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招惹貌美钓系

作者:长腿的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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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冰·晋江文学城首发


      丑正过后,又间续落了几场雨,明蜡烧出一段悠长的佛檀香,小阁间内仅有值夜的一名宫婢,是东苓派来看顾她的。

      兰惜斜倚在红木漆几上,随意捧一卷诗经,翻一页是“隰有苌楚,猗傩其枝[1]”,再翻一页是“心之忧矣,于我归息[2]”。
      她蹙眉有些不喜,于是往回又多翻几页,一句“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3]”赫然入目。

      她“啪”一下合上这册经折,来回尽是些感事哀物之语,也就过眼不过心了。
      却未知是否因她困在一隅,才被一叶障目。

      本来仅是想跟出宫,打听韦后动向,究竟何事要在盛节时派迟雪萤亲往。
      或许有她能锦上添花之处,以此作为投名状,好教韦后早日记起来掖庭里还有个卫氏女儿。

      如今只能苦笑天意弄人,竟要让她以旁门左道被韦后复起,这也罢了,能重新见到韦后,亦不失为迂回之策。
      问题是赶上圣人旧疾复发,能见上的没见上,不想见的反来添堵。

      康市失火爆炸、迟监之死、木冰之象,太仓促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搅得她心烦,隐隐显出失控之派头。

      若皆是澜北诡计,足可见其爪牙已渗透乾中,该是多恟惧的境遇……
      她只希望是她多疑错虑,澜北人勇武,不似乾中人弯弯绕绕,如何能一点痕迹不留呢?

      座下一张壶门榻,铺了鱼师青的茵席,此刻兰惜半裹兔毛披帛,支额半伏,指尖册本时翘时垂,她浑身冰凉,听着漏刻拨至寅时初的三声铜罄。

      每逢神思不宁时,兰惜惯爱盯着一处发愣,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正前方。

      盯了良久,她忽然奇道:“冬青,我瞧你手背肿着,红了好大一片,可是染风疹了?”

      冬青本交垂着手侍立门槛前,闻言躬身朝她,受宠若惊道:“回娘子,这是让漆咬了,不妨事的。”

      兰惜点点头,从招文袋中取出瓷罐,冲冬青招手道:“女儿家的手便是第二张脸面,虽为宫婢,在清思殿当值,往后放出去也能攀个好归宿,莫要轻视了,你来。”

      婢子忍俊不禁,毕竟满宫里都是贵主,谁去心疼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

      见兰惜坚持,才慢行来坐在脚榻上,高举着一双手,道:“娘子心细如发、风范纯美,真不知往后许给哪家,那郎君可要有福了。”

      这话算是恭维,姑且不知二圣作何打算,但若说娶她过门,洛云卫氏不会屈居为妾,若论名声,刚烈些的赤子郎君怕就很不愿意了。

      兰惜一笑,揉了层兰膏推按在冬青手背,满不介意道:“八字都不见一撇,你倒会取笑我。我瞧这水泡已然呈消瘪之态,不知是哪日生的?怎么突然生这漆疮呢?”

      她仔细回想起来,道:“应是上月三十,或者五月初一,奴婢记不太清了。那日要给主殿的宝瓶换花,临近端阳,司苑司没空替人剪枝,我想着偏庭内种着一瀑美人木,圣后也喜欢,便省得跑一趟。谁想打这门廊前走了一遭,回去手上就开始痒。奴婢原就好沾风疹,忘了偏庭有处柱子才换,估摸着是漆未干透,可真是倒霉。”

      兰惜抬眸往支摘窗外一眺,果然盛绽着一壁水粉色的花,暗沉沉的夜里,花瓣边缘泛着些微蓝光。

      她放下冬青的手,随意取了方披毯给她,问道:“髤漆彩绘之柱,不是该放在将作监阴干后,才能择日置备么?”

