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缉凶簿——我在人间积功德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老街青石板路面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仿佛整条街都在一夜之间淌了层薄汗。
　　顾夜宸的黑色越野车碾过湿滑的路面，停在“博古斋”古玩店门口时，红蓝警灯早已将这片素来清静的区域切割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色块。

　　林夕被顾夜宸半请半“挟”地带下车。
　　他给警员的理由冠冕堂皇，“案件可能涉及特殊民俗元素，需要顾问协助”。
　　但沈知微投来的那道审视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带着不言而喻的质疑，刮过林夕苍白的面颊。
　　她沉默地跟在顾夜宸身后，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陌生土地的植物，周遭充斥的金属器械冷光、嘈杂人声以及消毒水气味，都让她本能地排斥。

　　然而，就在她脚尖迈过“博古斋”那扇雕花木门槛的瞬间，一股远比这些更为强烈的冲击，如同无形的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不是视觉上的血腥，现场异常“干净”。
　　而是嗅觉，或者说，是某种超越五感的灵觉捕捉到的信息。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旧纸墨和无数古物沉淀下的混杂气息，但在这之下，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恐惧与死亡残响，如同腐烂的根须，从店铺深处顽固地渗透出来。
　　它的源头，是墙角高几上那盆奄奄一息的百年兰花。

　　林夕的脚步猛地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得比纸还白。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什么，指尖却在触及身旁博古架的前一秒蜷缩回来。
　　那上面陈列的瓷器，本应温润如玉，此刻在她模糊的视觉残影里，却仿佛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泽。

　　“怎么了？”顾夜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警醒。
　　他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她。

　　林夕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那股几乎要撕裂她神魂的植物濒死的哀鸣隔绝在外。
　　她摇摇头，声音低哑：“没……没什么。”

　　沈知微已经戴好手套鞋套，正在听辖区民警汇报初步情况。
　　他的声音冷静、条理清晰，与现场凝重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稳定着局面。
　　“死者为店内老掌柜，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前后。现场无强行闯入痕迹，无财物丢失……除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店内陈设，“死者胸腔被打开，心脏不翼而飞，但诡异的是，周围几乎没有喷溅血迹。”

　　顾夜宸走到用白线标示出的尸体位置附近，蹲下身。
　　老掌柜仰面倒地，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见到了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他的前胸衣物被撕开，创口边缘异常整齐，透着非人力所能为的诡异。

　　“所有瓷器，”沈知微补充道，指向博古架，“表面都出现了类似血丝的纹路，像是从内部渗透出来的。法医已经取样检验。”

　　顾夜宸的眉头拧紧。
　　这完全超出了常规刑侦的范畴。

　　林夕强迫自己移动脚步，远离那盆不断散发死亡气息的兰花。
　　她无法向这些信奉证据的人解释，她“听”到了这株植物最后的“记忆片段”：一个模糊的人影，身上携带着某种散发着黑暗、贪婪能量的“容器”，那能量如同活物，蠕动着，吞噬了老掌柜的生命精华。心脏并非被物理取走，而是被那东西……“融化”吸收了。
　　这种感知玄而又玄，无法言说，更无法作为证据。

　　她的目光悄然扫过店内唯一活着的学徒李鸣。那年轻人缩在角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眼神涣散，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恐惧几乎要从他身上溢出来。
　　在沈知微基于行为分析的侧写下，他的嫌疑最大——熟悉环境、有作案时间、表现异常慌乱。

　　“搜身，搜查他的住所，仔细检查他近期接触过的所有物品。”顾夜宸下令，声音冷硬。
　　他相信沈知微的判断，但多年的经验让他习惯性寻找更坚实的支点。

　　林夕却知道，关键不在李鸣本身，而在于他可能隐藏的那个“虫巢”。
　　她趁警方忙碌勘查时，缓步挪到顾夜宸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其含糊地提示：“留意……‘虫’，或者……装‘虫’的东西。”

　　顾夜宸侧头看她，眼神深邃，带着探究。
　　他并非完全不信这些玄乎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带她来。
　　但沈知微已经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顾队，犯罪心理侧写需要严谨的逻辑支撑，直觉和臆测只会干扰判断。”

　　林夕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科学构筑的铜墙铁壁，将她隔绝在外。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调查果然陷入了僵局。
　　对李鸣的搜查一无所获。他的住所干净得像没人常住，个人物品简单到乏味。
　　没有可疑容器，没有血迹，没有与死者的明显矛盾。
　　他只是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昨晚很早就睡了”。
　　嫌疑虽大，却像悬在半空，找不到落地的证据。

　　夜色深沉，警局大楼多数窗户的灯光已相继熄灭。
　　专案组办公室里，只剩下林夕和顾夜宸。
　　烟雾从顾夜宸指间升起，缭绕在他紧锁的眉宇间。
　　林夕安静地坐在对面，手腕上那圈藤蔓状的花环隐隐散发着微弱的温热，这是接触过黑暗能量后残留的感应。

　　寂静中，她抬起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就在我们眼前……但证据，被‘藏’起来了。”

　　就在这时，顾夜宸放在桌上的手机尖锐地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法医夏清澜急促而带着难以置信语气的声音。

　　“顾队，尸检有重大发现！店主的心脏……不是被外力掏取的。
　　组织呈现一种……难以置信的‘融化’迹象，像是被某种强酸或……未知物质从内部分解了！
　　这完全不符合已知的任何医学原理！”

　　顾夜宸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瞬间射向对面的林夕。

　　林夕迎着他的视线，手腕上的花环，温度似乎又升高了几分。

　　新的线索，如同暗夜中划过的一道冷电，再次将扑朔迷离的案情，引向了超自然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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