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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暗语,薪火初燃
杂役区的库房位于山脚背阴处,一座以巨石垒砌的低矮建筑,常年弥漫着一股铁锈、陈旧木料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
林渊持着张大海那块油腻的木牌,一步步挪到库房那扇厚重的铁木门前时,已是气喘吁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左臂的伤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这段平日不算太远的路程显得格外漫长。
门口坐着一位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的老执事,正靠着椅背打盹,身上散发的气息竟比张大海还要微弱几分,似乎只是个无法突破炼气二层、在此养老等死的老杂役。他身旁的小桌上,摆着一本泛黄破损的账簿和一支秃了毛的毛笔。
林渊轻轻咳嗽了一声。
老执事眼皮颤了颤,慢悠悠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毫无生气地瞥了林渊一眼,又瞥见他吊着的左臂和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便懒洋洋地伸出手,指甲缝里满是黑泥。
林渊将张大海的手令木牌递了过去。
老执事接过,有气无力地翻看了一下,沙哑着嗓子道:“领什么?”
“一柄劈柴用的精铁斧,木柄要结实些的。”林渊声音依旧沙哑。
老执事闻言,抬眼皮又看了他一下,目光在他受伤的左臂上停留一瞬,慢吞吞地道:“精铁斧……没了。最后一把,前儿个被膳堂的人领走了。”
林渊的心微微一沉。没有工具,那三百斤黑沉木便是绝路。
老执事仿佛没看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自顾自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不过嘛,角落里倒是还有一把老物件,是以前一位师兄用剩下的,沉是沉了点,也旧了些,但斧口还利索。就是这木柄……”他拖长了语调,摇了摇头,“怕是不太合手咯。”
林渊立刻道:“无妨,旧的便可。多谢老丈。”
老执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颤巍巍地站起身,佝偻着背,一步步挪进昏暗的库房深处。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一柄造型古拙、通体呈暗沉黑色的双刃手斧走了出来。那斧头果然如他所说,比寻常劈柴斧沉重不少,木质斧柄因为常年使用,被汗水浸润得颜色深暗,光滑异常,但中间部分似乎有些细微的裂纹。
“喏,就这个。”老执事将斧头哐当一声放在桌上,“登记吧。”
林渊用右手拿起斧柄,入手果然极沉,以他现在的状态,单手挥动恐怕极为吃力。但他没有多言,只是依言在那本破烂账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领取物品。
当他放下笔时,那老执事却忽然像是闲聊般,眼皮半耷拉着,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这黑沉木啊,性子倔,硬劈费劲……听说啊,就得顺着它西北面的纹路下家伙,省力……就是找准那纹路,费眼睛哟……”
林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那老执事。对方却已然重新缩回椅子里,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句无意义的梦呓,很快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沉默片刻,林渊对着似乎已然睡熟的老执事微微颔首,低声道:“多谢指点。”
没有回应。
他不再停留,右手费力地拖着那柄沉重的旧斧,转身一步步离开了库房。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库房门口那“睡着”的老执事,眼皮才又掀开一丝缝隙,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微光,低声咂摸了一句:“空灵根……蚀灵劫……有点意思……”随即又彻底归于沉寂,仿佛真的从未醒来过。
……
丹堂后院,一角偏僻的柴棚附近。
三百斤黑沉木堆成了一个小丘,暗沉的木色在阳光下几乎不反光,只是沉默地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压抑感。
林渊放下旧斧,剧烈地喘息着,仅仅是将其从库房拖到这里,就已耗尽了他大半气力,右臂酸麻不止。
他歇息了片刻,目光落在那些黑沉木上。依言仔细观察,果然发现这些灵木的西北面上,隐约有着极其细微的、比发丝还要细密的天然木纹,若非刻意寻找,极易忽略。
他回想着老执事那仿佛无心的话语,双手握住那光滑的斧柄(右手为主,左手只能虚扶,依旧剧痛),凝神静气,调动起眉心道种内那微乎其微的奇异能量。
能量流转,灌注双目。世界在他眼中再次变得有些不同。那些原本细微的木纹,似乎清晰了一点点,并且隐隐流露出一种独特的、属于草木的坚韧法则韵味。
就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遵循着那丝微弱的法则感应,猛地挥动旧斧,沿着木纹的轨迹狠狠劈下!
“咔嚓——!”
一声远比想象中清脆利落的裂响迸发!
一块成人小腿粗细的黑沉木,应声而裂成两半,断口光滑平整,远不像传说中那般艰难!
有效!
林渊眼中猛地亮起一抹光彩。虽然这一斧依旧震得他双臂发麻(尤其是左臂传来钻心刺痛),体内那丝微薄能量也消耗近半,但效果惊人!
他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不顾地上尘土,再次沉浸心神,沟通道种,捕捉、吞噬起周遭空气中游离的、比杂役区浓郁数倍的木属性灵气法则碎片。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身处丹堂附近,灵气活性更强,也或许是因为他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成功的体验,吞噬炼化的速度竟似乎比昨夜快了一丝!
虽然依旧缓慢,但确确实实在恢复,在增长!
劈柴,恢复,吞噬,再劈柴……
如此循环往复。
过程枯燥痛苦到了极致。每一次挥斧都牵动伤势,每一次吞噬都伴随神魂刺痛。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又在初春的寒风中变得冰冷。苍白的面色因剧烈的痛苦和偶尔的透支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期间,有丹堂的弟子路过,看到他这般狼狈凄惨的模样,有的漠然无视,有的投来讥诮的目光,低声私语。
“看,就是那个空灵根的废物……” “啧啧,一只手废了还来劈黑沉木,张大海可真会折腾人。” “活该,没本事就别上台丢人现眼……”
恶意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入耳中。
但林渊的心神,却前所未有地专注。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三件事:寻找木纹,挥动斧头,吞噬法则。
每一次成功的劈砍,都带来一丝微弱的成就感;每一次能量的恢复,都坚定一分他的道路。
那道种的意蕴,在这枯燥痛苦的重复中,似乎也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饥渴。
日落西山时,那三百斤黑沉木,竟已劈好了大半。虽然依旧累得几乎虚脱,但林渊能感觉到,体内那属于自己的能量,比清晨时,壮大了清晰可辨的一丝!
他拄着斧柄,剧烈喘息着,望着天边那轮即将沉没的红日,以及远处丹堂飞檐下渐渐亮起的、蕴含灵光的灯火。
那些灯火之下,是无数资源堆积、灵气充裕的天之骄子。
而他,只有手中这把旧斧,和体内那一点于毁灭中窃来的微火。
但,火种已燃。
他抬起沾满木屑和汗渍的脸,看向最后那堆黑沉木,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执拗的坚定。
然后,他再次举起了沉重的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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