      冬青道:“嗯,没错,本来没问题的。听说是上头改主意了,要在柱上多绘个瑞兽,但拆卸送归很要人力时间,念着没几处宫殿要画,又不在主子们跟前,就让六宬左院的画待诏入内朝来绘,再由匠人后补的漆。”

      六宬左院原位于胜业坊内,元烈三十年宝庆宫扩建,便将胜业坊东部一并算进南内,允了左院的诸臣出入南内外朝。
      左院近年来已逐渐取缔翰林院,成了元烈帝的私人政事堂,能跳过诸位相公职权,总括各进奏院的急报,直呈圣人。

      兰惜道:“什么瑞兽,害你受这一回苦。”

      冬青“噗嗤”笑道:“哎哟我的娘子呀,这般心直口快,可别说给旁人听去了,招祸上身不值当。我不识得那瑞兽,听待诏先生讲过一次,只能勉强辨认,是个虎脑袋,却长着鹿角羊须,三叉尾……”

      边上熏笼将一室水冷都驱散开,兰惜听后脸热,薄面浮起一层绯红,轻笑道:“哦,是白泽啊。”

      她装得浑不在意,眼皮却蓦地一跳,全对上了,与她酉时在柱上所见不差,按这描述,应是同一根柱子。
      属虎的么,据她所知,大内显贵中有好几个,就不知此番该针对谁了。

      冬青连连道“对”:“待诏先生说的,就是白泽。”

      ◎ ◎ ◎

      “……壬戌流年,白虎衔悲。天不澄著,日月不循其经;地未靖谧,草木不遵其常。今岁木德主事,然阴阳失和,以致五行乖沴,实乃金寒水冷、木稼成灾之象。《洪范》中言:‘木曲直而仁,水润下而智。金水淫木,则仁智俱失[4]。’斯节有感,竟切中其义。正值长夏,禁中多处木树、木柱频现冰霜,怀想周之末代,冬月桃李尽开,时序悖逆,木失其性,即有违天道,圣威受制。潭仪监正赵骞谨陈‘金水困寅’之谶,愿圣人修德应天,匡顺五行,追诛异志者,以抚兆民。勿待患入膏肓,药石无救,再悔时晚矣。”

      宣政殿内,左右分立了文武之臣,元烈帝一目十行草草看过奏疏,着刘保呈递至垂帘后,让韦后览阅。

      底下赵骞跪成只伸腰的狸奴,脊梁倒不见弯下半分,他攥着笏板的指节泛白,显然也害怕,却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雄心更胜一筹。

      元烈帝一捏眉心,他朝参前才服的广成散,此际胸腔中发热,呼了口浊气出来,慢慢道:“岁星失次,图纬卜恶,大司天年初可不是这个说法啊。”

      潭仪监正赵骞一丝大气也不敢出,道:“天心仁爱,视万物为刍狗,却亦不忍见神州大乱,故而以岁时之序示警愚下,愚臣职司观候,魂惊夜谶,断得必是北地烽火不息、征战无已,致使冤魂反噬,折损我乾晟之福。为今之计,当设法引出此夺食之枭、作乱之鼠,诛之以昌明天道!”

      元烈帝猛地站起,就着手心的团龙纹玉杵,抛出几丈的弧线,玉杵碎在赵骞身前,他额上手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圣人眉头皱成个川字,压着怒火道:“荒唐!”

      眼见着乌压压跪倒一片,元烈帝掩唇狠咳了几声,才续道:“澜北人生来以杀戮为业,屡次犯我边疆,埋骨沙草便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再说乾中儿郎,将军死战场,尸骨埋他乡,历年战役,无论大小皆有封赏,家眷镌其名于丰碑之上,年节祭祀一场不落,为国捐躯是荣耀,如何能扯上‘冤魂’二字?”

      赵骞持笏板直身,眼中似有烈火,他道:“圣人,我晟朝男儿以身许国,是名副其实的英雄!但澜北之乱并非始于两年前,两族对峙已达十年之久,衡川都府的覆灭,才是冤魂真正的源头。獠人穷凶极恶,未尝不觊觎我乾晟繁华,为此千方百计,意图借势掀动朝政风云,圣人不可不防啊!”

