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伟大航路钓了条鳄鱼

　　不知不觉间，克洛克达尔已经习惯了伊莱尔所谓的“投喂”，只是，对于被调侃“可爱”这件事，少年心里仍是耿耿于怀。

　　“可爱……”他站在树荫下，指尖揪着片叶子，扯得稀碎，“不可爱……”眉头越拧越紧，地上散落的枯叶突然被骤然卷起的沙暴裹住，漫天飞旋。

　　克洛克达尔一掌拍在树干上，整棵树瞬间被沙化，化作齑粉——都过去一周了，他还是想不明白，对着空气低吼：“究竟哪里可爱了？！”

　　震感顺着地面传过来时，伊莱尔正蹲在西瓜田边，试着用能力催熟瓜藤。见自己心爱的树就这么惨遭毒手，她也不惯着，反手甩出藤蔓，“啪”地一下就把人吊在了旁边另一棵树上。

　　头朝下悬空晃着，克洛克达尔倒慢慢冷静了。

　　风声里，他哼了声，语气里竟掺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惆怅：“哼，真是不可爱的女人。”

　　说来，他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重回大海了。第一步要招募新船员，第二步，就是把那些背叛他的家伙，全部找出来杀掉。

　　船员的人选，他心里早就认定了伊莱尔一个。可关键问题是——他打不过她。

　　有船长打不过船员的道理吗？

　　没有。

　　克洛克达尔的自尊，绝不允许手底下的人比自己强。

　　可若是合作伙伴呢？倒也不是不行……

　　他摇了摇头，又飞快拂去这念头——找个天天就知道种田、满脑子都是吃的笨蛋当伙伴？那往后他要操心的事，可就多了去了。

　　可当船员，就不操心了吗？

　　被吊在半空的少年大佬，维持着别扭的姿势，陷入了深深的纠结。纠结来纠结去，却已在心底，悄悄把伊莱尔划进了自己的保护圈。

　　另一边，伊莱尔蹲在地上，专注地给西瓜“输力”。

　　别说，这热血漫世界的唯心主义力量是真强——她顶着正午的大太阳，心里燃着“一定要催熟”的熊熊火焰，竟真的能感觉到掌下的西瓜，在一点点鼓胀、变沉。

　　“啪”地一掌劈开西瓜，红瓤黑籽露出来，她咬了一大口，甜汁瞬间漫开，她幸福地眯起眼：“好甜！”比镇上市集上买的还好吃，难道真是她心里要种出麒麟瓜甜度的信念起了作用？

　　左顾右盼没见克洛克达尔的身影，抬头才看见仍在树上挂着的人。伊莱尔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收了藤蔓把他放下来，塞了块瓜到他手里：“你吃。”

　　克洛克达尔冷哼一声，本来不想搭理，可对上她那双真诚又带点讨好的眼睛，莫名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勉强咬了一口，面不改色地吐出两个字：“不错。”

　　克洛克达尔的“不错”，就是“非常好吃”的意思。

　　两人并肩蹲在房檐下，捧着西瓜默默啃着，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

　　忽然，克洛克达尔开口道：“伊莱尔，和我一起出海吧。”

　　伊莱尔一口西瓜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快进到邀请出海了？现在的大海上，旧时代的高手还没退场，到处都是风浪，多恐怖啊！她还想安安稳稳活到九十九，再笑着和这世界说再见呢。

　　“你能有点形象吗？”克洛克达尔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递过去给她擦嘴，语气嫌弃：“一点都不像女生。”

　　“别随便定义女生啊。”伊莱尔仗着未来大佬现在年少，一点都不带怕的，直接瞪回去：“我就是女生，哪点不像？”

　　“温柔？”他挑眉。

　　“我多温柔！我还救了你呢！”她理直气壮。

　　好吧，skip。克洛克达尔又想了想：“贤惠？”

　　“我多贤惠！天天给你做饭，你除了泡咖啡还会什么？”

　　又跳过。克洛克达尔顿了顿，忽然正经起来，一连吐出三个词：“坚强，勇敢，强大。”

　　这三个词砸过来，伊莱尔反倒愣了，刚刚的底气瞬间散了，声音也低沉了点：“我感觉……我不够坚强，也不够勇敢，更不算强大。”她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仿佛已经望到了那片广袤无垠、却也危机四伏的大海。

