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看着陈妤禾后背贴墙站好后，杨楚丹又看向周重野。其实依周重野的中考成绩，他根本进不了一中，但家里有钱有人脉，不仅让他上了一中，还进了六班，班里像周重野这样的学生还有好几个，杨楚丹拒绝不了。

　　但他们既然是她的学生，她就要好好管。

　　杨楚丹问周重野：“你听课不好好听，背书不认真背，你就这么不爱学习？只喜欢混日子？”
　　“老师，我在学。”他说，“我只是学得慢。”
　　“在学？那好。我之前讲过一篇文言文，里面有一句话是，‘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 谈谈你的理解。”

　　周重野沉思了片刻，说：“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杨楚丹：“……”
　　陈妤禾：“……”

　　赵顺全“噗”的一下笑了出来，然后轻咳一声，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杨楚丹摆了摆手：“你回去把这篇文章抄五遍，后天来我办公室默写，再给我讲讲文章的意思。另外要背的几篇课文，你每天来我这儿背一篇，背不完别回家了。”

　　周重野出门后，杨楚丹把陈妤禾叫到面前，伸出右手：“把卷子给我。”

　　陈妤禾乖巧地递出卷子。

　　“你看看你，选择题错那么多，填空题也没做几个，其他题目没一个满分。”杨楚丹把卷子从正面翻到背面，又翻回来，食指敲着总分栏，“32分，你这个成绩在班里是倒数的知道吗？”

　　陈妤禾低着头，没有说话。

　　杨楚丹把卷子还给她，让她再看看：“这些知识点，老师肯定都讲过的。你平时上化学课能听懂吗？”
　　陈妤禾：“有时候听不懂。”
　　杨楚丹追问：“听不懂的问老师同学了吗？”

　　陈妤禾又不说话了。

　　杨楚丹叹气：“我知道你其他科目学得都不错，但化学怎么学成这个样子？说白了是学习态度有问题。”
　　陈妤禾看着试卷上的红叉，吸了吸鼻子，眼前开始模糊，然后“啪嗒”一声，眼泪掉在了卷子上。

　　见她这样，杨楚丹又说了几句，然后让她回去再好好反思一下。

　　陈妤禾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用袖口擦了擦眼泪。
　　江覆行和周重野正站在教室门口聊天，她走过去，两个人看到她时都愣了一下。

　　眼圈红红的，眼角有泪痕，明显哭过。

　　江覆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陈妤禾接过，说了声谢谢，她明明已经没想哭了，说话的时候却还带着哭腔。

　　周重野开口安慰道：“没关系的，时间还长，等你变成我这样的老油条了，老师骂你你就不会哭了。”

　　陈妤禾沉默着走进了教室。

　　江覆行推了周重野一把：“你说的是人话？”
　　“怎么不是？你看我今天哭没哭？”
　　“……”

　　*

　　陈妤禾回到座位上，顾晓晓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
　　陈妤禾把试卷夹进化学课本里，装进了书包。

　　她承认，她用在化学上的时间，确实比其他科目少很多，她害怕化学，越怕越不想学。

　　可她从没考过这么低的分数。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越考越低的。

　　陈妤禾剥开巧克力咬了一口，浓郁的牛奶味在口腔蔓延，甜甜的，可她又有点儿想哭了。

　　第二天，陈妤禾找到部长，退出了纪律部。不仅如此，她还老往办公室跑，找赵顺全问问题。不过最近赵顺全看起来好像很忙，还有好几次都不在办公室。

　　杨楚丹向她解释了下，赵顺全这段时间有一个比赛，事情比较多。为了不打击陈妤禾的积极性，杨楚丹说：“你这些天有不懂的问题先去找江覆行吧，我和他说一下。”

　　于是，江覆行就承担起了给陈妤禾辅导化学的任务，她一开始对他说，只有遇到实在搞不懂的难题时才会问他，结果她也没少找他。
　　没办法，好多题目对她来说都是难题。

　　她拿着课本和习题，跑步带着风。
　　“江覆行，这道题我不会做。”
　　“江覆行，这部分我不太明白。”
　　“江覆行，这个我上课的时候听懂了，但做题怎么都做不对。”
　　……
　　江覆行，江覆行，江覆行。

　　江覆行始终耐心解答着。
　　陈妤禾非常感激：“这段时间谢谢你，考完试后我请你吃顿饭吧，你想吃什么尽管提。”

　　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问她：“你这次月考，化学打算考到多少分？”
　　陈妤禾思索了一会儿，说：“45分。”

　　江覆行：“……你要不要考虑定高一些？”

