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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与环境无一不是打磨人的利器啊
悠扬的琴音如流水般流淌而出,沁人心扉,让一路随着侍女往前走的林君衍忍不住缓住了步伐,侍女见怪不怪,她并没有催促林君衍往前走,而是恭敬的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当琴声停下的那一刻,林君衍方才如梦初醒,对候在一旁的侍女略带歉意地道:“失礼了。”
侍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公子,请随我来。”
庭院内,刚随着侍女拐过一处连廊的转角,林君衍便瞧见不远处的亭中坐着一名身穿深蓝色衣裳的男子,那名男子并未束发,垂在身后的长发随着微风轻微抚动。石桌上摆着一套茶盏,缕缕青烟从从杯中向空中弥漫。亭子的一处还放着一个火盆,守在一旁的侍女时不时就有往里加些炭火,以保证它可以持续发挥用处。
“少主,严公子已带到。”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随意地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严公子,不必拘束,落座吧。”
一旁的侍女为他端来了新的茶杯,倒上了刚泡好的茶水,青烟裹挟着茶香略过林君衍的鼻翼,留下一股清香,让裹挟了一路风霜的林君衍精神为之一振,他朝着男子揖礼轻声道。
“在下严青,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秦修远。”男子将茶杯放在茶盘上才缓缓回道。
林君衍突然想起了暗道中与唐少风之间的对话,借着拿茶杯的动作偷偷打量了几眼身旁的人,气质出众面容俊逸洒脱,比得上前人所说的皎如玉树临风前,却同话本中所说的阴阳先生模样无一丝相似之处。
思及至此他忍不住询问:“听闻秦公子有观星推演、通晓乾坤的本领,莫非先生早已算出我会前来?”
秦修远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故意仿照着他不加修饰的模样,将满腔疑问堆叠到脸上,眼底却流闪过一丝戏谑:“严公子莫不是将我当做那九重天外的真神?”
“什么?”
林君衍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下意识出口的回复中充斥着迷茫。
“若非真神,又如何能无所不知?还是……小公子疑我是骗子,故而有此一问?”秦修远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起初语气之中还夹杂着几分调侃,突然间,他话锋一转,剩下的后半句话语间,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质问。
林君衍一愣,没想到自己心中单纯的疑问,竟会被对方误以为是恶意的揣测,急忙解释:“我并非要恶意揣测郎君,只是自幼便对岐黄之术颇为好奇与崇敬,此番难得遇见精于此道之人,这才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并非有意要冒犯郎君……实在对不住。”
“噗呲……”
还不曾等到面前人的谅解,身旁却突然传来一声窃笑,声音的制造者还未有更多的举动,就被身旁的人拉了一把,连忙敛去了笑意。
林君衍被这一声笑砸的愣了一瞬,他略带疑惑地看向秦修远,却见他仿若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忽然说起了别的事。
“严公子,觉得我这天枢山庄的茶滋味如何?”
林君衍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也不懂自己有何错处会引人窃笑,他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指尖处缠绕着杯壁上传来的温度,他因着秦修远的问题又细细品尝了一遍手中的清茶,淡淡地笑道。
“口感醇厚,回味生津,好茶。”
“公子若是喜欢,离开时可带上一些,不然。等再想喝的时候……可就不一定能买得着了。”
“这恐怕不妥……”
“严公子还是莫要推迟的好。”秦修远边说着,边挥退了方才偷笑的侍女。不等林君衍再想反驳,他突然开口问道。
“看严公子的打扮不似贫苦之人,既然身体不好,身边怎么一个随从都没有?”
林君衍一怔,这接二连三跳跃的话题砸得他有点懵,不由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这位秦公子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严公子?”
等了一会儿也未听到回答,秦修远轻轻敲了一下林君衍面前地桌面,轻声追问了一句。
林君衍抿唇,看着手中茶水中自己的倒影,自嘲地笑了笑:“原想掩人耳目出行能躲过一些祸事,却没想到祸事未曾发生,倒是身体先遭不住了,也是倒霉吧......”