　　身为恶魔果实能力者，本该对大海有着本能的排斥，可她心里，却藏着一丝隐隐约约的向往。她怕这向往只是一时冲动，怕这冲动会毁了现在安稳的一切，所以一直拼命遏制着。

　　安稳的日子会变得颠沛流离，从此不知来路，也不知归途。那样的生活……她真的能一直笑着面对吗？真的有勇气扛住所有风浪吗？

　　这个家伙，竟然在怀疑自己的勇气？克洛克达尔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她：“装什么胆小鬼。是谁在大风大浪的夜里，还敢出海去钓大鱼？”

　　“勇敢并不难，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他说得直白，像在谈一笔交易。

　　“好商业的想法。”伊莱尔忍不住吐槽。

　　“听我说完。”克洛克达尔有点手痒，差点想给她一个沙尘暴。他站起身，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下挺得笔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点未来皇父的锋芒。

　　“认清你自己的价值……和你真正想要的，别沉浸在没用的自我怀疑里。”他意气风发地抬起下巴，转过身，朝她伸出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那些真正懦弱的人，连站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夏日的燥热突然涌了上来，伊莱尔觉得喉咙发紧，像被火燎过似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焦干的热气，连咽口水都费力。心脏却砰砰跳得飞快，耳边仿佛真的响起了海风猎猎的声响，卷起了远方的浪潮。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想安稳的果园，想未来的风浪，想自己藏在心底的向往。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看见少年伸过来的手，逆着光，带着点笨拙的真诚。

　　“噢，有点腿麻，谢了啊。”片刻后，她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转身就往屋里走，语气轻快得像在唠家常：“最近天热，咱们火气都有点重，今晚就喝丝瓜汤吧。”

　　克洛克达尔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额角青筋跳了跳，终于忍不住高扬起声调：“我是在邀请你出海！白痴！”

　　伊莱尔脚步顿住，回头朝他笑了，眉眼弯弯，比正午的阳光还亮：“我知道啊。”

　　说完，便推门进了屋。

　　克洛克达尔站在门口没动，就那么望着那扇未完全关上的门，望着门后隐约的身影。风慢慢吹过，带着西瓜的甜香，心里竟奇异地静了下来，连之前的烦躁都散了。

　　他见过她很多次笑——糊弄人的笑，得意的笑，嘲讽他的笑。可这一次，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敷衍，满是藏不住的自信，像认定了未来所有挑战，都能笑着接下。那是她最真实、最灿烂的笑容。

　　或许，他刚才的话，真的点燃了她心里藏着的那团火。

　　克洛克达尔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屋内的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丝瓜的清淡香气飘散出来，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伊莱尔握住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那种感觉，不同于战斗时的碰撞，也不同于沙粒的冰冷粗糙，是一种……很陌生的暖意。

　　他烦躁地甩了甩手，试图驱散这奇怪的感觉，迈步走进了屋子。

　　晚餐果然是一锅清淡的丝瓜汤，里面还加了点虾皮和蛋花，旁边配着松软的白米饭。伊莱尔已经盛好了两碗，正坐在桌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自己那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克洛克达尔在她对面坐下，拿起勺子，动作依旧优雅，但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些。两人沉默地吃着饭，只有勺碗碰撞的细微声响。

　　“喂。”最终还是克洛克达尔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他舀起一勺汤，却没有立刻喝，金色的眸子盯着汤里漂浮的嫩绿丝瓜，“你……到底怎么想的？”

　　伊莱尔抬起头，眨了眨眼，装傻：“什么怎么想的？”

　　“出海。”克洛克达尔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点不容她回避的强硬。

　　伊莱尔放下勺子，双手托着下巴，歪头看着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克洛克达尔有点手痒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容：“我在想啊……某个连船员都打不过的未来船长，是不是该有点自觉，比如……先把碗洗了？”

　　克洛克达尔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周身又开始有沙粒凝聚的迹象。“你想都别想！”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让他克洛克达尔洗碗？开什么玩笑！沾水什么的，最讨厌了！

　　“噗——”伊莱尔看着他瞬间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开玩笑的啦！”她摆摆手，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其实，我是在想条件。”

　　“条件？”克洛克达尔挑眉，这家伙，居然还敢跟他谈条件？

　　“当然！”伊莱尔理直气壮地点头，“跟你出海，风险多大啊！看你这样子，仇家肯定不少，实力嘛……现在也就那样。我总得为自己争取点保障吧？”

