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谎

　　图书馆内，上官亭对着物理题愁眉苦脸。

　　旁边的上官疏影则奋笔疾书，已经快做完一套模拟卷了。

　　“我不行了，”上官亭瘫在桌子上，“我的大脑宣布正式罢工。”

　　疏影头也不抬：“再坚持一下，做完这套题休息。”

　　“疏影，你是怎么做到学习这么厉害的？”

　　上官亭歪着头，“好像从来没见你为什么事烦恼过。”

　　疏影的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她轻轻笑了笑：“哪有那么厉害，只是烦恼的事情不一样而已。”

　　这时宋景微拎着三杯奶茶晃进来，一屁股坐在她们对面：“同志们辛苦了！组织上派我来送温暖了。”

　　上官亭立刻活过来，抢过她最爱的杨枝甘露：“算你有点良心！”

　　宋景微把另一杯推到疏影面前：“班长大人，芋圆奶茶，半糖，没错吧？”

　　疏影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上次看你买过，”宋景微吸溜着自己的珍珠奶茶，“我可是观察入微。”

　　上官亭撇嘴：“他就装吧！肯定偷偷问过别人。”

　　三人说笑间，一个身影从图书馆书架间走过。

　　疏影突然僵住了，手中的笔掉在桌上。

　　上官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咦？那不是陈老师吗？”

　　陈老师是学校的语文教师，今年二十五，温文儒雅，是不少女生暗恋的对象。

　　疏影迅速低下头，耳根却微微发红：“我们…我们继续做题吧。”

　　宋景微看看疏影，又看看远处的陈老师，了然：“哦——”

　　上官亭不明所以：“哦什么？”

　　“哦——今天的奶茶真甜，”宋景微及时改口，“骗你的，其实有点太甜了，下次得减糖。”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疏影明显心不在焉起来。

　　她时不时瞥向书架方向，直到陈老师离开才渐渐恢复正常。

　　放学后，上官亭拉着疏影去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写作业。

　　宋景微被老师叫去帮忙搬东西，说晚点来找她们。

　　“疏影，你刚才是不是…”上官亭搅拌着芒果冰沙，小心翼翼地问。

　　疏影轻轻叹了口气：“这么明显吗？”

　　“其实也没有，”上官亭老实说，“是宋景微那家伙‘哦’了一声我才意识到的。”

　　疏影望着窗外出神：“从高一听他第一节课就…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他讲《红楼梦》，说‘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当时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

　　上官亭张大嘴巴：“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疏影苦笑：“每一句都记得。后来每次交作业都特别认真，就为了等他一句点评。有时候他会在作业本上写‘见解独到’，我能开心一整天。”

　　上官亭握住她的手：“那你怎么不告诉他啊？”

　　上官疏影眼神落寞：“告诉什么？他比我将近大十岁，是我的老师，而且…据说有未婚妻了。”

　　她吸了口果汁，故作轻松，“所以说是不可能的嘛。”

　　“未婚妻？”上官亭惊讶道，“从来没听说过啊！”

　　“隔壁学校的英语老师，好像明年就要结婚了。”

　　疏影看着杯子里的气泡，“所以我就是单纯欣赏一下，远远看着就好。”

　　上官亭突然想起什么：“所以你之前老是劝我珍惜眼前人，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疏影点头：“看你和景微天天吵吵闹闹的，其实很羡慕。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我和宋景微？”上官亭差点被冰沙呛到，“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啊！而且他那张嘴，十句话里九句是骗人的。”

　　“是吗？”疏影若有所思，“可我看到的都是真话啊。你画画得奖了，他比谁都高兴。你生病了，他偷偷去你家送笔记。就连刚才，他记得我喜欢喝什么奶茶…”

　　上官亭愣住：“这些事你怎么都知道？”

　　疏影笑笑：“因为关注一个人时，会注意到所有关于他的细节。

　　“就像我知道陈老师每周三下午会在图书馆看书，喜欢用钢笔批作业，泡茶时总是先温杯子…”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眼神里却有着上官亭从未见过的温柔。

　　这时咖啡馆的门铃响了，宋景微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对不起来晚了！老班拉着我唠叨了半天人生理想”

　　他看向疏影，突然眨眨眼，“班长大人，刚才来的路上碰到陈老师了，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疏影愣住了：“什么？”

　　宋景微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叶芝诗选》：“他说上次看你借这本书，正好他多买了一本，就送你了。”

　　书的扉页上写着“赠上官疏影同学：愿你在诗中找到宁静。——陈”

　　疏影的手微微发抖，接过书抱在胸前：“谢谢。”

　　“不客气，”宋景微咧嘴一笑，“他说你看书很认真，笔记做得很好。”

　　上官亭看着好友泛红的脸颊，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不可能的感情”。

　　那样克制又深沉的喜欢，连收到一本赠书都能开心成这样，却注定没有结果。

　　回家的路上，疏影一直安静地抱着那本书。

　　到了分岔路口，她突然说：“亭亭，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笑了笑，“明天见。”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上官亭若有所失。

　　“怎么了？”宋景微推着车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是觉得…疏影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感情这么不顺利呢？”

　　宋景微抬头看天：“感情这事谁说得准呢。就像我妈总说我爸是她用一辈子运气换来的，结果运气用太早，后半辈子只能凑合过了。”

　　上官亭道：“那你相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感情吗？”

　　宋景微没有立刻回答。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路灯照射着他。

　　“相信啊，”他终于说，“就像相信明天太阳会升起一样相信——骗你的，其实我觉得能遇到是幸运，遇不到是常态。”

　　他看向上官亭，突然笑起来：“不过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可以勉强收留你——当然也是骗你的，我这么帅怎么可能娶你。”

　　若是平时，上官亭一定会跳起来打他。

　　但今天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问：“宋景微，你有没有骗过我什么重要的事？”

　　宋景微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玩世不恭的笑道：“我哪句话不是骗你的？就连现在说我在骗你，可能也是在骗你呢。”

　　上官亭叹了口气：“算了，不问你了。回家吧。”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宋景微轻声说了句什么，但被晚风吹散了。

　　那天晚上，上官亭收到疏影的短信：“谢谢你们今天陪我。其实能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件幸福的事，哪怕没有结果。所以不要为我难过啦！”

　　上官亭回复：“那你以后怎么办？”

　　疏影很快回过来：“继续喜欢啊，直到不喜欢为止。就像你知道春天一定会来，但也不妨碍你喜欢冬天的雪不是吗？”

　　上官亭抱着手机，突然想起宋景微今天那个转瞬即逝的认真表情。

　　她鬼使神差地给他发了条消息：“喂，你今天有没有哪句话是没骗我的？”

　　几分钟后，宋景微回复了：“有啊。”

　　上官亭的心跳突然加快：“哪句？”

　　“我说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句。”

　　“骗你的，其实我还是觉得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上官亭把手机扔到一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好笑。

　　而另一边，宋景微看着窗外，轻声说：“其实是我说‘我可以勉强收留你’那句，没有骗你。”

　　但这句话，上官亭永远也不会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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