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离春

作者:月对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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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季



      东征路途相当遥远,革命军们大多穿着草鞋负重前行,但整体的氛围却是格外和谐。

      “军队来了!”有人惊呼。

      祁颂无奈闭上了嘴。

      “啊!”
      奔跑的过程中,一个小女孩突然摔倒在地,小声抽噎着。

      祁颂顿时跑了过去,他原本想扶起那女孩,但那女孩瑟缩着始终不敢触碰他。

      祁颂软着声音:“受伤了吗?”
      女孩颤抖着不敢回答。

      这时刚刚与他谈话的战友也跑过来了。

      “我看大概率是受伤了,我这还有一剂云南白药,祁颂你先看看她伤口怎么样。”刘从对着祁颂说。

      “孩子还能站起来吗?”祁颂轻声问着。

      女孩依旧颤抖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放心,我不是来抢你东西的人,孩子伤得严重吗?让我看看好不好。”祁颂语气温和,没有一点着急。

      刘从看着原本的队伍离他们渐远,有些着急,但并没有催促。

      那个女孩犹豫半天,才总算是让他们看伤口。

      “外伤,伤得不深,涂点药吧。”刘从说。

      “孩子你会涂药吗?”祁颂问。

      女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紧接着祁颂给那女孩挤了一些药,她几乎迅速抹在自己腿上的伤口处。

      祁颂又把房屋门前散落的东西整理完,刘从则将那女孩抱到一个石凳上。

      “乖乖等爹娘回来不要乱走。”刘从提醒。

      女孩点了点头。

      两人处理完后,也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原先的队伍。

      百姓四处奔跑的时候,免不了会有一些家具物品,散落遍地,一般这个时候离得比较近的人便会火速把它们捡起,然后回到自己的部队。

      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实在跑不动,就只能待在家里。

      他们最怕的就是老年人奔跑摔倒。所以一直有人喊
      “我们是革命军来打军阀的!不是来欺压咱们老百姓的!大家都不用跑!老年人也不要太着急!”这种声音从没有断绝过。

      但不幸的是依旧会有老年人走得太急摔倒。这时旁边的军人几乎是拼尽全力,急忙扶起老人。

      “老人家你没伤到哪儿吧?”

      老人见军人过来下意识想跑,但年迈无力,终究是跑不了。

      这个战士仔细观察了老人的状况,发现没有异样之后,火速帮老人把掉落的布条捡起。

      老人刚才的警惕。都被这个战士的热心消磨,他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呀?”

      战士见老人问自己,很高兴,边跑边喊着:“国民革命军!我还是国民党党员!”他的语气带着自豪。

      老人根本听不懂他说的国民革命军和国民党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懂一个军字。

      “真奇怪,军队不来欺负人了…这群穿着草鞋的军队不欺负人…”老人喃喃着。

      “我们是中国国民革命军的!”

      “中国国民革命军!”

      “国民革命军!”

      …………

      “这是我手写的介绍信,要是报考处问起来了,你也不用提我是做什么的。”祁颂将早已写好的介绍信给他。

      梁世萍轻声道:“谢谢。”

      “不用这么拘谨。” 说着祁颂将另一封介绍信给他:“这是陶寻安给你写的介绍信,他太忙了,脱不开身,托人带给我的,你到时候直接把介绍信给报考处,他们也不会多问。”

      “我还有事,必须得赶紧走。你知道报考的地点在哪儿吗?”

      梁世萍有些迷茫:“啊……不就是我们前面的黄埔军校本校吗。”

      祁颂:“……”

      “报考地点在长堤肇庆会馆的入伍生部,本校确实能报考,但是浪费时间,不划算,你要是不想长途跋涉,再去市中心的话,也可以去黄埔军校翻译处。”他说完后又补充了几句:“不过你要真准备在本校报考就要做好本校业务可能不熟练的准备,黄埔军校着重军事,时政也着重,像那些招生处,中心就是长堤肇庆会馆的入伍生部,这种黄埔军校一般是不多过问。”

      “长堤肇庆会馆的入伍生部是在广州市中心?”

      祁颂点头:“对,广州市中心,和你同批考黄埔军校的人不少,你去到那的时候也会有人宣传。”

      “好,那我就走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嗯。”祁颂转身快步离开,通过祁颂的背影,梁世萍也能看出来祁颂手臂上曾经被子弹打中过。

      “这就是风险性吗……”他感叹一声。

      ……
      1月9号

      长堤肇庆会馆的入伍生部,同期来报考的人不少。

      梁世萍先找到了报考处把介绍信,学历证明,半身照片交了上去。

      报考处的人看到介绍信上的名字明显一愣,但之后就没有表情变化了。

      “梁世萍,十八岁,江苏人。陶寻安,祁颂两位推荐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核心信息有没有错?”他问。

      梁世萍摇了摇头:“没有错。”

      “两位先生是否为真实担保人?是否自愿?”他又问。

      “真实担保人,自愿。”

      工作人员没有多纠结,他快速核对信息并勾完线,取出入伍生部招考专用章,分别在推荐人栏和党团关系栏下方各盖了个清晰的印戳。他又把报名单与受试证递给梁世萍。
      “那上面的数字是你的考号,1月11号上午八点,带这个来会馆后院第三考场。往前直走体检。”