      他又磕了个响头,殿中倏地一片哗然,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站在文臣堆里的阮清玉,一双眼洞若观火,安静地盯着对面愈渐起势的将军们。

      衡川之耻到底是难跨过的槛,这些武官族中亦有当年随军镇北的将卒,年少一些的,甚至还未及冠娶妻,便在这场屠戮里送了性命。
      谁也没办法阻止这帮武夫发泄情绪,何况他们只是动动嘴皮子。

      乾晟自立国以来,武将待遇向来优于文臣,不仅因达官子弟入府兵的规制,更因将才选拔真正做到了不问出身,让出将入相有了实在的指望。

      比起寒窗苦读数十载清贫,前路渺茫望不到头,不如去从军杀敌,攒几年功勋,还升得快些。
      当年衡川都府的大将军崔廷彦,便是一朝死战扬名,获赠三品县侯,使留守南都洛云的崔氏,从此摆脱了不入流的军庶门第。

      旁人或许听不懂这谶言,如何就绕到衡川上,阮清玉和韦后倒猜了个差不离。

      他在狱中伤了耳骨见了血,查案线索一断再断,而经内侍查证,木冰所冻的白泽彩绘,几乎都出自韦后所居的清思殿。
      二人皆属虎,又都时运不济,近来交往之辈中,能和衡川冤魂扯上关系的,大约只剩下那一人了。

      阮清玉在众目睽睽之下,冷笑了一声,他倒很好奇卫兰惜听到这不祥之兆,又会作何感想。

      刑部尚书宣微在他身后轻叹,道:“殿下那一年才入阳城,被老王爷认回忠王府,想来应是不了解这段往事。洛云卫氏镇北几十年,手下天狰火营,最是克澜北的骑兵,谁想卫舜为娶神女,竟当真遣散了这支火卫,卸权回了乾中。崔将军后来几番明察暗访,召回的部众却连一队都凑不齐,况且天狰卫的珍稀之处在火器,单留卫卒无有大用。若卫舜当年肯低头,指不定圣人还要起用他的,衡川都府上万人,死得确实冤。”

      一畔紫袍金绶的“肉墩”侧目过来,肥大的将军肚稍稍往前倾半寸,仰着脖子瞥了眼世子,见他没有制止,才道:

      “谁说不是,卫舜他大翁高低也算帝师,面儿大着呢!卫氏摆来库部司的火铳图样早就过气了,造出来的家伙又重又笨,他们没交新图,圣人也不为难,家学不愿外传,都能理解。偏他卫舜是个死脑筋,娶了流姮公主就娶了嘛,跟萨兰部断了联系就得了,为哄着婆娘念家的一封封雁书,圣人复召的草拟迟迟盖不下去印,我那会任兵部侍郎,看着都急。他是妻儿在侧,潇洒了几年,避嫌避到最后,不还是让那澜女害死了?”

      兵部尚书前年致仕,这职称如今便轮到了窦钦艾头上。
      他是师州丹江人,与韦后算同乡,姑母早年攀亲了东都邺中的旧贵,家底颇丰,独出了这一个嫡子,好吃好喝地惯着,他又不熟弓马,才养出这一身硕肉。

      窦钦艾平复办起公事来,堪称兢兢业业,考评大都在上流三等。
      非要说此人哪不好,便是舌头太长,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掰扯出花来,好在逸闻上无分敌友,他就是爱听爱嚼。

      宣微讪笑道:“窦照初,你这话说的忒恶毒了,流姮一介女郎,嫁离澜北以后如何能左右澜北内政,都怪她那不成器的弟弟……”

      窦钦艾一拱笏板,窝火道:“她错生在澜北,还勾去了卫舜的魂!哎哟,谁知这是否就在澜北的算计中呢?”

      宣微道:“衡川一仗打的太急,陶大将军被陇阳、缙云二部拖在松龙城下,无力支援。苍卢军接到信北渡黑水,抵达三青关,都已是屠城之后了。一招釜底抽薪,灭衡川都府、吞伏野小族,诺木其那时才二十七岁,他是真想带着澜北六部反。”

      窦钦艾恨铁不成钢,道:“别管他几岁,诺木其就是司马昭之心,谁看不出来?卫舜耽溺在安逸里太久,哪还记得卫氏荣光?他要是老老实实守着衡川,也许澜北内斗就有转机,伏野一族……”

      阮清玉没什么表情,却突然打断道:“老辈子的事,如果来要是去的,结果也不会有转圜。”

      窦钦艾“啧”了声,道:“殿下有何高见?”

      阮清玉声线平直,道:“刀兵不长眼,提枪上阵一看本事,二看运气,衡川之耻是崔廷彦技不如人,又何须罗织罪名到无关之人头上?如此浅白的道理,那帮武夫绕不出来,尔等读圣贤书这么多年,难道读狗肚子里去了?”

