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先不死了

　　16.
　　自从季秋明的生日后，北澜就觉得手里的钱用起来不安心，她无比清楚那是季秋明给她的。

　　她破天荒地打开了招聘软件，意识到自己打开什么后，又立刻退出。

　　这样的事在她无聊时时不时发生，以至于被季秋明发现，问她是不是在找工作。

　　北澜都是统一回答：“没有。”

　　季秋明也没有多问，继续做自己的事。

　　几天后，季秋明下班后手里拎着几个口袋，北澜看了一眼，是衣服。

　　前几天天气转凉时，季秋明就提过要给圆圆买新衣服，北澜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己的一份。

　　“恰好店里打折，感觉很适合你，我就买了。”季秋明说得自然。

　　北澜却是一时没有表情，她想问季秋明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在她的印象里，她来这边租房后，和季秋明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就算是季秋明怕她想不开求死，那也不必这样。

　　“你穿上试一试。”季秋明把衣服往她身上比划，“我估着买的，应该不会小太多，如果小了，我拿去店里换。”

　　季秋明离得有些近，北澜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很淡的茉莉花香。

　　北澜不自然地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好像反应太大了，北澜想解释，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拿着衣服回房间换。

　　这是一套休闲西装，版型很好，应该不便宜，尺寸也挺合适。

　　北澜换完衣服，在镜子里看了一下，感觉没问题就脱下来了，又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

　　见她把衣服又换回去了，季秋明无奈地笑了笑，问：“怎么样？大小合适不？”

　　北澜点点头，但是……

　　“我不需要，你拿去退了吧。”

　　季秋明难得揶揄道：“不收你钱，送你的。”

　　北澜：“我没机会穿。”

　　那套衣服偏正式，她一度怀疑季秋明是不是在暗示她去找工作，所以连工作服都给她买了。

　　“怎么会没机会穿，猜猜下周是什么日子？”季秋明语气轻快起来。

　　“什么日子？”北澜所有节日都不过，包括自己的生日，今年唯一过过的节日还是前几天季秋明的生日。

　　“运动会，我们要表演节目。”圆圆抢答道。

　　北澜心说一个小幼儿园活动真多。

　　“幼儿园活动和我也没关……”北澜迎着园园满是期待的目光，终究是改了口，“到时候我穿自己的衣服。”

　　反正她就是不收季秋明的衣服，季秋明也没有强迫她，只是把衣服收起来了。

　　回到自己房间，北澜才想起一件事，为什么园园幼儿园办运动会，她要去？她以什么身份去？

　　不过到运动会那天，北澜就知道原因了。因为这天季秋明要上班，所以北澜陪着孩子参加上半程活动，下半程季秋明下班后才一起参加。

　　原来是因为这个，北澜心里一下子舒畅多了。

　　能帮季秋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很高兴。

　　这是北澜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出场幼儿园活动，不过因为之前去幼儿园接圆圆接多了，习惯了，没怎么觉得奇怪。

　　北澜特地换了身得体的衣服，整个活动比北澜想象的要有趣一些。小朋友的节目，不需要什么节目效果，只要小朋友上去了，自然就是各式各样的乐子。

　　身边有不少家长拍照拍视频，避免不合群，北澜也拿出手机拍。

　　直到节目快结束时，季秋明才过来，因为正在表演，两人也没说话。

　　节目结束，圆圆脸上化着夸张的儿童妆，下场来找妈妈。

　　活动最后的环节是拍照，幼儿园专门有老师负责给孩子和家长拍照，因为这段时间北澜经常来接孩子，所以北澜也成了家长之一。

　　北澜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在季秋明心中的身份定位，是从季秋明与老师的对话里得知的。

　　季秋明说她是她朋友。

　　朋友，好像一下子把她们的关系拉近了。

　　她们已经是朋友了吗？回家路上，北澜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只是客套话呢，朋友哪那么容易结交。

　　但如果不是客套话……

　　她一直以为她们的关系是债主与借款人，现在陡然加上了一层朋友关系，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那五千块钱变得更加烫手了。