      梁世萍又测了视力疾病等一系列身体检测,确定无异议后,军医才给他体检合格凭证。

      梁世萍又去窗口提交了证件,得到签字和考试须知之后,才离开长堤肇庆会馆的入伍生部。在没有考完试之前,他是不能离开广州市中心的。

      不过也仅仅再过二天就要考试了。

      ……

      “哎,你干什么?你干嘛撞人啊!”
      “你别跟个老妈子一样斤斤计较行不行。”男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苏珊·埃莉诺·温莎无视这喧闹的场景,她看到前方围着一群人,还有源源不断的叫骂声,原本她是不想管的,直到自己听到了日语。

      苏珊·埃莉诺·温莎皱眉,示意女佣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佣领命而去,回来之时说:“A Japanese person and a Chinese person had some minor conflicts.”(一位日本人和一位中国人发生了一些小矛盾。)

      苏珊·埃莉诺·温莎面色依旧不好看:“It cannot be a minor conflict.”(它不可能是小矛盾。)

      “Miss Annie,What precisely has transpired?”(安妮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出:“Your Royal Highness, I venture to suggest such news is unfit for your ears.”(殿下,我斗胆建议您不适合听到这种消息。)

      苏珊·埃莉诺·温莎虽有些不满,但到底没强求。

      “Is the altercation of considerable severity.”(这场争执的严重性是否相当可观。)

      “No, Your Royal Highness, it is not.”(并不是,尊敬的殿下。)安妮姿态谦卑。

      “Does this altercation bear the nature of bullying, Annie?”(有欺凌的性质在吗,安妮?)

      “Yes, Your Royal Highness.”(是的,殿下。)

      苏珊·埃莉诺·温莎再一次皱眉,她思考着要不要去插手这件事。

      “Your Royal Highness, the interpreter is right behind.”(殿下,翻译官就在后方。)安妮提醒。

      “Annie, go fetch someone to take a few photographs.”(安妮,你去找人拍几张照片。)苏珊·埃莉诺·温莎开口。

      “ Of course,Your Royal Highness.”(当然可以,殿下。)

      “Wait. Furthermore, ought we to intervene in this matter.”(等等,顺便再问一下,这件事要不要出手)

      “ Ok.”安妮提了提裙摆微屈膝盖,随后快步离开。

      “Mr. MP has instructed that the interpreter be included.”(议员先生说是让翻译官参与。)安妮领命回来。

      翻译官点了点头:“What are your commands, Your Royal Highness?”(殿下有何要求?)

      “It is also time to regulate their liberties”(也该管制他们的自由了。)

      翻译官瞬间明白苏珊·埃莉诺·温莎的意思。

      “Very well, Your Royal Highness—I shall do my utmost.”(好的,殿下,我尽量。)

      “Proceed with moderation during the negotiations—let Britannic civilization shine forth”(谈判的时候温和一些彰显不列颠的文明。)

      “Very well, Your Royal Highness.”(好的殿下。)

      翻译官说完后,轻微鞠了一躬才离开。

      苏珊·埃莉诺·温莎也没兴趣听他们谈判的什么了,她只要结果。

      “How many photographs were taken?”(拍照拍了多少张?)

      “Your Royal Highness, nine photographs have been taken.”(殿下,九张。)

      “Very well, I understand.”(好的,我知道了。)

      “Very well, I’ll take my leave now—please leave the rest to the interpreter.”(先离开吧,交给翻译官自行解决。)苏珊开口。

      安妮低垂着眼眸:“I shall abide by Your Highness's wishes.”(一切听殿下的。)

      ……

      黄埔军校招生的终试结束——

      “你好,请问考完试可以立即回去吗?”梁世萍叫住一个同样从考场上出来的男人。

      那男人听他这么说,还怔了一下:“你不知道考试规则啊?是不能立即回去的,等公榜结束后才能回去。”

      “那公榜的时间要多久?”

      那男人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第一期用了三十一天才揭榜,而我们这分批次也有补考程序,可能会比第一期的时间短一点。十几天或者二十几天。”

      这么长……梁世萍被震惊到了。他要惶恐不安的在这里等二十多天。

      梁世萍心里莫名有些绝望,但面上表情依旧未变:“多谢告知。”

      男人点点头,见梁世萍没有其他话要说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梁世萍他自己能不能考上军校都是未知,还要日夜担心惶恐不安地熬过这二十几天。他叹了口气。

      考场中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无一例外,大多都没有准备离开这儿的。

      梁世萍并不是很了解广州市中心的路线,只能跟着那些从考场上出来的人。

      他又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借宿。

      梁世萍本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他会感到心烦意乱。之前的他从未主动去适应过,几乎全是待在家中。现如今是他孤身一人来到广州市中心,他哪怕再厌烦也得适应。

      房间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梁世萍更烦躁了。

      他想睡,但是天色和他的神经都不允许。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门关上,尽量去隔绝令人烦燥的声音。
      门关上后,噪音明显减小,但对他来说依旧吵闹。

