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毕业指北

　　“千年？”宋光霁重复了一下这词，不知为何，心中一跳，思绪翻涌，面上却无反应。

　　谷山被魔军围剿时，也是千年前，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不成？

　　“……”伏半丹退后几步，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显而易见焦虑起来，“完了，完蛋了，我没有时间了。”

　　宋光霁伸出手，阻止她将自己的头皮揪痛。

　　修士问她，“没有时间？你既然是从无常镇出来的，想来也磋磨了近千年，千年之中不死不灭，难不成修为不增长，你大把的有时间去救你的无常镇。”

　　“你懂什么！”

　　修士被这么一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凶什么啊，我不过是正常说话罢了，我为你答疑解惑你反倒是对我态度不好，你同我道歉！”

　　伏半丹抿唇，安静片刻，低低道：“抱歉。”

　　修士：“？”

　　还以为是个暴脾气的家伙，这么看来，当真是因为无常镇而忧虑？

　　宋光霁看向修士，“我不知内情，可否同我详细解释？”

　　修士喜欢有礼貌之人，又热心肠惯了，他看着伏半丹，又看着宋光霁，一拍脑袋，顿时明白过来。

　　“这位无常镇的人也就算了，你莫不是避世太久，此地也是我们历练常选，连家管家人会把我们带进去，而我们进入就是杀鬼修，此鬼修经过无数次的死亡，实力早不如从前。”

　　难怪，难怪会一次又一次的召集修士。

　　这番话落在人群中，鬼一般的寂静，半晌，他们忍不住七嘴八舌起来，“难怪，我是说我来此的时候，家里人什么都不肯给我说。”

　　如果是用来历练的地方，的确是说得通，只是，按照面前修士所言，这一遭是之前不曾有过的，难道说，连家人恢复了神智？

　　可连家素来以捉鬼闻名，怎么可能来害他们这些小辈？

　　脑子里一团乱麻，想不清楚，索性不再去想。

　　等身侧的声音慢慢消弭，宋光霁垂眸，点头，“那生魂出窍进入婆娑境，你确认，并无此段？”0

　　修饰的脸色陡然间难看起来，他也不说话了，缓慢摇头，“并无，按道理来说，连家管事人将我们带入瀑布后，我们斩杀鬼怪，便能回去了。”

　　伏半丹心里的崩溃宋光霁不理解，她看了，连天玑不在此处，似乎是看见什么，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此刻，一直稳步向前的纸人仿若捕捉到了什么一般，接二连三转过身去。

　　修士们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动手，灵力被宋光霁化解，“若是不想惹那些纸人注意，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好。”

　　“可是它们，要朝着我们过来了！”

　　宋光霁摁着他的手，不让他出招，“据我所知，若无刻意惊动，婆娑境的纸人，是不会注意到我们的，想来，是有旁人惊动了它们。”

　　纸人离得越来越近了，近到他们可以感受到它们身上阴冷的气息，如同毒蛇般，仿若下一刻，便会缠绕到他们身上，将人绞死一般。

　　修士惊得汗毛都炸了，若非宋光霁死死压着，早就动手了。

　　“你放开我，你想寻死我还不想呢！”

　　宋光霁只是安静的瞧着，那些纸人从他们身侧径直走过，穿过生魂，未曾察觉。

　　她松开禁锢，修士骤然脱力，还保持着分离想要离开的动作，差点摔倒在地面上。

　　拿着琴的修士仍然惊恐未退，他抱紧自己手中的琴，惊魂不定，“当真是吓死了，多谢道友，若非是你，那么多纸人，只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直恍惚的伏半丹骤然定了神色，她在人群中锁定目标，一掀衣袍，膝盖跪地。

　　“你知晓婆娑境，也知晓失传已久的符箓本真，更是分外了解……可否请您，救救无常镇？”

　　“仙师请起。”宋光霁抬手，伏半丹被灵力轻柔扶起双腿，她未曾得到答复，还想再跪下去，却被迫站了起来。

　　“求仙师救命，来生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诶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若是人不愿意，你也总不能这般逼迫呀！”修士手忙脚乱的阻止她们。

　　宋光霁盯着她，若有所思，“你瞧起来年轻，不过五脏六腑衰败，气流不转，反倒像是一个老太太。”

　　伏半丹身躯一抖，不可置信抬起头，半晌，咬牙，松懈了自己身上的伪装，露出自己原本的容貌。

　　果然垂垂老矣。

　　*

　　连天玑几乎是一落地，便迫不及待的离去。

　　她想不通为什么那东西会失效，也不知道宋光霁口中说的本真符箓是否为真，只能死死地捂着自己手中的乾坤袋，不断地往前跑。

　　连天玑相信自己的记忆，相信自己没有出错，执着的认为，自己的家人就在婆娑境中。

　　……这么多次了，自己终于，真的进入了婆娑境。

　　爹，娘，天玑来了。

　　她从乾坤袋中找出自己桂花糕，一掰开，蜡烛芯裸露其中。

　　那并不是桂花糕，而是特制的蜡烛。

　　连天玑深吸口气，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血液滴入蜡烛中，在灰白的世界中分外刺眼。

　　“好饿，我好饿，求求你，给我些吃的吧。”

　　她被纸人抓住脚踝，这个纸人和其他类人的纸人不大一样，瞧起来更加面黄肌瘦，伏跪在地面上，死死地抓着连天玑的脚踝。

　　“放开，我不认识你！”