　　17.
　　北澜开始找工作了。

　　她已经好几天没想死，事实上，她好久没有想这件事了，想的事都是和季秋明母女相关的。

　　可能是生活中多了两个观众，让她每天都有事做，虽然这些事很微不足道。

　　但和季秋明比起来，她还是很闲，甚至和园园比起来，她都太闲了。

　　园园平时还要上幼儿园呢。

　　北澜主动打开了招聘软件，恨不得一秒就能找到一份能快速攒到5000块钱的工作。

　　死不死的都无所谓，她现在只想把季秋明的钱还了。

　　这件事她没有和季秋明说，只是悄悄地做，可惜收效甚微，找了好几天都没结果，反而接到了不少推销电话。

　　北澜不免有些气馁。

　　今天下班后季秋明有应酬，北澜也是才知道原来当服装销售也有应酬，她还以为平时就在店里或者店门口留住顾客，然后使劲推销就行。

　　“妈妈还没回来。”园园玩得有些困了。

　　“我发消息问问。”北澜也有些担心，都八点了，她是一个爱多想的人，小时候父母晚点回家，她就开始脑补出事了。

　　现在也不例外，自从一个人生活后，这种情况在物理上得到缓解，现在又因为季秋明发作起来。

　　园园眼巴巴地看着北澜，北澜很快收到回复，对园园说：“先去睡觉，她很快就回来了。”

　　带着园园去睡觉后，北澜给季秋明发消息。

　　“你们在哪里吃饭，要不要我来接你？”因为季秋明的上一条消息是她喝酒了。

　　季秋明很快回了消息。

　　“好。”

　　饭店离这边不远，北澜是走过去的，她到的时候，季秋明正在和同事们道别。

　　季秋明今天穿了毛衣，头发也放下来了，显得很温柔。

　　见季秋明喝了不少酒，北澜要打车，却被季秋明拦住了。

　　“离家不远，我们走回去吧，我晕汽车。”

　　北澜停住动作，有些意外，不过季秋明平时都是开小电驴或者步行的。

　　回家的路上，原本两人是一前一后地走的，北澜在前，季秋明在后。中途季秋明脚下绊了一下，北澜连忙转身扶住她，又松开，最终又扶住。

　　她们这段时间虽然交流多了，但是北澜很注意边界，所以她们几乎没有身体接触。

　　“你身体还不适合喝酒。”北澜指的是季秋明上次生病的事。

　　季秋明无奈道：“没办法，大家都喝就喝了，特立独行总是不好的。”

　　北澜没说话，她经常说完某些话就后悔，因为她说的话像个没参加过工作的人说的，虽然她确确实实上过两年班，但也摆烂了两年。

　　季秋明又说：“抱歉，这么晚还让你出来，冷不冷？”

　　“不冷。”北澜穿得很薄，不过她确实不怎么怕冷，反而是担心季秋明，因为季秋明只穿了个毛衣，外套都没有披。

　　之后两个人一路沉默。
　　北澜在心里想季秋明真安静，一点也不像个当销售的人。

　　不过季秋明真和她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季秋明突然道。

　　北澜很意外，因为完全看不出来。

　　她问：“为什么？”

　　“我们店长升职了，在选新店长。我也是候选人之一，但我没选上。”季秋明声音听起来情绪不高。

　　北澜讷讷地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说：“听说服装店店长很忙的，没选上也不一定是坏事。”

　　季秋明认同道：“嗯，你说得对，这样也好，可以多些时间陪孩子，其实店长也只是工资高一点，管的事还挺多的。”

　　北澜听到工资两个字，又自动联想到季秋明给自己的那5000块钱，还是得尽快把钱还了。

　　不然一听到季秋明聊钱或者工资，她就觉得是在暗示她还钱。

　　虽然她知道季秋明完全没那个意思，纯粹是她自己敏感肌，想多了。

　　“其实我最近在找工作。”北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和季秋明说说自己这边的进度，仿佛这样做了，就能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扶不起来。

　　这时，她完全没想起自己是个打算去死的人。

　　北澜在找工作，季秋明一点不意外，关心道：“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

　　见季秋明这么关心，北澜不想扫她兴，话在嘴里转了个弯，说：“有一个面试。”

　　今天才收到的，原本打算推掉的，因为是销售，而她不适合销售。

　　“那很好啊。”季秋明想了想，又问，“哪天的面试，不远的话，我送你去，我最近正好要调休。”

　　北澜其实想说那个工作不符合她的预期，她和季秋明说这些是在吐槽，但季秋明都这样说了。

　　她最终只得说了个时间，点点头：“好。”

　　回到家，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就回各自房间了。

　　北澜躺在床上，开始为了即将到来的面试焦虑，算了，就当练手吧。

　　北澜闭上眼试图睡觉，提前调整作息，然而不知道怎的，又想起一墙之隔的季秋明。

　　自从和季秋明熟了之后，她的生活终于有了内容，之前回头一望，全是空白，一眼望到底。

　　而现在……

　　时间终于愿意在她无聊的生活中停下脚步，留下足迹。

　　现在再回头一看，和季秋明母女相处的桩桩件件小事，她竟然都记得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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