      “我是不是太紧张了?”梁世萍轻声问自己。
      能不能考上军校的未知与前路的迷茫。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就调整了心态,尽量不再去想黄埔军校的事。

      升学考核后——

      “黄埔军校贴榜了!黄埔军校贴榜了!”有人一大早吆喝着。

      梁世萍原本困乏迷茫的神智瞬间被拉回,他下了床。

      “这是第十几天来着……”梁世萍泛起疑问。
      他自己也忘了具体的时间,但他也不准备去细究。

      梁世萍按照吆喝人的路线走到了榜单处,当他到的时候,榜单前几乎已人山人海了。

      有人垂头丧气地出来,也有的人激动到说不出来别的话。

      梁世萍对自己的成绩既好奇又忐忑。他艰难地穿过人群,在榜单上看了一行,发现有自己的名字。

      梁世萍,江苏人,政治科正式生,原第七批入伍生,政治科大队第一队。

      ——国民革命军中央军事政治学校

      梁世萍还没来得及激动,就产生了疑惑。

      政治科是什么,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还有国民革命军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又是什么鬼。

      他又仔细看了看榜单上的其他人所属的科目步兵科、炮兵科、工兵科、经理科还有一个政治科。前四个梁世萍很熟悉,他准备考黄埔军校的时候,便提前做好了资料,明白前四个是干什么的,但最后一个政治科十分陌生。

      “第三期的时候,我记得没有政治科这个科目。”梁世萍轻微皱了皱眉。他没了解过这个科目,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科目。

      梁世萍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看榜的其他人。大多数的人对这个政治科非常惊讶。

      “国民革命军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是新出的学校吗?它怎么还代替黄埔军校来贴榜?”

      “这学校是啥啊?没听过,不知道。我报考的不是黄埔军校吗?咋给我塞到这个学校里了?”

      大家的疑惑都非常统一。

      “什么黄埔军校被拆了?”

      梁世萍:“……”
      来宣传的人:“……”
      眼看着考生们的猜测越来越不切实际。终于有人说话了。

      “黄埔军校好好的没被拆。”
      这句话说完之后,大家又将疑惑点放到政治科上。

      “政治科是什么?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过,进里面学习的难度不会加大吧?”有人担心。

      “政治科前几年到底出现过没有?会不会是我们把它漏了?”也有人质疑。

      “不会,我看了时事报。前些年从没提到过政治科。应该是新出的科目吧。”有人辩解。

      “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改名了吗?”

      “是的,先生。”

      人群讨论的声音逐渐增大,哪怕一些没有中选的考生都对政治科产生了疑问。

      “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不是培养军人的吗?教政治干什么?这不是文化科吗?”

      “那总不能让军人只专心军事训练,不了解一点政治吧。军校不是也考虑全面发展吗?怎么可能会只教军事不教政治,那入校的军人不就成为井底之蛙了吗?”

      “……”

      “……”

      梁世萍又看了看榜单,想再找出核心的信息。

      “黄埔军校本校……”梁世萍轻念着。

      他看到这一条信息时,便退出了人群。他对广州的其他地方不熟悉,但对黄埔岛格外熟悉。以至于他提前出发了几天,提前到达的时候都没有太着急。

      等到正式开学后,他才理解什么叫做严苛的训练。

      早上五点起床,十分钟时间吃饭,穿衣叠被子,洗漱高达十分钟。犯了错还得被关进小黑屋。

      梁世萍看着还没亮的天空,短暂看了一两秒,就火速把被子叠好,洗过漱后。快步走到了操场。

      专门来教导他们的教官,看到他们的速度不算太慢,点了点头:“以后早操就按照这个速度来,能早些的话更好。”

      梁世萍看着蒙蒙亮的颜色,欲言又止。虽说前三期见到过黄埔军校的操场,并且无比熟悉。可能在黑暗中也会跑。但是他们第四期是新来的,根本就不熟悉黄埔军校的操场。

      不出三分钟大家全都到齐了。

      教官也顾及着他们是新生,在障碍物多的地方点了油灯。教官则带领着队跑操。

      “向前看!”

      口令一下达,所有人都没有动。

      “向右转!”

      这次的口号大多数人做的完美,但是也有少部分人没有跟上,节奏慢了一拍。

      教官皱着眉头:“我们再练几遍向左转向右转!”

      “转的时候以脚后跟为轴!”教官喊着。

      他一边喊一边将做得不标准的动作摆正过来。

      在重复练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教官终于下达向前看的命令了。

      “立正!”

      所有人瞬间挺直腰板,哪怕身上痒,都不敢乱动。

      “向左转!”
      教官再次下达口令。

      “齐步走!”
      ……
      “跑步走!”

      命令刚一下达所有人开始跑,有的人跑得快,有的人跑得慢,整个队伍犹如放羊般。有的首当其冲冲在最前面。有的缓步慢行,被甩在了最后面。就连队列都四分五散。

      “停停停!!!”

      教官都无奈了。

      “前面的把握好速度,该慢跑就慢跑,该冲刺就冲刺。跑的时候收腹挺胸,胳膊小幅度晃动。把嘴闭上,别用嘴呼吸。”

      “我现在先给大家示范一下怎么跑步!认真看!”

