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凰旗下

　　午时的日头毒辣，炙烤着云州城外焦黑的土地。叛军阵地前，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格外醒目。台上竖着一根木桩，柳青被铁链缚于其上，白衣染血，却依旧挺直脊背。

　　慕容靖从城垛间隙中望去，拳头不自觉地攥紧。身旁的顾明远轻推破碎的眼镜，低声道：“李崇业要亲自监斩，这是攻心之计。”

　　“我们必须救他。”慕容靖声音沙哑。

　　顾明远摇头：“根据计算，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三。李崇业必设重兵埋伏。”

　　一旁的苏婉婉突然开口：“柳先生...他在看我们。”她声音微颤，“他在摇头，不要我们救他。”

　　慕容靖凝目望去，果然见柳青微微摇头，目光沉静如水，竟无半分将死之人的恐惧。

　　秦风检查着飞刀袋：“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死。”他平日冷漠，此刻眼中却有火焰燃烧。

　　唐钰默不作声地组装着一个精巧的机关鸢：“这个可以载一人滑翔至刑台。但只能使用一次，且无法返回。”

　　众人沉默。这意味着，去救人的人很可能回不来。

　　“我去。”慕容靖斩钉截铁。

　　“不可！”苏婉婉拉住他衣袖，“你是主帅，云州需要你！”

　　正当争执时，凌薇悄然而至：“或许...有个办法。”她声音很低，“我哥哥昨夜传信，说李崇业身边有个贴身侍卫是他旧部，或可相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凌薇继续道：“但需要有人混入叛军营中与之接应。”

　　这无疑是与虎谋皮。凌云是否可信尚且存疑，更何况是他的旧部。

　　顾明远快速计算着：“若凌将军所言属实，成功率可提升至百分之十五。但若其中有诈...”

　　“我相信哥哥。”凌薇坚定道，“他虽投靠叛军，但从未害过自己人。”

　　慕容靖沉吟片刻：“好，赌这一把。谁去接应？”

　　“我去。”秦风道，“我轻功最好，飞刀也可远程掩护。”

　　计划就此定下：秦风混入叛军营中接应；慕容靖带队佯攻东门吸引注意；唐钰的机关鸢作为备用方案；顾明远统筹指挥；苏婉婉和凌薇准备接应伤员。

　　午时三刻，李崇业在亲卫簇拥下登上高台。这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将领，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云州守军听着！”他声音洪亮，远远传开，“负隅顽抗者，这就是下场！”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阳光下寒光刺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门外突然杀声震天！慕容靖带队佯攻开始了！

　　叛军一阵骚动，李崇业却大笑：“雕虫小技！继续行刑！”

　　鬼头刀猛然落下！城墙上众人心胆俱裂！

　　却听“铛”的一声，一柄飞刀精准击中刀身，鬼头刀应声而断！

　　是秦风！他已潜至高台附近，飞刀救人！

　　叛军大乱，纷纷向秦风所在方向围去。李崇业却异常冷静：“果然来了。按计划行事！”

　　高台四周突然升起铁网，将整个刑台笼罩其中！秦风被困在网内！

　　“中计了！”顾明远失声，“这是个陷阱！”

　　慕容靖目眦欲裂，就要冲下城墙，被众人死死拉住。

　　网中，秦风飞刀连发，但铁网坚固，无法突破。叛军弓箭手已将他团团围住。

　　李崇业得意大笑：“赤凰义军不过如此！慕容靖，若不想看你兄弟惨死，就开城投降！”

　　就在这时，被缚的柳青突然抬头，朗声道：“李崇业，你中计了！”

　　所有人一愣。只见柳青双臂一振，铁链应声而落！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剑光如练，瞬间斩破铁网！

　　“快走！”柳青对秦风喝道，同时剑光连闪，数名叛军应声倒地。

　　李崇业又惊又怒：“柳青！你竟敢背叛我！”

　　柳青长笑：“我从未效忠于你，何来背叛？”

　　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惊呆了。慕容靖率先反应过来：“全军出击！接应柳先生和秦风！”