　　她摇头：“前两周随堂测验的卷子难度不高，我才考了那么点儿，基础很差的。过两周就月考了，我短时间内不会提高太多。”

　　江覆行没有反驳，他问：“那等考完试了，你周末陪我去趟商场怎么样？”

　　见陈妤禾一脸茫然，他接着说：“不是要谢我吗？我要去给我姐挑生日礼物，我怕我选不好，想让你陪我去。”
　　“你有个姐姐？”
　　“嗯，在安南上学，大二。”
　　“安南？那离清宁挺近的。”陈妤禾点头，“那就这周六吧，我的眼光你放心。”

　　月考的最后一科在周三结束，周五那天，出了四门科目的成绩，其中一门是化学。
　　江覆行在办公室登记完分数后，回教室把试卷分给几个同学发下去。他走到陈妤禾身边，问：“你猜猜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看他的表情，陈妤禾觉得她应该考得挺好的。

　　心跳开始加速，她边想边说：“60？65？还是70？”
　　江覆行摇头：“都不对。”然后用更加欣喜的语气说，“你果然考了45分，和之前定的目标一分不差。”
　　“……”

　　这时候刚好有同学把试卷发到陈妤禾桌上，她拿起来一看，确实是45分。

　　“不是吧……”陈妤禾把试卷从头看到尾，不愿相信，“我这次蒙的选择题又是一道都没对。这什么运气啊？”
　　江覆行认真地说：“重要的是你这次实力提升了，以后还会越考越好的。”

　　“也对。”陈妤禾很快被说服了，她把卷子折起来收好，问他，“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见面？”
　　“下午两点左右ok吗？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行。”

　　江覆行走后，顾晓晓问陈妤禾：“你们明天要干什么？”
　　“我陪他去挑礼物。”
　　“那……你还记得这周日有什么事吗？”

　　陈妤禾不解地看了顾晓晓一眼：“我要和你去看电影，然后吃火锅。”

　　“嘿嘿，你记得就好。”顾晓晓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周六我周日，我为什么排在他后面？”
　　“……电影不是周日才上映吗？”
　　“……有道理。”

　　*

　　周六下午，陈妤禾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地点，没想到江覆行已经在那儿了，他穿着件深蓝色卫衣，配一条黑色长裤，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他看到了陈妤禾，也向她走过来，将其中一杯奶茶递给她。

　　她道谢后接过，看了眼标签，欣喜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我之前看见你喝过。”

　　“超好喝。”陈妤禾插上吸管喝了口奶茶，问，“你心里有礼物选项吗？没有的话我们先随便逛逛？”
　　江覆行慢悠悠地迈开步子：“嗯，反正时间还早。”

　　今天商场很热闹，一楼搭了个小型舞台，台上的几个人戴着兔子耳朵，手拿彩球跳舞。舞台两旁有人穿着玩偶服，捧着小篮子在分发糖果，身边围着一群小朋友。

　　他们走过去看了会儿表演，陈妤禾往楼上望了望，对江覆行说：“我们去二楼的文具店看看吧。”
　　音乐声太大，他弯腰，将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她一只手拢在嘴边，说：“文具店！”说完后，她往二楼的方向指了指。

　　他们绕出人群，上了自动扶梯。文具店离扶梯口不远，相距不到二十米，他们快要走到门口时，江覆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转身低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小孩子，估计不到五岁，她斜挎着一个卡通小水壶，右手攥了根棒棒糖，头发上别着两个蝴蝶发夹。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小女孩的表情由迷茫变成了慌张。她后退了几步，观察着四周，但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她又“哒哒哒”地跑到了江覆行面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

　　江覆行：“……”

　　“现在很多文具都做得特别好看，还有豪华礼盒，我们可以先看看。”陈妤禾一边走进文具店，一边说，“不过价格可能比较贵。”
　　“……人呢？”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人不见了，陈妤禾往外走了几步，看到江覆行站在不远处，她跑过去，正要问他怎么了，就注意到他面前站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
　　肉嘟嘟的脸看起来很好捏。

　　陈妤禾问江覆行：“这个小孩儿是谁呀？”
　　“不认识。”他揉了揉眉心，“她可能是认错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的。”
　　陈妤禾蹲下，笑眯眯地问小女孩：“小朋友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刘茵茵，”女孩伸出四根手指头，奶声奶气地说，“我已经四岁了。”
　　江覆行提议：“我们把她送到服务中心吧，看能不能广播找人。”
　　“嗯。”陈妤禾站起来四处望了望，说，“那边有个保安，我们先去问问。”

　　保安很快把他们带到了一楼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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