      教官把手中的一盏煤油灯递给一个学长,在全队人的注视下,示范了,预备跑与跑步的姿势。

      “跑的时候也要昂首挺胸!手臂不要像一条龙一样张牙舞爪,你不是龙,你是军人!!”

      梁世萍现在听着教官的训斥,已经熟悉起来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半个小时内听到不下五十次的训诫的。

      梁世萍刚开始听,一旦教官放开了嗓门,那他的耳膜简直就是遭到了不可逆的损害。但是现在无论教官怎么吼怎么喊,他的耳膜也没事了,他的心脏也不怦怦乱跳了。

      平静冷静到可怕。

      梁世萍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适应能力如此之好。

      训练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原本昏暗的天色渐渐变得朦胧。

      军号响的时候,他们差不多也练完了。教官又整了一下队:“所有人,立正!”

      这次的队列总算有军人的样子了,教官很满意:“所有人不准跑齐步走!”

      梁世萍跟着队伍进入到餐厅,餐厅大部分都是长桌,炊事员早已把菜品摆好,学生仅去盛主食便可。

      梁世萍拿到碗后跟在队伍后面,由于有教官盯着,盛汤的时间都控制在五六秒左右,不出三分钟就轮到他了。梁世萍快速盛汤回到自己座位。

      “早饭时间有十分钟,抓紧时间!”教官督促。

      梁世萍:“?……”
      其他第四期的黄埔学生:“……”

      梁世萍原本还顾及着世家少爷的面子的,一听时间只有十分钟,稍微放下了面子。虽还是小口咬的馒头,但速度已经加快了很多。

      他将汤喝完后也就正好到了时间。梁世萍又将餐具洗过,放到指定位置。

      “赶紧去上课!”教官扯着嗓子。

      梁世萍也不敢跑,只能把步速加快。火速到政治科的教室,有一部分人和他一样已经到班,但到底还是新生,不比一二三期的学长没有精准的时间把控能力,所以来的会比较晚一些。但大多数人也仅仅就迟到了一两分钟。

      教官进来授课的时候,念其是新生也没有让他们进小黑屋。

      一节课讲的是三民主义的精神内涵,为民为国为家为己。教官还会问学生们报考黄埔军校的原因是什么。绝大多数学生都会说为了救国救民,为了让中国强盛。这是最普遍的答案。

      这个教官比大多的封建老师好许多,不只教书本上的内容,也会联系实际。时不时跟他们讲一些时事政治,现在局势最严峻的北伐。

      教官告诉他们,他们这一期学生大多数都要去北伐,让他们在训练的时候加倍努力,不要掉以轻心。愿意多训练一分钟,便能在战场上多活一分钟。这是老师的原话。

      梁世萍有些惊讶,东征才过了一年,北伐就要开始了。他心里没有害怕犹豫是不可能的。他现在还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军人。

      服从能力不算太强,甚至连军事都只是刚入门而已。

      教官又把北伐的目标说了说,但大多数人都知道,最终目的是为了停止分裂。

      梁世萍心中总觉得他们估计都快恨死军阀割据了。

      沉重的赋税几乎都是每个军阀的状态,比较令人憎恨的军阀就是投靠日本或其他列强国家,放弃自己国家的主权。

      军阀割据一片混乱,就连给百姓的救命钱都能被军阀或者小地主给收走,百姓几乎都没有自己的财产权。

      梁世萍越听越心惊,他也见过尸山血海,他也恨军阀,但有一些勾当,他是真的闻所未闻,甚至不可置信。这次讲课刷新了他的三观,也坚定了他北伐的决心。

      教官讲完时,也没人敢窃窃私语。

      “你们想解放百姓吗?想要为国献身吗!”教官高声问。

      “我们愿意!”铿锵有力的声音正式回答。

      “好的,同学们,接下来让我们宣读《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学生守则》!”

      宣读完之后,教官还为他们讲解了为什么要为革命献身与为什么要忠于革命。

      “民乃国之根本,亦是国家之主。满洲政府腐败无能,使其受辱,使国受辱!这是万万不可宽恕的,万万不可赞成的!黄埔军校建校初期,抱牺牲之态,护民之安稳,扶飘摇山河!诸君亦国之栋梁,当不负众望!”
      ……

      梁世萍认真听着,时不时还会跟着带些愤怒的情绪。他没有去看周围同学的态度,但是也能猜到。

      来这的学生,都不是为了谋求自己的前程,他们是真的想扶起这飘摇的破碎山河。

      下课号响后,教官也没有拖延时间,立马就让学生们下课了。只有十分钟的时间,非常紧迫。

      梁世萍倒没有什么非常紧迫的事,他看自己的同桌还没有走,想和他搭话,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你好?……”梁世萍犹豫半天最终说出来了两个字。

