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半生

　　在主宅佣人的引领下，林晚晚端着精心准备的茶具和礼物，步入了顾家老宅的主客厅。

　　这里的氛围与她所住的那栋新婚别墅截然不同，更显厚重威严，却也更加冰冷压抑。红木家具，古董摆件，处处透着百年豪门的底蕴与疏离。

　　顾父顾弘渊端坐在主位沙发上，穿着中式褂衫，面容严肃，不怒自威，正看着手中的报纸。顾母周婉仪坐在另一侧，穿着一身墨绿色旗袍，保养得宜的脸上妆容精致，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走进来的林晚晚，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并无多少对新儿媳的欢迎。

　　“爸，妈。”林晚晚走上前，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得体，“我来给您二老敬茶。”

　　周婉仪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在她身后扫了扫，眉头蹙起：“夜寒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林晚晚的心微微一沉，果然，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她维持着脸上的浅笑，按照路上想好的说辞回答：“夜寒公司早上有个紧急会议，他先去处理了。他让我代他向二老致歉，说晚些时候再来看望爸妈。”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顾夜寒是工作狂，顾家上下皆知。

　　周婉仪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眼神里的挑剔又多了几分。她对这个儿媳妇本就不甚满意，觉得林家虽是世家，但近些年势头已不如顾家，这场联姻，更多是林家高攀。如今见儿子新婚第一天就不陪着来敬茶，更是觉得林晚晚不得儿子喜欢，连带着看她也更不顺眼。

　　顾弘渊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并未多看林晚晚一眼。对他而言，这场婚姻更多的是商业布局的一步棋，儿媳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安分守己，不给顾家惹麻烦就行。

　　林晚晚压下心中的涩意，走上前，跪在准备好的软垫上，先从佣人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一杯茶，恭敬地举到顾弘渊面前：“爸，请您用茶。”

　　顾弘渊这才放下报纸，接过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从旁边拿起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托盘上。流程规矩，却毫无温度。

　　“谢谢爸。”林晚晚轻声道谢。

　　接着，她又端起另一杯茶，敬给周婉仪：“妈，请您用茶。”

　　周婉仪接过茶，却没有立刻喝，而是看着林晚晚，语气不紧不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既然嫁进了顾家，就是顾家的人了。以后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言行举止都要得体，凡事以夜寒和顾家的利益为重。那些小门小户的习惯和心思，该收的就收起来。顾家的规矩，你要尽快熟悉。”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软刺，扎在林晚晚心上。她是在提醒她，更是警告她，她的位置并不稳固，需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是，妈，我记住了。”林晚晚低下头，温顺地应道。

　　周婉仪这才满意地抿了口茶，同样放了一个红包在托盘上，厚度与顾父的相当，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敬茶仪式结束，林晚晚站起身，腿有些发麻。佣人撤走了软垫。周婉仪示意她坐下说话。林晚晚依言在侧面的沙发坐下，姿态端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夜寒工作忙，你要多体谅他，照顾好他的起居饮食。”周婉仪开始了她的“训导”，“家里的事情，有管家和佣人，不需要你事事亲力亲为，但也要有个女主人的样子，管好下人，别出了乱子，让人看了笑话。”

　　“我知道的，妈。”

　　“还有，”周婉仪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早点为顾家开枝散叶是正经。有了孩子，地位才稳。明白吗？”

　　林晚晚的脸颊微微泛红，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难堪。在周婉仪眼里，她似乎只是一个用来繁衍后代的工具。而孩子……想到顾夜寒对她的态度，这简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她只能含糊地应道：“……明白。”

　　整个过程中，顾弘渊很少插话，偶尔问一句林家父母的近况，也是出于场面上的客套。

　　客厅里的气氛始终不温不火，礼貌而疏远。林晚晚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像一个突然被塞进来的外人，尽管她名义上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

　　她努力地应答着，保持着微笑，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像是在煎熬。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周婉仪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说道：“对了，婉婉那孩子昨天还打电话来关心，说怕你刚嫁过来不适应。真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后更要多走动才好。”

　　苏婉婉的名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林晚晚一下。她看到周婉仪提到苏婉婉时，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意，与面对自己时的挑剔截然不同。

　　原来，在顾母心里，苏婉婉才是那个更符合她期望的儿媳人选吗？所以才会在新婚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在她面前提起。

　　林晚晚的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涩。她勉强维持着笑容：“婉婉她……一直都很善良。”

　　又坐了一会儿， mostly是周婉仪在说，林晚晚在听，偶尔附和几句。直到顾弘渊起身表示要去书房，这场煎熬的见面才终于接近尾声。

　　林晚晚适时地起身告辞。

　　周婉仪也没有多留她，只是最后又叮嘱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谢谢妈，那我先回去了。”林晚晚微微躬身，然后转身离开。

　　走出主宅的大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背后的那栋大宅，像一座华丽的冰窟，里面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冰冷的衡量和无法融化的隔阂。

　　她深吸了一口室外新鲜的空气，试图驱散胸口的闷胀感。

　　回新婚别墅的路不长，她却走得很慢很慢。

　　手里的红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的或许是普通人奋斗几年才能得到的财富，却让她感觉无比烫手。这仿佛是她在这场婚姻里，所能得到的全部明码标价。

　　爱情、尊重、温暖……都是奢望。

　　就连最基本的、来自家庭的接纳，也如此艰难。

　　她抬起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努力把眼眶里的湿意逼回去。

　　不能哭，林晚晚。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下去。

　　只是，那条看似铺满锦绣的联姻之路，布满了冰冷的尖刺，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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