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拒绝被攻略

　　课堂因为这一幕有了些躁动。

　　宿芊舟应声起身，卜灵昀不知道在她旁边写着什么，她看着苍梧严厉的眼睛一字一句不急不缓："埠或，又叫浮光草，籽轻而小，夜晚发光，可以作染料也可入药……还有一个功效，达到一定剂量可以催情。"

　　催情？听都没听过，她不会是在瞎说好得苍梧师叔夸奖吧？众人心里起了这样一丝念头。

　　但是本应该有的苛责却没有出现。

　　苍梧听到最后一句周身的气场柔和了一些，说了他这堂课第一句，"很好。"

　　宿芊舟于是重新坐下，她转过来看刚刚扯她衣袖的卜灵昀，他手里攥着一团纸摇了摇头，宿芊舟便不再多问。

　　她之后胡松语的几个徒弟挨个被提问，都作答的很流畅，苍梧点点头，知道他们都是胡松语的弟子，"胡师妹把你们教的不错。"

　　于是传言又变了，说胡松语并不是刁难这几个徒弟，她让他们去给她当白工，然后半夜作为回报再给他们开小灶，胡师叔这招高明！

　　面对胡松语评价的两级反转，姬长命已经麻木了，他懒得再去解释。

　　其实认识这些七门八路的东西不过也是胡松语让他们做的课后作业的一部分，晚间的工作冗长枯燥，大家习惯性地去看这些东西的各种记载，不知不觉竟然记了这么多。

　　下了课大家陆续往外走，卜灵昀在外侧，先行出了门，他转身的动作扫到了纸团，正好落在宿芊舟要踏出去的脚边，宿芊舟捡起来，记起这是卜灵昀上课时攥着的那个。

　　她打开纸团挑眉，纸上写的正是浮光草的药性，与她说的一个字不差，想来是怕苍梧刁难而给她写的小抄，只是后来发现并无用武之地。

　　晚上几人照例去领胡松语奇奇怪怪的课后作业，可这次胡松语并没有再说去做什么。

　　室内的烛火燃烧蜡油，噼啪爆着灯花，几个人围坐在胡松语身边。

　　她拂尘一挥，几个四方的炉鼎从袖子中飞出漂浮在空中，"这几只丹炉是我托人为你们打的，虽算不上品阶，却是我觉得最适合你们当下的，算作你们入门为师送的礼物，拿回去要好好保存勤加修炼。"

　　"是。"

　　几人应声，拿了自己面前的小炉鼎把玩，五个炉鼎大致相同，但是每个细微差别，比如宿芊舟这只就刻了至阳真火的符文，而卜灵昀的则是凤凰兽火。

　　师梧桐知道这个巴掌大的东西能随意变换大小，看着胡松语闲散的样子想着自己试一试应该不打紧。

　　他想看看这玩意变成真身时是怎样的姿态，如今他练气初级，已经能用真气调动器物了，于是他将体内丝丝缕缕的真气传递给炉鼎，心里念着：大大大大——

　　那玩意像是活过来一般摇摇晃晃膨胀了十几倍，眼看着有师梧桐那么高了，它敦实地座在众人之间，青铜泛起微光，祥云的纹理为它添上几丝细腻，是被用心做成的炉鼎。

　　没等别人借他的光多观赏一会儿，它就缩回了原样歪倒在地上。胡松语笑眯眯看着惨白着脸的少年郎，"太弱。"

　　师梧桐抿起嘴重重坐回蒲团上，屁股沉下去的力道好像要把地上砸个坑。

　　"怎么，你不服气？"胡松语还在刺激他，她眼睛在众人里扫了一圈落在宿芊舟头上，"你来治一治他。"

　　宿芊舟抬头与她对视，读懂了她后半句的意思。

　　她起身引气入炉，小玩意顺势飘在空中。

　　于是只见这样怪诞的一幕出现在席间：纤瘦的少女面前青铜炉鼎迅速扩大，侵占着空间，原本敞亮的内堂因为它而变的有些拥挤，它仍然漂浮半空。

　　少女托举着输入灵气，宽大的袖口堆叠在大臂，露出她隐隐附着着肌肉的匀称手臂。少女与巨鼎，当真是奇异的画面。

　　师梧桐哪里还顾得上不服气了，他眼睛都看直了，话堵在喉间，脑袋里思来想去一句话："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约莫过去一炷香，待大家都好好看过了，胡松语才让宿芊舟把炉鼎收起来，这期间宿芊舟的手竟然没抖一下。

