他惊醒，西瓦尔不敢大意。他用尽全力控制着门把手，一点一点地转动，直到门开了条缝，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走廊里没开灯，只有只有月亮的一点微光，柔柔地铺在地板上，铺就了一条银白的小径。墨初的房门紧闭着，没半点动静。

　　太好了！西瓦尔暗自窃喜，他踮着脚尖向楼下挪去。老旧的木地板难免发出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西瓦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好直到他下到一楼，墨初的房门始终没有动静。

　　只差最后一步了。西瓦尔仍然谨慎地缓步向大门挪去，然而还没走出客厅，他就隐约看见门口立着一个黑影。

　　难道墨初早就守在楼下堵他？西瓦尔抱紧木盒，侧身躲进楼梯下的储物间，飞快地思索对策。或许可以绕到厨房去，那里的窗户为了通风建得很大，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正当他思索之际，灯“啪”地一声亮了。西瓦尔脑子一空，随后隔间的门就被轻轻敲响，艾薇的声音清晰传来：“几岁了，还和妈妈玩捉迷藏？”

　　完蛋了，西瓦尔脸都绿了，这还不如被墨初抓住呢。好了吧，妈妈亲自来捉他了。

　　“妈，你回来得好晚，辛苦了哈哈哈哈。”西瓦尔迅速将木盒藏进杂物堆，一脸无辜地从隔间里钻出来，“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嗯？”艾薇身上还披着沾着夜露的斗篷，唇色有些苍白，看来是忙得几夜没睡，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妈……”西瓦尔看着母亲眼底的青黑，心里自责万分，愧疚地低下头，“我错了。”

　　艾薇叹了口气，将斗篷解下随意挂在楼梯扶手上，“礼盒都包好了？”

　　“嗯，都在架子上了，后厨也整理干净了。”西瓦尔勾了勾手指，一根细嫩的花枝便凭空生出。与艾薇坚硬的枝条不同，他的花枝更像一件精美的装饰品，浅色的粉玫开满枝头，每一朵都美得不似凡物。

　　西瓦尔却毫不怜惜，他熟练地摘下花瓣，投入水壶中。粉玫有安神的功效，艾薇喝上一杯后会舒服些。

　　艾薇静静地看着儿子行云流水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这就是他的魔法，让枝条开满美丽的鲜花，没有半分攻击力。

　　“烤花饼要怎么做才好吃？”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嗯？”西瓦尔不明白母亲为何这么问，却还是老实回答：“栗子油30克，小麦粉10克，蛋黄花粉两勺，白糖一勺，花馅至少要用五种不同的花瓣......烤炉十五分钟......”

　　.艾薇接过他的话，轻声念出“还有一分守时，二分包容，三分真心，四分自我。”她抬眼看向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上一些的孩子，“你想去瑟塔吗？”

　　“什么......？”还在思索的西瓦尔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妈......你同意了？”

　　“瑟塔的举办的是大魔导师的最终考核，你应该从先见习学徒开始考。”艾薇倒了杯花茶，粉玫的香气弥漫开来，她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我们明天去恩泽，那里有魔法协会。”

　　突如其来的喜悦像潮水般将西瓦尔淹没，他头晕乎乎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真的吗”，艾薇也耐心地一遍遍点头。直到一壶茶见了底，他才反应过来，红着眼圈跟母亲道了晚安。

　　他的心脏好像要飞到月亮上去了，从未如此喜悦过。他像是一只鸟儿，飞呀飞呀，从上往下看去，这座小镇只是一个小小的点，被图钉定在一个角上，往前是一片未知的锚点。年轻的精灵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想象着自己扇动翅膀，朝着名为恩泽的那个图钉飞去的样子......

　　月光渐淡，东方既白，未来正在窗外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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