      “嗯。”同桌点头。

      梁世萍:“……”算了不搭话了,他在心中默想。

      第二节课又着重讲了《典范令》,讲得过程无聊并且枯燥,但梁世萍还是认真听完了。

      第二节课下课时,大多数人都走了。包括他的同桌。

      梁世萍依旧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他开始预习新课。

      过道会走很多人,梁世萍也以为没有人会来找他,所以根本懒得抬头看一眼。直到他的同桌回来。他才总算是舍得分出那宝贵的视线。

      他的同桌样貌较为硬朗,所以显得生人勿近。

      梁世萍这次没有主动搭话,他的同桌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一天过去,两人跟陌生人没有区别。

      梁世萍洗漱过后急忙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将军帽放到指定位置,又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过来之后才敢换衣服。

      他看着这一排排的大通铺,无奈选了最里侧的。

      他刚盖上被子没几分钟,舍友们便回来了。

      “上床这么早啊?”其中一个舍友边问边整理自己的军帽。

      梁世萍嗯了一声,等到他们将外衣脱后,梁世萍就自觉地转过头去。他还不太适应。

      刚才发问的舍友一见梁世萍的反应,十分疑惑。
      都是一个寝室的人了,还那么规矩。

      舍友不理解,但没有明面上说。

      “要不要做个自我介绍?”一个魁梧的男性提议。
      “我先来,我叫李奎。”

      “王浩薛。”

      “张螈惜。”

      ……

      一系列人都做完自我介绍。
      梁世萍害怕他们没有换完衣服,就没转过身:“梁世萍。”他语气放得很轻。

      “听着还有点文艺。”李奎夸赞道。

      “谢谢。”

      ……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

      “你们衣服叠好没有?必须一点褶皱都没有吗?”王浩薛问。

      “应该是,最好叠快一点,等一会儿就该打熄灯号了。今天是第一天没有罚,下一次就不一定了。”李奎回。

      一众人开始手忙脚乱,叠了一会儿就有人抱怨:“这怎么叠它还是有褶皱,要不拿东西压一下它?”

      李奎最先反对:“过不了多久就要打熄灯号了,拿东西压,如果到时候来不及摆放整齐,还会被教官一通骂。”

      刚才发问的人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军校的校规是真严啊……”

      等他们把衣服叠完后,三个教官浩浩荡荡就来到了他们的寝室。

      一众人瞬间跟鹌鹑一样。

      “人到齐没有?”一个教官冷声问。

      “报告,全部到齐!”张螈惜急忙回答,生怕声音不够大,态度不够好,被送到小黑屋。

      教官环视了他们宿舍一周,又逐个点了名。点完名之后三个教官来寝室检查卫生。

      “这个军装叠的不够整齐,重新叠!”

      “这个军帽都有褶皱了!不会把它抚平吗?”

      教官又唠叨了一大堆,梁世萍全程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被点到的就是自己。但是他对自己在江南时期的整理方法又非常自信。

      梁世萍时刻都注意着教官的一举一动,直到教官把视线移开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非常不好,但念在大家都是新生不懂黄埔军校的规矩,所以就没有给大家实施禁闭,罚跪。明天的时候,教官们和主任校长会着重抽查整个学校的纪律性,整洁性,服从性!如有再犯,严惩不贷!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一整个宿舍的人都齐声回答。

      教官依旧冷着脸,公布了明天的学习任务,并组织寝室的人唱黄埔校歌。

      他们唱完后,三个教官才离开。

      等了三分钟,李奎默默说了一句:“阎王点名。”

      王浩薛点头,但不敢口头附和。

      熄灯号很快就响了,王浩薛急忙把煤油灯熄灭。飞一样地奔至床上。

      不出三分钟,一整个宿舍的人全部都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上。

      “这床好小啊。”不知是谁小声抱怨了一句。

      “有床睡就不错了,好歹它不让我们睡稻草。”

      “话说什么时候北伐?”

      “不知道。”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门外来巡逻的教官如鬼魅一般,无论是窗外还是走廊中都有煤油灯的光影。

      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宿舍寂静一片,连个身都不敢翻,选了最里侧床位的梁世萍感受到的压迫感最强。

      每一丝光影,都像一把随时破鞘而出的剑刃。

      宿舍中小动静都不敢有了。

      梁世萍正沉浸在静谧的环境中,就突然听到一种类似于翻身的声音。

      “咚咚咚”

      他们的窗户被敲了。

      梁世萍:“……?”什么鬼,翻个身都管?!

      他这辈子没见过地狱长什么样,今天算是彻底见到了。

      他只在心里感慨了几句,也不敢再闹出一点动静了。

      ——

      “说来北伐也该开始了吧。”

      王样想了一会儿,把最近自己听到的总结下来:“目前应该正在筹划中,东征的进程才赶完,北伐所需要的兵力比东征大许多,但是也就这一年了。”

      陶寻安点头,感慨道:“口号早些年便提出来了吧,从建国初期到现在。现在看着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王样赞同:“是啊,早些年的北伐,论性质的话我记得还是讨伐袁世凯出名来着,现在就要力行统一了。”

      “现在有北伐的确切消息吗?”陶寻安问。

      “已经开始筹备,我听说主要的兵力是第四期学生,我也不知道准不准。”

      陶寻安神色骤变,稍微放大了声音:“第几期?”