　　姬长命凑过来羡慕地问： "芊舟，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到练气中级了啊，灵力这么多。"

　　"不曾。"，宿芊舟回答，"我只比你多了一点。"

　　姬长命不信，宿芊舟家的度量衡跟别人的不一样吧，这“一点”可有师梧桐两倍有余，他请胡松语主持公道，是不是宿芊舟在对大家说谎。

　　他还真是误打误撞猜对了点。千瓣重莲的体质是如此，要比寻常充盈几倍的灵力才可进阶，而且越到后期越是如此，这也给宿芊舟惊人的天赋上了道锁，不至于与旁人太过差异。

　　"她确实是练气入门，比你们多一点灵气罢了。"胡松语接过话，"长命，这并非难事，加以时日你也可以，只要刻苦修炼，哪怕元婴、渡劫也不在话下。这话我不止说给长命听，你们大家都是一样。"

　　大家的士气被鼓舞起来，胡松语为这一张大饼画上最后的结尾："你们都是有天赋的孩子，为师相信你们。"

　　"师父，我们一定勤加修炼，不辜负您的期望！"师梧桐听的热泪盈眶，恨不得闪现回去打坐到天明。

　　胡松语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挥手叫他们可以走了，“今日无事，好好休息，为之后的修炼养精蓄锐。”

　　路上，宿芊舟看着面前勾肩搭背约好晚上一起打坐修炼的姬长命和师梧桐，困惑。

　　她自重生以来对情感方面的事情从来很有兴趣，于是拉着卜灵昀探讨："为什么他们对着假话可以这么开心？"

　　"假话？你说师父说了假话吗？"卜灵昀对这种事真的不懂，毕竟妖和人修炼的方式是不同的，在来沧月之前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大乘前期，现在不过是用了掩饰修为的术法，让自己好像是与旁人一样是刚入道的新人。

　　"嗯。"宿芊舟笃定，"他们不会成为第二个我。"

　　"为什么？"

　　“因为我确实太强了。”

　　卜灵昀没有反驳这句听起来极其狂妄的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非常信任宿芊舟，况且她与同期弟子的不同他是能看得出的，回答起之前的问题："嗯……师父她想要让大家燃起斗志。倘若前方道路千难万阻，有了信念就会好走很多。"

　　"这样。"宿芊舟觉得自己又理解了一个新词汇，"谢谢。"

　　他不知道，他已经成为宿芊舟理解这个世界的一个途径了。

　　几个人正式开始丹修的生活，每日除了打坐上课基本都泡在炼丹房。

　　与他们一样的修者比比皆是。

　　修真界最不缺底层的修者，他们像是数量庞大的，零散的碎石，堆砌在道途中，为这座高塔做着可有可无的地基。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凸显强者的强。

　　正如现在丹房的这些人。

　　炉火的热气蒸腾翻涌，将方求的脸弄得满是汗水然后又蒸干。

　　他是丹修一派天赋还算上乘的其中一个弟子，比宿芊舟早入门五年，如今练气后期。

　　虽然只有练气后期，但他所炼制的丹药十中有一是中品。

　　众所周知，丹药划分为九品，品级越高所需灵力越多，而还有另一个衡量标准，那就是每个品级中又分为下中上等，品级证明这枚丹药的药力强弱，而品质则用来区分丹药的纯度，可想而知，纯度高杂质少对修士的副作用就越小。

　　品质不看灵力，而看天赋，这也是它与品级的另一个区别。

　　真正的上等丹药少之又少，乃是丹道极为有天赋之人才可能炼制，每一枚都受千万人追抢。
　　所以流通于大众，更合适的选择，其实是中等丹药。

　　所以能够炼制中等丹药的方求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炼丹师。

　　与他的名气持平的就是他的傲气。

　　眉眼间对他人的不屑他装都不愿意装。

　　随着他的丹炉晃动越来越平息，周围的人也下意识屏住呼吸。

　　待到丹炉盖顶吐出一口“仙气”，一颗浑圆的回灵丹漂浮在炉眼之中。

　　“喂，那色泽，是中等回灵丹吧？”有人窃窃私语。

　　“这么厉害，方师兄又炼成了一枚中等丹药。”

　　“虽然只是九品丹药，但是能炼成中等，可见方师兄的天赋之高！”

　　方求在众人的吹捧声中将丹药小心放进瓶中，哼笑一声：“没见识，一枚九品丹竟让你们羡慕成这样。”

