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

　　“小汐，你还好吗？”林未海走到林念汐跟前，慢慢将她扶坐在椅子上，“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要你记着，今天发生的事与我们无关。等事情结束，我们都会忘记的。”
　　“不是……爸……我明明记得昨天检查这个男生的背包时，一切都很正常啊。怎么今天就多了这个东西！”林念汐情绪有些激动，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那是因为他昨天还活着。”林未海平静地说，“而今天，他死了。”
　　“可我竟然看见他了……”林念汐崩溃地哭了，“或者，他就是来找我的！”
　　“小汐，他不是来找你的，他找的是他那颗发霉的心脏！”林未海蹲在身侧安慰林念汐说，“就算你今天不来店里，他也照样会出现在这里。”
　　“爸，我们还是赶快报警吧。”林念汐哭着催促林未海。
　　“报警没用，这件事和陆地无关。这是海里的事，只有那个人可以处理。”林未海说，“今天就是因为她没有及时处理，才会被你撞见的。”
　　“你认识那个人？”
　　“确切地说你们都认识她，只是你们都忘记了她。”
　　“什么意思？”
　　“等你有机会见了她就知道了。”说着，林未海拿出手机给那人发了条发不出去的消息后，又对林念汐说，“现在我要先替她去处理一下，你在店里等我回来。”
　　“爸……”林念汐话还没说完，林未海就已经关上门，拎着背包朝着海边走去了。
　　窗外，林念汐看见林未海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黑色人影，闪隐闪现，不时还回头看向窗户里的她，吓得她直接拉上了窗帘。
　　温度骤降，雪越下越大了。放眼望去，周围全是一片雪白。就连海也跟着消失在了漫天大雪里。
　　白色的海边，林未海跟着背包里的心跳声，缓慢地在雪地里前行着。终于，他在一艘结冰的渔船上找到了男生的尸体。但由于大雪的原因，且又处于监控盲区，从今天凌晨到上午都没人发现他，不然这座小城又将发生一起鲛人杀人案了。因为男生的死状和之前死者的死状基本相同，都是心脏不见了。
　　“诶，看着也才二十出头，可惜了。”林未海惋惜地看着侧卧在渔船上，和船板冻结在一起的灰白色的尸体说，“长得也不像坏人，怎么就被诅咒了呢。”
　　“只要是拿到鲛人珍珠的人，不管你是以什么方式，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会受到大海的诅咒，无非就是死相不同而已。”这时，一个长发黑衣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未海身后，“要是我不出现，你是不是就要亲自把心脏送回海里去了？”
　　“不然呢，难道还要等着被人发现么！”
　　“没想到胆子还挺大，你自己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那么大的雪，我就藏在雪里，没人会注意到我，我留下的痕迹早已被雪掩盖了。”
　　“背包给我吧。我才是他们看不见的人。”
　　林未海把背包递给了女人，女人在接过背包后，带着它走进了即将冻结的海水里，然后她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发霉的心脏，抬手一挥，将它抛入了海里。
　　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女人手里的背包，渔船上的尸体和尸体手里的珍珠，都消失在了陆地上。随之
　　消失的还有男生生前留在陆地上的记忆与痕迹。此后，没有人会记得他存在过。
　　女人通常称这类人为发霉的人。他们是被大海诅咒的人，在预感到死亡逼近时，他们会选择回到这片海域静待死亡，只有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得到救赎。在他们死后，大海会收回他们发霉的心，为他们结束这场漫长的雨季。因为这个古老的诅咒，发霉的心对大海产生了恐惧，它们有的会逃走藏起来，他们的灵魂也会跟着他们的心去到藏匿的地方。所以为避免此类事情发生，女人会在他们将死时，跟着他们，守在旁边，帮他们完成救赎。
　　昨天，男生刚踏入这片海域时，女人就在沙滩上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于是，她开始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存包是为了去环远岛，他想试图解除诅咒。但因受台风影响，他没去成。最后在今天凌晨的雪夜里，他冻死在了渔船上。
　　要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扰乱了这座城，女人也不会因睡过头，而忘了昨天的雨今天还在下。
　　“喂，你还杵在那里干嘛，快回去吧。”女人冲着岸上的林未海大喊，“雨已经停了！”
　　“什么雨？”林未海此时脑子一片空白，他完全记不得自己干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一艘破旧的渔船旁。但他在看到海里的女人后就明白了，“原来是雨停了。”
　　最初，这个神秘的女人对林未海来说只是个透明的存在，他根本记不住她，或者说整座城里除了小汐的妈妈，没有人真的见过她。她明明就站在那里，可你就是看不清她。林未海是在小汐的妈妈去世后，才看见她的。她的名字叫雨，她们是朋友，而且长得很像，像到林未海一度怀疑她是故意成为她的。但雨从来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否认过。
　　自从雨参加完小汐妈妈的葬礼后，林未海几乎没再见过她，他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但他觉得她的等待终会落空。
　　“咚咚咚……”门外又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还在仓库整理箱子的林念汐，在听到敲门声后，慌忙跑到了门口。
　　“谁？”林念汐警惕地问。
　　“小汐，是我。开门。”林未海疲惫地说。
　　“你的钥匙呢？”林念汐打开门后问林未海。
　　“不记得了，估计是落在哪里了吧。”林未海越过林念汐，瞥见了放在桌子上的钥匙说，“等雪停了，应该就能找到了。”
　　“爸？你在看什么？”林念汐疑惑地跟着林未海的视线扭头看去，但她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外面冷，先进去再说。”说着，林未海就把林念汐推进了屋，关上了门。
　　“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你今早已经来过这里了？”林念汐脑袋有些混乱，她试图去搜寻有关林未海今早来过这里的记忆，但没有搜寻到。
　　“怎么可能！你是被这场雪困住了么。”林未海故作镇定地否认，“我刚扫完雪就过来找你了。我让你拿个木炭，你半天都拿不回来。现在全城停电，信号中断，我担心你出事，所以赶过来看看。”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好像在仓库睡了一觉。醒来时，我才发现停电了。我记得我之前好像还因为什么事打过电话给你，也没打通。不过好在仓库里还留着应急用的探照灯，所以我又顺便收拾了一下仓库。”
　　“可能是今早起太早了，你还没睡醒。”林未海解释说，“都快12点了，我们先回家吧。雪已经很大了。”
　　“那还去采购过冬的物资吗？”
　　“来不及了，物资早就售空了，还是先回家等消息吧。”
　　“爸，箱子不重，还是让我来抱回去吧。” 见林未海要去抱放在仓库门口的那箱木炭，林念汐抢先一步阻止了他。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快了？”
　　“就在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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