　　不，不对，纸人不会注意进来的生人，自己如果不回答，就不会出事。

　　那张写着鬼的自中间扭曲了一下，像是人一样张开了自己的嘴，而面前的纸人张开纸张上的血盆大口，“生人啊，真的有生人来了，主人没有骗我，真的有生人来了！”

　　“滚开，滚开！”

　　她用力的拍打着，连家以阵法出名，她深吸口气，尝试绘制阵法时，却被纸人扑上，打断了她的动作。

　　纸人仍然在哀求着，“好官人，给我点吃食吧，我保证不纠缠于您，我看你手中的蜡烛就不错。”

　　蜡烛是特制的，滴上血液便能寻找血亲的魂魄踪迹，仅此一份，定然不能给面前的纸人。

　　这般想着，连天玑咬牙，将蜡烛夺了回来，从乾坤袋中找出桂花糕，心疼的丢给面前的纸人。

　　那纸人拿着桂花糕，不动了，声音遽然尖锐起来，“她破忌了，破忌了，快，杀了这个闯进来的人啊！她在鬼界行善，给了饿死鬼吃食，哈哈哈，傻子，傻子！”

　　*

　　“你寻连家是希望得到帮助，又如此惊慌，似乎下一刻便会错失良机，又喊着来不及，从无常镇出来的时日太久，你虽不会死亡，却会丧失行动能力，我说的可对？”

　　“……对。”伏半丹从自己的嘴中挤出一字，心中惊涛骇浪，却生出了些希冀。

　　看相之人她只见过无常镇里谷山那位仙师，还是第一次，能有人从自己的伪装看出自己的相。

　　不过自己感受不到面前之人灵力波动，又知晓失传之法，想来不是初出茅庐，而是太过强劲，能将周身所有灵力收敛，故此自己才探查不出。

　　宋光霁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破碎的丹田，“若我未曾猜错，此事也同我有关，待解决连家一事，我便随你离去。”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哪怕是要了我这条命也是可以的！”

　　宋光霁点头，“既如此，你便好好想办法活下来吧、”

　　伏半丹再抬头，瞧着面前之人早已消失不见，寻着微弱的气流波动，一并赶上。

　　修士们面面相觑，“各位道友，既然已然进入婆娑境，便已不是历练，一日后，我们在此处汇合。”

　　说这话的修士带了些灵力，传的声音很远，足够离去的宋光霁和伏半丹一齐听见。

　　青衣修士所去之处，乃是纸人去往之地。

　　说是纸人，其实身形同人无二，不过摸上去是如同稻草人般的触感，面上贴着鬼字，也无其它不同。

　　纸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轻飘飘的，脚藏身在衣袍下，未曾行动，竟是漂浮在青石路上。

　　它们的速度看起来慢，眨眼间便从街道这头去往了街道那头，在灰白的街道上不断地行走。

　　还未到达目的地，只见刀光剑影闪过，灵力连连飞出，街道上纸扎的建筑一个接着一个被拦腰斩断，亦或者被掀翻。

　　纸人如同下饺子那般，一个接着一个，连绵不断。

　　两人隔得远，看不清其中发生了什么，战况焦灼，不论其中之人究竟如何，这般耗费自己的灵力，只怕会力竭而败。

　　毕竟纸人在婆娑境中，只要中心的鬼修不除，可所谓是无穷尽也。

　　离得近了，只能瞧见一名身着青衣的男性不断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折扇，一道接着一道，不断有纸人上前，却被凌厉的灵力四分五裂。

　　纸人感受不到疼，看见同类死亡也不会心有余悸，而是被自己的欲望催着往前走，垂涎三尺的盯着面前之人。

　　宋光霁顿了顿，并未第一时间行动。

　　无它，这人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不论是色彩，还是从形制上来说。

　　谷山之事于宋光霁来说，并非是千年前，而是百年之前。

　　毕竟自己死后，魂魄碎裂成了无数块，游荡在黄泉中，夜夜听着鬼哭嚎叫，混沌的随着气流行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百年前，她感觉自己的思绪与神智在慢慢回来，自己被拼凑起来，对自己的感知也更强，而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天庭中。

　　伏半丹未曾见过这身衣裳，她上前，毫不犹豫的拔剑，两名修士一同被卷入，再一次的陷入了苦战中。

　　宋光霁叹了口气。

　　剑修的脑子便是这般，若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便想着斩断就无事了，只是许多事，并非是暴力可以得出结果的。

　　宋光霁站在不远处，灵力涌动，符箓书写，扑在两人身上，脚尖一点，落在二人身后，抓着双方肩膀便往后退去。

　　他们退的很快，纸人很快便感觉不到面前之人的气息，齐齐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婆娑境中，最忌讳以蛮力破局，最好便是不惊动纸人，咦。”

　　宋光霁起初想着，那穿着相谷山服饰之人会是谁，保不准是新兴宗门，又或者是瞧着好看，专门订做，毕竟谷山覆灭，其服饰早就失去了辨认身份的功效。

　　再好一些，也许当真是谷山同门，只是谷山同门众多，宋光霁虽说是大师姐，也并非是每个人都见过都记得。

　　不过这张脸么，她还当真是印象特别深刻。

　　毕竟，这人是自己传闻中，被自己杀夫证道的七师弟，牧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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