      “大概率是第四期。”王样如实回答。

      陶寻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道歉:“抱歉,刚才有些激动。别介意。”

      “没事。”王样根本就没有在意。

      陶寻安此刻的心情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形容了,第一期的机遇是东征,但东征是针对一个军阀,活着回来的概率自然高。北伐不一样,它是针对一群军阀。存活率必然小于东征。

      王样见陶寻安出神也清楚他是在担心什么:“只要不是首当其冲的第一批部队,存活率也挺高的。”

      陶寻安轻叹:“上了战场,是死是活谁又知道呢?身为黄埔军人又怎能抱有侥幸心理,甘愿做后兵?他们应该首当其冲,将护国救民为第一大任,而不是苟且偷生,沾沾自得。我在校的时候倒也会查封一些烟馆妓院之类的,最严重的不过是地方霸主携带一些土枪,那时候谁可都没有退缩,谁也都没有退路。”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可惜我没能参加东征。”

      “在基层未必是一件坏事。”王样说。

      “我知道,死亡率低,受百姓爱戴。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王样总想反驳他的观点,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应该怎么反驳。

      “休息吧。明天还要教孩子们继续读书,说来三民主义也已经讲授的差不多了,核心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你真的打算一直教他们?”王样语气带着些不确定。

      “我的任务便是宣传三民主义聚集民心,但是大多数百姓因为教育问题不认识字,所以必须教,让他们理清道理,能自己做决定,绝不能等到以后可以掌权的时候,被几个官员的三言两语便给哄骗。这也是先生大兴办新兴学堂的原因,教育为立国之本。本都落魄了,又怎么建立好国家呢?又怎么能真正让百姓成为国家的主人呢。”

      “你继承的是孙先生的理念。”话虽疑问句,但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便已经感受到了他的肯定。

      陶寻安几乎没有犹豫:“是的,就是孙中山先生的理念,扶贫,教育。”

      王样没有再回答他。

      最终,他离开了陶寻安的房间。

      陶寻安将视线看向窗外,皎洁明月,暗沉天色。他将快燃尽的蜡烛熄灭。但他没有第一时间上床。

      他看着这轮残月,又回想起了他当学生的那段日子。

      那时的第一期,有的是工农出身,有的是富家子弟还有少部分习武鬼才。救国救民的口号吸引了一大堆热血青年。

      哪怕冒着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接近魔鬼的训练,他们也必须服从,必须任劳任怨。战场上最忌讳离心。哪怕他们将一切都做得足够好,夜间的自由依旧短暂,有时大家会小声说几句话,教官通常第一次只会敲窗敲门,屡教不改的话才会推门而入。

      那时候的月光依旧像现在一样亮。

      “不知道梁世平在那儿过得还习惯吗……”陶寻安轻叹。

      成为黄埔军校学生的他是否又能承担得起责任?是否能给下一届的学生树立良好的榜样?

      陶寻安越想心里越杂,他当时如同遇到知音一样,所以才主动去推荐他考黄埔军校。但现在严苛的训练,病态的规矩,培养的速成会不会把他给彻底压垮?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付出你最大的努力。”陶寻安轻声说着。

      四周依旧静谧,无鸟鸣,无风吹,也同样没有人回答他。

      他能坚守住自己最纯粹的理想吗?陶寻安又开始担忧。

      次日——

      陶寻安一大早便起来洗漱,村里的条件不好。水质大多也不是特别干净,他也习以为常,并对此没有多大的特殊反应。

      “是不是该叫孩子们上课了?”陶寻安想着又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表。发现时间还很早,也就没有太着急。

      他从桌上将那本《共产党宣言》拿起。翻开看了几页。

      “按需分配……”陶寻安轻声问:“当今中国真的能实现得了吗?”

      他心态比较平和,对不同的党派也持有包容的态度,所以看这种书,一般也不会产生愤怒的情绪。如果会产生的话,他是不会收的。

      书上的长篇大论较少,基本都是条条列列分散开来的。对于民众来说这无疑是一部好宣言,但实现的过程,太难了。

      等到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时,他才走出去看看。他与村民相处一年多了,也没有来时的那种敌意与冷漠。

      陶寻安主动问村民:“孩子们起来了吗?我看也该到上课的时间了。”

      有几位大爷大妈当场就要表示去叫他们。

      陶寻安却喊停了他们:“叫放学最早的那一批就行了,放学晚一点的孩子也需要好好休息。目前还轮不到他们,就让他们休息吧。”

      这下那几个人犯难了:“我们不确定谁是第一次回来的。”

      陶寻安早有准备,他又回到他的屋子,将那张班级表拿出来:“按照名单上的找孩子就可以了。”

      “这……”

      陶寻安刚想问怎么了,突然发觉这几个村民可能不认识字,他急忙拿回表:“这样吧,我说名字,大家喊就可以了。”

      村中人哪怕不识字,起名都是有内涵的。所以陶寻安照着那些晦涩难懂的逻辑,把那些孩子的名字写了下来。

      他这一次念了大概三十个人左右,都是十五六岁的学生。

      陶寻安等学生来后开始授课数学,这节课讲的是设方程。这节课对于他们来说很难,这不可否认。但偏偏这节课是最贴近他们生活的。

      “这节课讲怎么设方程与解方程。大家认真听。”

      “老师,方程是什么?”

