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iting

　　这场约会并没有按我设想的顺利进行下去，反倒是在我用指尖摩擦着杯沿，情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晓晓轻轻拽拽我的衣服说，“时间不早了，您也累了，咱们先回去吧。”

　　我跟着她走回小区大门口，看着她坐的滴滴融入夜色，转身走进小区。

　　清晨五点，窗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寂静，只有远处的天际透着一丝将醒未醒的鱼肚白。手机的震动像一把尖锐的锯子，惊扰了我的梦境。

　　“小姑！快醒醒！我有重大情况要汇报！”林淼的声音穿透听筒，带着一夜未眠的兴奋和沙哑，元气满满得像是要冲破手机屏。

　　我费力地睁开眼，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声音含混：“淼淼……你疯啦？这才5点……”头痛得要命，像是被昨晚纷杂的思绪敲打了一整夜。

　　“小姑！发生了昨天的事您竟然还能睡着觉？晓晓和我聊了一夜！我俩都没睡！”林淼在那头大呼小叫。

　　这句话像一枚小小的针刺了我一下。是啊，按常理，在经历昨夜那样天翻地覆的确认、以及随后汹涌而来的巨大不安之后，心思敏感的我，是绝不可能睡得这样沉的——虽然依旧混沌，但确实也睡了几个小时。

　　为什么会睡着？

　　记忆慢慢浮现：是翻看过去几个月微信记录里，晓晓通过林淼传来的那些絮絮叨叨、看似无厘头却无微不至的关心所带来的心安吗？“今天降温了，阿姨多穿点！”“XX路那家新开的咖啡馆听说不错，但是咖啡影响睡眠，建议点其他的照片饮品”“看到一朵云，好像您上次提过的那种棉花糖”。
　　是刷着相册里，她断断续续发来的照片和视频——路边看到的可爱流浪猫、实验室里奇奇怪怪的设备、傍晚绚丽的晚霞……每一个都带着期待分享给我的雀跃？
　　还是……最后那条简短却滚烫如烙印的“爱你”两个字，像两滴温热的蜜，悄无声息地滴落在焦灼的心湖，竟带来了一丝奇异的镇定和平复，让我在极度的疲惫和情绪的过山车后，意外地沉入了短暂的睡眠？

　　“小姑！小姑！您睡着啦？您听到我说话吗！”林淼的大嗓门再次把飘散的思绪惊飞。

　　我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我没睡，你想说什么？”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小姑！您在干什么？都不听我说话！我说了半天都白说了！我有重要情报！关于杨晓晓！也关于你们！”她急吼吼地抱怨，声音中透着急切。

　　“关于。。。。。。我们？”我皱紧眉头，强制自己集中注意力。昨夜和晓晓之间那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默契，淼淼这么快就知道了详情？

　　“小姑，您认真一点，我再说一遍，仔细听认真听！”林淼在那头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和郑重。

　　“好，说吧，我听着呢。”我坐直了身体，预感到接下来的话或许非同寻常。

　　林淼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来，像解开枷锁的钥匙：

　　“小姑，昨晚晓晓跟我倾诉了很多，她是个心思特别细腻、也特别好的女孩。她昨晚清晰地感受到了您的不安和压力！她跟我讲，在咖啡馆最后，您的沉默让她觉得您心里压着很大的石头。”林淼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我听懂了，“所以，现在！我！作为她的发小，也作为您亲爱的表侄女！我自愿肩负起信息传递的重要使命！我要把晓晓自己可能说不出口、或者昨晚没机会说透的情况，完整地、负责任地告诉您！请您听好！”

　　“第一！您完全不用担心跟晓晓在一起会‘伤害’她或者‘害’了她！她是完全成熟的！她考虑到了一切！”

　　林淼的语气斩钉截铁，“她只喜欢女性！这一点她非常清楚并且很早就接受了！早在大学入学没多久，她就跟家里出柜了！她父母知道她的取向！现在也知道……呃，知道她喜欢您（虽然他们还没见过您）！她爸妈的态度是尊重女儿的选择，只要女儿开心幸福就好！他们不会因为年龄差或者其他什么外界的看法去阻止她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相信我！如果我不知道她是铁弯，如果我不知道她家的态度，我！林淼！作为您侄女，我绝对！绝对！会阻止她的！我肯定会保护好您，不会让您受到任何困扰的！因为您是我最亲爱的小姑呀！”