　　城门大开，守军如潮水般涌出。叛军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高台处，柳青和秦风背靠背而战，剑光飞刀交织成网，叛军一时难以近身。

　　但李崇业很快重整部队，叛军依仗人多，渐渐合围。

　　“这样下去不行！”慕容靖大喝，“唐钰，机关鸢！”

　　机关鸢腾空而起，直扑高台。但叛军箭矢如雨，机关鸢很快受损，摇摇欲坠。

　　眼看就要坠毁，柳青突然纵身跃起，脚踏箭矢，如履平地般冲向机关鸢！

　　“好轻功！”就连李崇业也不禁赞叹。

　　柳青落在机关鸢上，操纵它直扑李崇业！“擒贼先擒王！”他大喝。

　　李崇业亲卫急忙护主，刀剑齐出。柳青剑光如虹，竟突破重围，剑尖直指李崇业咽喉！

　　就在这瞬息之间，异变突生！一支冷箭从叛军阵中射出，正中柳青后心！

　　柳青身形一滞，剑尖在李崇业咽喉前寸许停住。

　　时间仿佛静止。柳青缓缓回头，看向放冷箭之人——竟是凌云！

　　“为什么...”柳青口溢鲜血，艰难问道。

　　凌云面色惨白，握弓的手微微颤抖：“对不起，柳先生...他们抓了我妹妹...”

　　原来凌薇早已被叛军暗中抓获，凌云被迫就范。

　　柳青苦笑：“原来如此...”身形一晃，从机关鸢上坠落。

　　秦风疯了一般冲杀过去，接住柳青下坠的身体。慕容靖也带队杀到，护住二人。

　　“撤！”慕容靖大喝。

　　守军且战且退，退回城中。这一战，虽救回柳青和秦风，但守军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士气遭受重创。

　　——

　　伤兵营中，苏婉婉全力救治柳青。但那支箭矢喂有剧毒，已侵入心脉。

　　“对不起...我尽力了...”苏婉婉泪流满面。

　　柳青面色青紫，却露出微笑：“不必自责...这是我的...宿命...”

　　慕容靖紧握他的手：“为什么瞒着我们？你明明是朝廷密探...”

　　柳青喘息道：“我的任务...是查清叛军中...还有多少朝廷内应...”他看向凌云，“凌将军...也是身不由己...”

　　凌云跪在床前，痛苦万分：“他们用薇儿的性命要挟...我别无选择...”

　　柳青艰难地取出一个蜡丸：“这是...叛军内应名单...务必...送回朝廷...”他气息越来越弱，“琴...我的琴...”

　　唐钰急忙取来柳青的古琴。柳青轻抚琴弦，断断续续道：“此琴名‘赤心’...乃故人所赠...如今...传给慕容兄...”

　　“我有一事相求...”柳青目光扫过众人，“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在沧江...那里有...我等了十年的人...”

　　话音渐低，终不可闻。手缓缓垂下，一缕鲜血从嘴角滑落。

　　琴剑双绝柳青，就此陨落。

　　帐中一片死寂。苏婉婉的抽泣声格外清晰。

　　突然，凌云猛地站起：“我知道薇儿被关在哪里！我去救她！”

　　慕容靖拉住他：“这是陷阱！”

　　“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凌云双目赤红，“我已经对不起柳先生，不能再失去妹妹！”

　　慕容靖沉默片刻，毅然道：“好！我们一起去！”

　　顾明远急道：“这太冒险了！”

　　慕容靖看着柳青的遗体，声音沉痛：“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计划很快制定。凌云熟知叛军布防，由他带路；慕容靖带队佯攻；秦风、白羽潜入救人；唐钰在外接应。

　　临行前，慕容靖将赤凰旗盖在柳青身上：“等我们回来。”

　　——

　　子时，行动开始。慕容靖带队猛攻叛军左翼，吸引主力。秦风和白羽趁乱潜入敌营。

　　根据凌云的情报，凌薇被关在中军帐后的囚车中。果然，那里守卫森严。

　　“不对劲。”白羽突然道，“太安静了。”