      “很好的问题,专业来讲方程是利用已知数求未知数。通俗来讲,就是用你知道或者你能看见的东西来求你不知道你不能看见的。”

      底下学生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不绝。

      “把鬼神求出来吗?”终于,有一个好奇的人问了这个问题。

      “不是求鬼神。是求算式。”陶寻安耐心纠正。

      “这个你们以前接触过。”说完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式子

      x + 3 = 10

      “问这里的x等于几?”

      “等于七,这个以前不是教过吗?这个就是方程吗?”一个男孩惊讶问道。

      “这个是入门级,我写下来是让你们适应。适应好了,我们就开始提高难度。这节课如果表现的好,额外讲一个化学知识。”

      底下的学生又开始骚动了,接连不断地小声讨论化学是什么,直到陶寻安敲了一下黑板。

      “早讲完我们早讲化学知识点,现在都注意认真听。”

      底下学生顺从的闭上了嘴看着黑板。

      陶寻安又写下了一个式子

      2X十3=13

      “问x等于几?”

      底下学生沉默一阵,有的已经掰着指头开始算起来了。最终有一个女学生回答:“ X=5。”

      陶寻安赞许点头:“不错,李秋来讲讲你的答题逻辑,为什么等于五?你是怎么计算的?”

      李秋站起来,沉稳回答:“因为老师你以前讲过加数加加数等于和,用和减去加数等于另一个加数。得到13-3=10,再写2x=10,而乘法的性质乘数乘乘数等于积,2和x都是乘数,所以用积除以乘数等于另一个乘数。”

      “方法不错,但是怎么要把它们串成一个完整的方程式呢?”陶寻安问。

      见底下没人回答,他又自顾自开口:“今天我们来学习更简单,更便于计算的方法。讲之前大家先告诉我,你们觉得乘法好算还是加法好算。”

      “加法。”整个班不约而同说出。

      “不错,那么乘法和加法在同一个式子里先算乘法还是加法?”

      “乘法!”

      他们刚回答完,就有人小声问:“所以要先算乘法吗?”

      陶寻安没有立即回答:“你们先算乘法试试,看看能不能解出来。”

      不出他的意料,他们解了半天,始终无法解出来。

      陶寻安适时开口:“刚才李秋同学说的正确,同学们觉得先算乘法也正确,但是在方程式中。不能直接解未知数。你不能不用已知数的条件。就拿这道题举例,已知数是和与加数,你就要用这两个已知条件去求出另一个加数。为了使操作便捷简单,我给大家做个示范。”

      2X十3=13
      2X=13-3
      2X=10
      X=5

      他写下过程后,大多数同学都疑惑不解,甚至震惊,怎么移到那边就变号了。

      陶寻安解释道:“同学们,现在想想刚才那位女同学的解题思路,看看是不是与这个方程吻合。”

      他们又陷入了思考,但这不思考还好,越思考脑子越炸。

      陶寻安也没有先跟他们说变号移号之类的,因为他才教了一年,原本应该几年后再教的东西,今年就给他们教完。他们肯定不会理解。只能用笨方法。

      “这个式子的原理很简单,利用已知数,求未知数,而这题典型的2x中的x即是未知数,所以绝对不能先算乘法。那就只能先算加法,依照加法的原理,加数加加数等于和。“

      “而这里的未知数从整体来看是一个加数,所以就用和减去另一个加数得到2x=13-3。得到十之后,这个式子变成了典型的乘法,再利用积等于乘数乘乘数,算出未知数,解得x=5。 X在前面是方程式恒古不变的,因为你要解它,所以它绝对不能在后面。这点大家听懂没有。”

      ……
      一片死寂。

      陶寻安无奈又给他们演示了三遍,他在最后才提出移号这些核心知识,因为他本人深知基础知识的重要性,基础原理的重要性。与其让学生们跟个木头一样,只会一味记变号,不如先把原理跟他们解析透。

      他大约是讲了三四遍,然后底下学生才表明自己听懂了。他又列了一道加法是未知数的题,而这次的学生因为掌握了基本原理,也懂得变通,所以大家很快就答上来了。

      陶寻安接连给他们出了五道题,他们都以最快的速度答完了。

      陶寻安松了一口气:“好了,看来这个知识点大家已经会了,现在给大家讲额外的化学知识。下节课再讲方程式的应用。”

      “老师你讲吧,我们保证不说话!”有男同学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做保证。

      陶寻安也不含糊:“化学是一门研究物质的组成、结构、性质以及变化规律的科学。这是它的专业术语,用我们老百姓的话就是,研究诞生万物的物质里面有哪些东西,结构可能比较难理解,举个例子,三角形为什么具有稳定性?因为它的结构稳定,三边三角。而性质有物理性质和化学性质,这个先不过多讲解。”

      底下的学生听得云里雾里。

      陶寻安没办法了只能直白说:“这门学科通俗来讲就是让你知道所有东西是由什么构成的,要怎么利用。”

      “万物不是由神仙制造的吗?”