      窦钦艾没叨完八卦,不悦道:“此言褒贬得太明显,卫氏将门高族,荫泽后代,卫舜既然姓卫,本就该割袍断义、挺身而出。”

      阮清玉眼窝深,即使冷笑,眉眼也纹丝不动,他戏谑道:“卫舜少年在衡川受训时,你窦照初恐怕还在房中逗通房呢,他那高族之名若换给你,你要是不要啊?”

      窦钦艾生平两大乐事,一为嚼舌头,二便是狎妓纳妾,全让阮清玉原封不动怼回来了。
      五陵年少就那点东西,窦钦艾梗得不上不下,胖脸憋得通红。

      宣微嘴角直往下撇,忍着没笑,道:“窦尚书,你说你招他作甚。若你当年在卫舜的位置,可未必比这位少将军做的周全。”

      “武将们把家国大义挂嘴畔,真有这个熊胆,何不去衡川重建都府,扬我乾晟之威?无非是怕重蹈崔廷彦覆辙,又心怀不甘,妄图嘴上驰骋澜北罢了。”

      世子补齐了挤兑之言,窦钦艾狠狠一闭眼,又拱了拱手,没再出声了。

      宣微眯着眼,打圆场道:“真要说驰骋澜北,还得是你‘雷影逐冰’阮清玉啊,冰上疾驰三百里,一箭就将那恪若俄汗王射落马下,嘿!我知道兰摧玉露是汗血马,在乾中施展不开,想必湄河一战,连人带马都跑爽了吧?那帮獠子当场就降了,对也不对?”

      阮清玉终于乜斜眼来看他,未有回应,他耳舟上的蝶形兰耳坠一晃,让宣微瞧了个真切。

      宣微旁若无人,嘻嘻笑道:“要我说,你就是太淡了,偏还眼高于顶,这等功绩不必藏着掖着,该裱起来挂王府门前,准给你招一个顶好的小娘子,省得你整天琢磨些歪门左道,老大不小的也不见你着急……”

      “宣逐风这话说的不错。”

      就在阮清玉要启唇相驳时,另一侧的工部尚书王永郁出了声,他道:“你老爹领着岚侯守在禹门关,近古稀的年纪了,几时才能等到抱孙子?”

      王永郁是已逝王妃的亲侄子,便是他名义上的嫡表兄。
      但此老儿年已过半百,阮清玉断然喊不出那声“元醒兄”来的,只能闷头噎了个哑嗝,面如菜色,轻咳一声站正了。

      好在那头也吵得差不多了,殿中又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后方两个小宦打帘,刘保亲自扶过韦后递来的手,遥遥托着行了几步,至尊座一侧。
      她面若牡丹,唇如丹点,日角珠庭,下颌端厚,笑起来春风拂面,很有贤后之态。

      那折奏疏被她交由刘保,又递还下头跪着的潭仪监正赵骞。

      韦后声不高而实,轻描淡写道:“赵大司天义正言辞,为我朝稽定历数,敢于冒死作犯颜之谏,实为百官典率。”

      元烈帝沉默地盯着她,倏尔轻笑,没有言语。
      赵骞不明所以,揣着奏封笏板,愣愣地垂视地砖。

      韦后说话声温润,与她方圆端庄的样貌很相匹,她道:“不过本宫有几处不解,还需大司天不吝赐教。”

      赵骞已再度伏下身去,懦懦道:“臣……”

      韦后并未等他谦辞,而是直入道:“元烈二十六年元月,澜北战事方息,拥宁寺的真一法师请愿北上,与桑门[5]十数人足行五千里,沿途传灯,奉诵贝叶所抄的《地藏经》,以安衡川都府万人魂灵,早入轮回道。北境冬日严寒,大师薄衲病体,险些冻毙在苔原雪地。正因如此,诚心恸天,至元烈二十八年九月,大师平安南归,带回舍利计三千四百六十八颗,皆为都府旧址所遗身骨。圣人感念佛家慈悲之心,重修拥宁寺外普陀宝塔,将衡川舍利供于宝塔之顶,以缅故人。”

      阶下文武听之色变,此事在当年轰动四方,拥宁寺更是凭此跻身皇家寺庙,香火源源不断。

      只不过人心深浅皆是一念,树倒猢狲散的事说多了,没人制止,便成了习惯。
      如今被端到台面上论道,是非一眼就明了。

      韦后笑了笑,问道:“大司天口中冤魂,说不定已投胎转世,如何能再祸我乾晟朝纲呢?纵然把话说绝了,真有未被度化之人,亦是我乾中的好儿孙,为何要助纣为虐?”