　　其实他心里不知多受用，偏要讥讽。

　　正当他想继续听其他人的吹捧时，角落里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女声：“确实。”

　　这让热切的氛围瞬间冷却，所有人的目光和方求一样投向说话的少女。

　　而那个少女正是同样来练习炼丹的宿芊舟。

　　从前散修时她没这样系统地学习过修道知识。

　　所谓天生地养说的就是她了，世人说她原身“千钰半仙”天赋奇高不假，因为引她修行的不过是一本随处可见的《引气入体法》。

　　旁人提起只说她很强，招式莫测。修的是无情道，但以何派入道，不知。

　　其实是因为那些都是她自己感悟创造。

　　她对于方求这种颇有自知之明的发言表示赞同，

　　方求这种品级和品质的丹药，她从前见都未见过，太差。她洞府之中的丹药皆为三品中上。

　　所以说这些小友的见识还是太少，不知道真正的好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可不知为何随口的附和使她成为了焦点。

　　“又是她，她在苍梧师叔的课上出尽了风头，是不是风头没出够，如今还要在方求师兄面前再装一把。”

　　“可真有意思，她才几斤几两，竟然敢反驳方求师兄。”

　　方求这时候正好走到宿芊舟的面前，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是很有些仙风道骨，光是那一双冷清黑沉的眼睛就很能唬人，但她练气初级的修为摆在那里，配上这么一出倒叫人觉得她是个笑话。

　　方求假惺惺地作揖，询问：“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宿芊舟无法，只得回应：“胡松语道长座下，宿芊舟。”

　　“竟然是师妹，真是好巧。我师父溯达道长与梧桐师叔交往颇深，你我也是有缘。只是师兄不解请师妹解惑，师妹认为，什么样的丹药算得上好？”

　　方求状似不懂，宿芊舟可看不出来。

　　她答：“是好是坏，你自己看不出来吗？路上拉来一只狗都能分得清，你竟然还需向别人请教，你可有认真修道？”

　　“噗嗤……”

　　不知是谁的笑声忍不住传来，方求听在耳里，这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他有些装不出德高望重的师兄形象，面色扭曲。

　　“哦？师兄怎会不知，不过是想考考你罢了。我看师妹也入道有些时候了，有这种做派应该天赋甚高。不知可否让师兄见识一番，看看真正的好丹啊？”

　　那“好”字被他咬得极重，他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练气初级怎么敢与他这样说话，他势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妹尝到苦头。

　　宿芊舟终于肯拿正眼看他，柳叶眉轻轻簇起，带着困惑：“你想让我炼丹，你出多少钱？”

　　在不久以前，在她还是千钰半仙的时候，是不缺钱的，甚至天灵地宝应有尽有。可她急于修行突破忘带钱，如今一穷二白。

　　没了修为，才知钱财可贵。

　　既然有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方求只当她在强撑，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师兄也不为难你，倘若师妹能够炼出一枚九品丹药，无论好坏，师兄都以上等的价格买下，如何？”

　　他为了让宿芊舟出丑也是大手笔了，即使只有九品，上等丹药也不便宜，这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

　　宿芊舟不懂这些：“那是多少？”

　　……“三颗中品灵石。”这个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方求为了最后的胜利还是忍住了怒火与她解释。

　　“可以。”宿芊舟应下，不顾把他们二人围得三圈外三圈看热闹的弟子，直接掏出自己的丹炉，将所需的原料一一摆出。

　　她和方求确认：“你确定与我约定不反悔？”

　　方求干脆把那灵石重重放在桌子上，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宿芊舟听来十分悦耳。

　　她不再拖延，灵气顺着她的指尖游荡进入丹炉。

　　丹炉因她的滋养而变大，朴素的一方，并不是什么好炉，甚至在方求的丹炉衬托下显得有些灰蒙蒙。

　　随后她引入真火，将材料有序放入炉中炼制。
　　等待的过程不算太长，随着与刚才方求结束时同样的景象出现，宿芊舟的丹药也炼好了。

　　众人去看，发现她与方求所炼制的丹药竟然是同一种，也就是回灵丹。

　　但二者也有不同，那就是宿芊舟手上的这一枚更加的通透饱满。

　　人群中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低语：“这难道就是……上等回灵丹？！”

　　他的话仿佛一颗石子溅起了平静的水面，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脸上都是震惊和狂热。

　　“天呐，她竟然能够炼出上等的回灵丹！”

　　“也就是说她的天赋远在方求师兄之上！”