      “不是,万物是由原子构造的,而原子又能组成分子。而在生物学上来讲,人体的主要构成部分是细胞。而细胞也是由原子构造的。”

      “老师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感觉我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是正常的,你们还没到学化学的年纪,这门学科太难了,你们要学这门学科,至少把数学物理学好,物理我还没开始讲。”

      “物理又是什么?”底下学生更崩溃了。

      “改天着重讲,现在讲了你们听不懂。你们现在只需要知道万物都是由原子构成的。而原子是天然存在的物质,肉眼看不见它是微观粒子。”

      学生:“……”他们像是在听天书。

      陶寻安画了一个水分子结构图。

      “大家看好了,这个水分子里包含两个氢原子与一个氧原子,而你们日常喝的水就是由水分子构成的,它们全都是水分子。这点大家应该能理解,我挑比较难的化学反应。”

      “化学反应,一种生成新物质的反应。通俗来讲比如你玩的一个小汽车,莫名其妙长出了小草,这就是生成新物质的变化,当然这不是现实,是我举的例子。”

      “那人类繁衍算不算生成新物质?”

      陶寻安:“……?”

      “不算。大家注意看讲桌。”

      所有学生把目光投向了桌子,只发现那有三个旧罐,旁边放着随处可见的铁丝,一个碗中还装满了水。

      “今天我教的是大家最头疼的问题,为什么铁锅铁锹用着用着会生锈甚至掉下来。今天我们来特意解决这个问题。”

      听到陶寻安这么说,大家都提起了十分的精神。

      铁锅铁锹生锈确实已经成为他们的大难题了,每年还要浪费闲钱去买。

      “这边我们做三个实验,来判定哪个铁丝先不能用。第一个罐子没有水,把铁丝放进去,紧紧盖上盖子。”他说着操作着。

      “第二个罐子里有水,我们将铁丝放进去,再次拧紧盖子。第三个罐子里也有水,我们把铁丝放进去,不盖上盖子让它自主发挥。”他操作完之后,学生们一脸迷茫。

      “难道会有鬼神显灵吗?”一个人小声问着。

      “好了,同学们不要急,这个实验需要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才能揭晓答案。注意可不是鬼神显灵,而是铁的性质决定的。”

      “老师,我感觉它会发臭。”一个学生善意提醒。

      “没事,实验需要忍忍没什么,等一周后你们就可以见到什么叫化学反应核心重点新物质的生成。以及学到怎么预防铁生锈。”

      “老师,我们要不要去庙里拜拜?没准老天爷是不想让我们过得好呢?”

      陶寻安态度坚决直接否定了这个建议:“不去,现实中根本没有老天爷,即使真的有,他不让你活,你就要自力更生。而不是去祈求那虚假的妖魔鬼怪。这些都是封建时代的糟粕,为什么要拜他们?他们能给我们带来光明吗?他们能给农民的粮食带来增收吗?他们只不过是统治阶级,用来维护自己地位的工具罢了。”

      陶寻安说得讽刺,以至于众多学生都以为他疯了。

      “老师对上天不虔诚是要下地狱的。”一个同学颤颤巍巍地说。

      “那就看看,是他虚假的神力可靠,还是实业时代先进的思想可靠。”陶寻安丝毫没有给那些上神上仙脸面。

      底下的学生瑟缩得更狠了。

      陶寻安强行稳住情绪,他用着近乎平静的语气说着:“唯上知与下愚不移。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子不器。孩子们……这么多条腐朽的制度,这么多条罪状,你们真的要维护它们吗?”

      “什么叫父亲对儿子的绝对领导?什么叫丈夫对妻子的绝对统治?什么叫做君子不能做技术活,必须要去参政教书才是人上人?什么叫做知识是上层特有的,下层不配拥有?又是什么叫做上层人士不用判刑?!下层人不能学礼仪?!”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你们只要愿意,你们也可以像贵族孩子一样学化学,学物理,学数学。我愿意倾囊相授,我愿意帮助你们摆脱顺民的困境,摆脱这腐朽的统治!你们能站起来活,你们不用跪下。你们对待知识可以有疑问,甚至可以去质疑老师传授的知识!”陶寻安语气逐渐加重。

      他见这群孩子迟迟不回答,心下已经凉了半截。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贱民的观念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让孩子们摆脱的呢。

      陶寻安呼出一口气,只问了一句:“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学,学那些以往只有贵族富家子弟能接触到的东西。让自己站起来,成为自己的主人,而不是老爷的奴隶。”

      这次的教室依旧安静,良久才有一个人颤抖着说:“我不想再做奴隶了。我不想再做贱民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孩子附和了他,但是大多数的孩子因为怯懦不敢说话。

      陶寻安也没有责怪,他最后问一句:“你们想不想学?”

      “想。”学生们整齐回答。

      “好,那我就以国民党党代表,黄埔第一期毕业生以及你们老师的三重身份向你们保证。我会誓死捍卫你们读书的权利。誓死不屈,我若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黄埔生来捍卫你们的权利!来把你们解救出去!”陶寻安说得激昂,他是发自内心的。他相信,黄埔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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