      赵骞磕了头,答不上来。

      武将中走出一美髯将军,举着笏道:“市坊里传唱民谣,道是‘阴阳颠,阳亏煖盛’,又兼星辰异变,大司天恐天象有害圣运,未能渐悟娘娘为朝之苦心。”

      阮清玉瞧见韦后的笑僵了一瞬,显然没料到此人会吱声。

      美髯公低眉垂眸,没和二圣相视,续道:“我乾中对外数年征伐,对内又有积年旧案、刑狱冤滞,福报折损是意料之中,臣等当设法以挽社稷之危、解民生之困,才可称是为君分忧。日前娘娘亲拟赦书,劝谏圣人,乃宵衣旰食、盛德所至,一令下达,不能苛求速效,一象骤生,不可弓影浮杯。臣想,乱象不日必将退舍,而娘娘仰佛,慈悲为怀,还请饶恕大司天这一回罢,他亦是关心则乱啊。”

      最前排的海令安也出列,举笏道:“圣人圣后,姚大将军所言极是。开春以来,松州确有边将躁进贪功,不乏有心之人挑唆,上书欲再度募兵,以备征伐之事。有言是‘兵者凶,圣人不得已而用之[6]’,囤兵之事有备无患,却不可生冒进之心呐。如今澜北已签下黑水盟约,施以怀柔之道,以争取休整时间,方为上策。”

      姚篆明显护着潭仪监,海令安在此事上与他竟统一了战线。

      二人都如此发话了,韦后不欲再多言,元烈帝指了阶下道:“给海公看座。”

      这便是要听下去的意思了。

      海令安续道:“澜北人有牛羊和土地,然北境秋冬严寒,土地种不出粮食,牛羊要冻死。人食五谷,若能以少量冬粮,易得澜北一二族作盟友,扶弱抗强,在制衡之余,我朝百姓便可休养生息,民生既和,天怒自消。萨兰部年初派使臣赠马赠美人,便是想解开这些年的不虞之隙,我乾晟为大国,胸襟阔荡,矫枉过正之事万不可为。康市之意外,微臣以为另有隐情,还需等世子殿下查明,方可再下定论。”

      话头重新引向康市,却实在因证据线索大都炸没了,阮清玉亦无甚可报,一场朝议就这样在多方的隐忍中不欢而散。

      韦后未乘辇,冒雨而行,走的小道回清思殿。
      陈绸撑着伞,绕进最深的一处月洞门时,瞧见雨中独身而立的少女,韦后亦停步于此,对着那孤影有些出神。

      只见少女罩在藏青鹤氅下,乌金木骨的油伞,轻巧遮去半边肩身。
      一屏美人木艳绽娇花,雨打不怕,本应定睛满壁花植,可此间此景,韦后却仅能看到花前浅影,莫名想起一句“白银盘里一青螺[7]”。

      矮云压地,人间黯淡,青白的天幕笼盖八方,泼雨急于清扫俗世痕迹。因她一人,这一隅竟和月夜山水之境无端相宜。
      这样深重的颜色,披在她一身枵骨上,却有飘然若仙之态。

      中使承音疾走来,附在韦后耳畔道:“娘娘,黄寿死了。”

      就是这句话落下后,少女缓缓偏身,露出冷月般的面颊,她脖颈修长白皙,暗沉的立领一裹,寒雨纷飞间,仿佛是脱画而出的盛(cheng)雪墨梅。

      韦后呵气有雾,露了个惨淡的笑,轻道:“煮碗桂枝姜枣,喝了再叫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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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福建
    【趁篇幅没展开大修一下,剧情线会重新调整】
    隔日有稿就更,未更不用等,点收有点惨淡但还是会写完的。
    段评已开,欢迎捉虫,本人不定时活跃,求收藏求养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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