　　克洛克达尔气得差点把勺子捏弯。他实力“也就那样”？要不是打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动用能力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什么条件？”

　　伊莱尔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第一，我们是伙伴，不是上下级。你不能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有事要商量着来。”

　　克洛克达尔眉头拧紧，显然对这个“平等”的提议很不满意。他习惯掌控一切。

　　“第二，”伊莱尔没理会他的表情，继续道，“我的果园和这小屋得留着，算是我们的一个……嗯……秘密基地？或者后勤补给点？反正不能荒废了。”

　　这个倒还算合理。克洛克达尔微微颔首。

　　“第三，”伊莱尔伸出第三根手指，眼神亮晶晶的，“你得帮我找各种各样的植物种子！稀有的、好吃的、好看的都要！这可是我跟你出海的重要动力之一！”

　　克洛克达尔：“……”他就知道离不开吃和种田！

　　“第四，”伊莱尔顿了顿，声音稍微低了一点，但很清晰，“不能滥杀无辜。我知道大海很残酷，争斗不可避免，但……不能没有底线。”

　　克洛克达尔沉默了一下，金色的眼眸深邃地看着她。他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背叛与杀戮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伊莱尔的眼神很坚持，带着一种他无法轻易否定的澄澈。

　　“……可以。”他最终沉声道，“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伊莱尔也明白这一点，点了点头，没有强求。

　　“最后一点，”伊莱尔竖起第五根手指，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克洛克达尔心头警铃大作的、充满恶作剧意味的笑容，“你得让我‘投喂’！不能拒绝我研究的新菜品！当然，我会尽量考虑你的口味，比如……多做点甜的？”

　　克洛克达尔的耳根“唰”地一下又红了。“谁、谁喜欢甜的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还有！‘投喂’是什么鬼说法！”

　　看着他气急败坏又要元素化逃跑的趋势，伊莱尔赶紧补充道：“喂喂喂，条件还没谈完呢！你答应了这些，我就考虑做你的伙伴，怎么样？”

　　克洛克达尔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咬着牙坐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伊莱尔：“……说完了？”

　　“暂时就这些吧。”伊莱尔满意地点点头，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克洛克达尔盯着她看了半晌，仿佛要将她此刻得意洋洋的样子刻在脑子里。然后，他忽然扯出一个带着点冰冷和算计的笑容。

　　“你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他慢条斯理地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伊莱尔警惕地看着他。

　　“合作伙伴，意味着共担风险，共享收益。”克洛克达尔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我的目标，是成为这片大海上真正的强者，拥有足够的权力和力量，不再受制于人，甚至……探寻这个世界最终的秘密。”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十六岁少年罕有的野心和冷酷。

　　“既然你选择了上我的船，那么，我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我的目标，也将是你的目标。没有退缩的余地。”他盯着伊莱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拖了我的后腿，或者背叛了我……”

　　他没有说完，但话语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散发出的气势而凝滞。

　　伊莱尔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样认真的神色。她没有丝毫退缩，平静地回应：“可以。但我也有我的底线，刚才已经说过了。合作是相互的，约束也是。”

　　两人在餐桌旁对视着，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迸溅。一个野心勃勃，锋芒毕露；一个看似随性，却自有原则和坚持。

　　半晌，克洛克达尔率先移开目光，冷哼了一声，重新拿起勺子，开始喝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丝瓜汤。

　　“明天开始，加强训练。”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你的能力虽然麻烦，但运用得太粗糙了。在大海上，那种程度可不够看。”

　　伊莱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用他的方式，认可了这份“合作伙伴”的关系，并且开始履行“共同变强”的职责了。

　　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嘴角微微上扬。

　　“知道了，啰嗦。”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屋里的灯光温暖而明亮。餐桌上的丝瓜汤散发着最后的余温，两个性格迥异、未来将搅动风云的年轻人，在这看似平常的夜晚，定下了将他们命运紧密相连的盟约。

　　前路是未知的狂风巨浪，但也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伊莱尔喝下最后一口汤，心里默默地想：或许，和这个别扭又麻烦的未来大佬一起出海，种田之余顺便闯荡一下这个世界，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至少，不会无聊。

　　而她没注意到，对面低头喝汤的克洛克达尔，嘴角也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合作伙伴吗……哼，姑且，就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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