　　“第二！您觉得您对晓晓来说还算是个谜吗？某种程度上，您的情况，晓晓已经……呃，被我普及得很透彻了！”林淼的声音听起来心虚又理直气壮，“这几个月我真的快被她缠死了！晓晓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对您的方方面面都很好奇！您家住哪个区？您喜欢什么颜色？爱看什么电影？工作压力大不大？胃口好不好？睡眠怎么样？什么颜色适合您？您讨厌什么、喜欢什么？连您用哪种味道的洗衣液她都拐弯抹角地打听！为了平息她的狂热，也顺便测试她的真心，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关于小姑您从小到大的生活习惯、性格脾气、工作风格、大概的恋爱经历（就一点点！）甚至家庭情况和……一点点藏在心里的旧事……只要是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她了。所以，小姑，现在她不是凭空喜欢一个’商场里偶遇的温柔长辈’！她现在通过我，了解您的程度已经跟我差不多了！她了解的是一个真实的、鲜活的叶凉——或许不是最全面的，但绝不是她想象出来的完美泡泡！”

　　“第三！也是最最最重要的！！”林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满满的感动和不平，“小姑，晓晓她善良、真诚、可爱，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您！喜欢到了一种……怎么说呢，我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程度！她之前确实谈过几次恋爱，但我从没见过她这样投入这样用心！如果您稍稍留意，就能感受到她真的把她的心思全倾注给您一个人了。”

　　“您知道吗？她偷偷研究您的饮食习惯，知道您怕辣怕凉口味清淡，她就跑去菜市场买最好最新鲜的食材，自己对着APP练习煲汤！失败了无数次，咸了淡了糊了，都要硬着头皮喝下去，只为了下次能做出让您舒服的味道！她甚至跑去报了个周末厨艺班！我亲耳听到她在宿舍跟妈妈打电话，问她妈怎么调馅料才香！她还专门买了营养学的书在看！”

　　“她看到您因为失眠深夜发的朋友圈，跑遍了大半个城市寻找助眠香薰，自己偷偷试用了一个星期确认效果，才央求我给您送过去！还有那些漂亮的披巾、围巾，您以为是我眼光好？都是她拉着我跑遍商场专柜亲自挑选的，我只是可怜兮兮地被逼着当快递员而已！她说夏天空调冷，秋天降温了，各种怕您肩膀受凉，我觉得她简直把您当宝宝一样照顾！现在她书桌抽屉里还放着一堆给您买的东西！按摩仪、书籍、抹茶粉、护肤品、面膜……她说要慢慢送，怕您觉得烦。”

　　“小姑！这几个月，她的世界里真的真的只有您了！她的手机屏保都是您（是从我发给她的家族合照里抠出来的！分辨率贼差！但她就是喜欢看！），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让她偷偷关注您的微博，她每天都要翻无数次，有时候看到动态没更新都会失落很久！她跟我聊天，三句离不开您！我都快被念叨得耳朵起茧了！但看她那副傻乎乎投入的样子，我又心疼又替她着急！”

　　林淼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更加铿锵有力：“所以，小姑！我说这么多，不是要逼您做选择！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最了解你们俩的旁观者，想告诉您：晓晓她很认真！她很勇敢！她值得被信任一次！我知道您有顾虑，但能不能……试着把您的心，向她稍微打开一点点？把您的不安，把您那些担心‘害了她’的想法，跟她或者跟我聊聊也行？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您自己一个机会？我知道小姑有多好，有多值得被爱，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希望您能幸福！真正的幸福！”

　　“小姑……”林淼最后放柔了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您……懂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静默，只有林淼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传来，等待着我的回应。

　　而我，握着手机，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汹涌的热流狠狠冲刷了一遍，僵在靠垫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