“倒霉....吗?”秦修远眯着眼睛,轻笑一声。
刚刚离去地侍女回来了,随着她回来的还有手中的托盘中放置的几样物品,她将物品一一放到秦修远的面前后再次离场了。
秦修远先是将面前地信拆开,一目十行后,将信件慢慢推到林君衍年前,撑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看着他:“确实挺倒霉的。”
“……”
看着他这副模样,林君衍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预感,他拿起被推到面前的信件,慢慢将信件展开,小心谨慎的模样,颇有几分小动物如临大敌的感觉,让秦修远不由加深了唇边的笑意,只是已被信中所述种种夺去了所有注意力的林君衍,并没察觉到这一瞬间。
“诶,他们干嘛呢?你让开点……让我也瞧瞧。”头顶的瓦片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修远拿着茶杯举到唇边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地将一颗不知何时捡到手中的石子弹飞出去,整好将那块响动的瓦片穿出一个洞,紧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惨烈的尖叫。
“嘶,啊!!!”
两道身影一同从亭顶一跃而下进入亭中,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林君衍按下手中的信件,警惕的朝声响处望去,这一看才发现那位捂住肩膀大喊的少年,分明是方才分别不久的唐少风。
“表哥,你也太狠了!”唐少风噘着嘴委屈道。
“少主。“另一名少年朝秦修远行礼后起身抱着剑站回他的身旁,看着他疼痛的模样笑个不停:“该!”
唐少风瞪了他一眼,突然一脚踹了过去,早已防备的少年灵巧地躲到秦修远身后,仗着秦修远看不见朝着唐少风做了个鬼脸,气的唐少风跺了一脚朝他甩了个白眼,却在看到秦修远的眼神后又紧急收回,做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愤愤地坐到空余的一张石椅上,宣泄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秦修远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这般喝法,平白浪费我的好茶。”
唐少风不满的轻哼一声,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不给秦修远开口的机会便逮着林君衍有些俏皮地问。
“我左等右等也未见严哥来寻我,你们这是聊到哪了?不会还没开始吧?”
林君衍不理解他说的“开始”是什么,想起自己手中信件的内容,他礼貌的笑了笑并不作答,唐少风没得到回应也不恼,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哥哥他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秦修远没理会这两人的你来我往,他挥挥手,一旁的侍女便为他递来了一款羊皮纸,他随手一扬,羊皮纸咕噜噜的缓缓展开,呈现出内里的“神经脉络”。
错综复杂的线条瞬间将林君衍的目光吸引了,他认真地看了看这张图,有些惊讶地望向秦修远。
“这是……这座山的分布图?”
“嗯”秦修远应了一声点点头,紧接着他看似随意地问:“不知严公子对于贼寇了解多少?”
林君衍虽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但想起他跳跃式的聊天方式,便也不去追问为何,只是细细地思索了一番:“此地虽路途遥远,但在下夜里宿在客栈,白日走得大多隶属官道,或许是运气难得发挥了一回作用,这一路上我并未遇到过贼寇或者劫匪,关于他们的事,只在旁人口中以及画本之中了解一二,他们都说贼寇残忍嗜杀,喜欢打家劫舍……”
他突然一顿,目光转向了手中的信件,脸顿时变得煞白,半晌才又缓缓开口:“若是晚一天到,那便是羊入虎口了……”
万一陪他前来的还有自己的母亲,林君衍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幸好……
唐少风见他说着说着突然脸色煞白,料想到他应当是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东西,他挠了挠头,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严哥来到这应该也察觉到了,此处地势偏远,并不是什么富饶之地,早些年战乱频发祸事连连,许多地方仍残留着一部分战火的痕迹,房屋财物被抢夺破坏,寻常人为了生存纷纷往外逃逸,可临近的几座城池所通官道皆是同一处,战事将本就不易的运输变得更加困难,城内的人民尚且不够吃,州府又如何敢随意放人入城?”
唐少风突然伸手在地图中点了点其中一块区域,继续道:“有人试图进城,当然也有人会选择别的出路。”
“竟都是迫落草为寇的平民吗?”
秦修远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林君衍手中的信件,冷笑几声:“既已选择为寇,又哪来什么被迫?”
唐少风点点头:“哪怕起初他们并非有心打家劫舍,此时也是不同了……”
“时间与环境无一不是打磨人的利器啊。”秦修远略带一丝意味深长的声音在林君衍的身旁响起。
有那么一瞬间,林君衍恍惚间觉得,秦修远这话是在对他说的,可林君衍无论怎么回想,记忆之中都没有这人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这样的人,如果自己真的曾经与他相处过,又怎么会忘记呢....?
林君衍沉默了片刻,他没有自作多情地去回复秦修远那句暧昧不清的话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知各位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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