　　“怪不得这么狂，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我要是有这个天赋定要比她更狂，出门我直接鼻孔朝着天走。”

　　“你可别摔个狗吃屎，那才叫有意思呢，”

　　众人议论纷纷，方求也回过神来，他好似不信般抢过宿芊舟手中的丹药反复确认，最后终于得出结论：这确实是一颗上等回灵丹。

　　明明没有人动手，他的脸颊却火辣辣的充血疼痛，“这，这不可能……”

　　“你想毁约？”真正练出上等丹药的宿芊舟反而是最平淡的那一个，她只在乎她应得的。

　　“不。师妹，你拿去吧，这够吗？我再给你加点？”方求哪还有之前盛气凌人的姿态，如今他的脸上写满了讨好。

　　笑话，这样一个天赋卓群的炼丹师，虽然如今才刚刚入道，但不难想象，她的未来将会有多么的辉煌。

　　这种人成名之后理都不会理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就要趁着如今还未崭露头角，他讨好得够好，才稍微有可能入得她的眼。

　　所谓上等丹药的价格，不过是探索这个丹师的底线，看她愿意以什么价格结交。

　　“我只要我们约定好的。”宿芊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把其中该是自己的收入囊中，然后不顾众人五彩缤纷的表情踏门而出。

　　门外，卜灵昀已经等候多时，他上前与宿芊舟结伴返回住所。

　　“什么把你绊住了？今日炼丹不顺利吗？”卜灵昀今天有别的事，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宿芊舟作伴。

　　这是宿芊舟第一次进炼丹房开始炼丹，卜灵昀小心翼翼打量着宿芊舟的表情，若能发现一丝的落魄，他就要把满肚子想了半天的安慰之语道出。

　　不过宿芊舟没给他这个机会，她将口袋里的战利品拿出来，几颗晶莹的灵石乖巧躺在她素白的手心，“很顺利。”

　　“那你炼的丹呢？”

　　“卖了。”

　　卜灵昀看着那几颗灵石，慢慢读懂了她的意思，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也有激动：“芊舟，你竟然第一次就能炼出这么好的丹！”

　　宿芊舟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带着和刚刚围观之人同样的崇拜，却又不同。

　　她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淡笑，“你怎知我不是坑蒙拐骗。”

　　“不，你就是很厉害。”卜灵昀反驳，在他的心里，宿芊舟也不是这种好走旁门左道之人。

　　他想起来了正经事，拿着胡松语的传信展开，迫不及待与宿芊舟分享，“新生大比定在下个月初九，师父让我们抓紧这两天去报名。”

　　“好。”

　　卜灵昀听说这次大比的奖励很不错，不过，“师父还说，要放平心态，不要负偶抵抗，早点回来帮她干农活……好直白。”

　　连胡松语都不看好他们。

　　“好。”

　　院子里，师梧桐他们几个已经等候这二位多时了。

　　“哟，还知道回来呢。”

　　“嗯。”宿芊舟淡淡以应，让师梧桐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

　　他只好说起正事：“师父说的新生大比，你们都接到通知了吧？不过今年和往年不太一样，团队赛增加了人数限额，我们可以和其他弟子组队成一个十人团队，这样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拼一拼名次。团队赛的奖励，我们也可以分得一杯羹。”

　　“可师父不是说让咱们早点回来吗？要是真拖到那么久可耽误干活啊。”姬长命疑问。

　　“……你真是种地统治大脑了，师父是更希望我们取得名次为师门争光还是勤勤恳恳做一个庸人？！”

　　“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李瑶娉回应道。

　　师梧桐看众人的士气都被挑起甚至满意，他折扇“啪”地一合，“当然啦，这只是团体赛，还有个人赛，不过那个的名次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新生大比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每个榜单单独记排名，所获得的奖励也是单独区分。

　　自然是个人赛的奖品更丰厚，但是之前也说到了，丹修在其他修者面前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无人在意。

　　“对于单人赛咱们还是老规矩，不做一：虽然没可能拿第一，但是要争取不做倒数第一，对手并非强劲到让我们束手无策，大家不要灰心。”

　　师梧桐说的正是隔壁器修，向来两派对这个“第一”征战不休，只因为器修也是常年泡在炼器房，与丹修的好欺负程度不相上下。

　　“那我们跟哪一个派系组队？”李瑶娉问道。

　　“最好就是和剑修一起，他们实力强劲是数一数二的。你说可巧，咱们师父和凌风师叔关系甚好，我们多有走动，两家弟子组队应该也不是难事。”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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