　　秦风也有同感，但救人心切：“顾不了那么多了！”

　　二人悄无声息地解决守卫，接近囚车。凌薇果然在其中，昏迷不醒。

　　就在他们打开囚车的瞬间，四周突然火把大亮！李崇业带着亲卫出现！

　　“果然来了！”李崇业大笑，“凌云，你这出苦肉计演得妙！”

　　凌云从李崇业身后走出，面色冰冷：“抱歉，各位。为了薇儿，我别无选择。”

　　秦风怒极：“无耻！”

　　李崇业得意道：“放下武器，或许我能留你们全尸。”

　　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囚车中的“凌薇”缓缓抬头——竟是苏婉婉假扮的！

　　几乎同时，真的凌薇从暗处冲出，手中匕首直指李崇业：“放开我哥哥！”

　　原来慕容靖早已怀疑凌云，将计就计，让苏婉婉假扮凌薇。真凌薇则暗中救出了被关押的其他俘虏。

　　变故太快，李崇业一愣神间，凌薇的匕首已抵在他咽喉！

　　“都别动！”凌薇大喝，“否则我杀了他！”

　　叛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凌云面色惨白：“薇儿...你...” “哥哥，回头吧。”凌薇泪流满面，“爹娘在天上看着呢...”

　　李崇业却突然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他猛地一跺脚，地面突然塌陷！凌薇猝不及防，跌落陷坑！

　　秦风飞身去救，却被铁栅栏挡住。陷坑中布满尖刺！

　　眼看凌薇就要香消玉殒，凌云突然扑过去，用身体护住妹妹！尖刺穿透他的胸膛，鲜血喷涌！

　　“哥！”凌薇凄厉惨叫。

　　凌云艰难地笑着：“薇儿...对不起...这次...哥哥做对了...”手缓缓垂下，气绝身亡。

　　李崇业趁机挣脱，大喝：“放箭！”

　　箭如雨下。秦风护着凌薇，且战且退。白羽剑光如幕，挡开箭矢。

　　慕容靖带队杀到接应。混战中，唐钰放出最后一批机关雀，爆炸声震天动地。

　　众人趁机突围，退回城中。清点人数，又折损十余好手。

　　伤兵营中，凌薇抱着哥哥的遗体，泣不成声。苏婉婉默默为她包扎伤口，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

　　慕容靖站在城头，远眺叛军营火。顾明远走来，递过一个蜡丸：“柳先生用命换来的名单。”

　　慕容靖接过，只觉有千钧重：“有多少人？”

　　“朝中三品以上大员，七人。”顾明远声音沉重，“难怪叛军能屡战屡胜。”

　　二人沉默。这份名单一旦公开，朝野必将震动。但如今云州被围，如何将消息送出？

　　夜深了，慕容靖独自擦拭长枪。枪尖映出他疲惫的面容。1

　　苏婉婉悄悄走来，递上一碗热汤：“慕容哥哥，喝点吧。”

　　慕容靖接过，突然道：“婉婉，怕吗？”

　　苏婉婉用力摇头：“有大家在，不怕。”

　　慕容靖看着她稚嫩却坚定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这些日子，这个小姑娘成长了太多。

　　“等战事结束，我带你去江南。”慕容靖轻声道，“那里没有战火，四季如春。”

　　苏婉婉眼睛一亮：“真的？那秦哥哥、白姐姐、唐大哥、顾先生都一起去！”

　　慕容靖微笑：“都去。”

　　这时，秦风和白羽并肩走来。二人浑身是伤，却依旧挺直脊梁。

　　“叛军在调动部队。”秦风道，“看来要总攻了。”

　　白羽接口：“粮草只够三日。箭矢不足五千。”

　　慕容靖点头：“是时候决一死战了。”

　　他展开赤凰旗，旗上的凤凰在月光下仿佛浴火重生。

　　“传令：全军集合。我们要让李崇业知道，云州不是那么好取的！”

　　夜风中，赤凰旗猎猎作响，如同战鼓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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