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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许晨这场感冒折腾了好几天才彻底好转。
病好了,但有些东西,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去“偶遇”陈翊严的次数。
比如,明知周三下午他通常会去图书馆三楼的经济类阅览室,她硬是逼着自己背着画板去了二楼的文艺期刊区。
比如,看到他常去的那个食堂窗口,她会脚步一顿,然后扭头走向另一个相反方向的窗口。
再比如,他发的朋友圈,她不再第一时间点赞评论。
甚至强迫自己快速划过,不去仔细研究那寥寥几个字或者一张风景照背后可能存在的含义。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艰难无数倍。
就好像身体里装着两个自己。
一个理智的自己在说:“许晨,做得好!远离冰山,拥抱太阳!你看夏铎学长多好,跟他在一起多开心。”
另一个却像被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总在她松懈的时候,疯狂地发出警报,驱使着她去关注陈翊严的一切。
每一次刻意避开,都有一种莫名的焦躁和空虚。
她甚至买了个看起来特别严肃的黑色笔记本,开始偷偷记录这种“不正常”。
「10月12日,晴。今天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看到陈学长走在前面。理智告诉我应该拐弯走另一条路,但脚好像自己会动,跟了他一小段。直到他拐进教学楼,我才反应过来。失败。」
「10月13日,阴。学长发了条关于项目进展的朋友圈,只有一个‘嗯’字。我盯着那个字看了十分钟,猜测他是不是累了?项目不顺?心情不好?忍不住想发消息问他。最后把手机扔给了温纾菡才忍住。险胜。」
「10月14日,小雨。线性代数课完全听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我现在去学生会活动室,会不会‘正好’碰到他?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头突然有点疼。奇怪。」
记录这些的时候,许晨觉得自己像个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间谍,试图找出自身行为的bug。
她越写越心惊,那种被无形线绳牵引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温纾菡是第一个发现她这种“反常”的。
“不对劲啊许小晨,”某天晚上,她一边贴着面膜一边审视着许晨,“你最近居然没在我耳边进行‘陈翊严今日行为分析报告’?也没拉着我去操场蹲点看他打球?更没抱着手机唉声叹气等他回消息?
“说!你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需不需要我找个大师给你驱驱邪?”
许晨正对着那个黑色笔记本发呆,闻言吓了一跳,赶紧把本子合上塞进抽屉,强装镇定:“胡说什么呢!我就是……就是想通了一些事。老是围着别人转,挺没意思的。”
温纾菡揭下面膜,凑到她面前:“真想通了?决定弃暗投明了?投向夏铎学长的温暖怀抱了?”
“什么跟什么啊!”许晨脸一热,推开她,“我就是觉得,以前那样太傻了。跟自己说别再傻了而已。”
“早该如此了!”温纾菡一拍大腿,激动得脸上的精华液都没拍匀,“恭喜你啊姐妹!你终于从‘陈翊严夸夸群’退群了。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美食,有美景,还有无数等着你临幸的阳光帅哥。比如那个谁,夏铎!”
她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许晨的心跳漏了一拍。
夏铎。
自从她病好后,夏铎还是像以前一样出现在她周围。
会约她去图书馆学习。
虽然通常是他在看代码,她在画速写,互不打扰但气氛融洽。
会分享一些好玩的表情包和段子。
会在她线性代数又抓狂时,用那种画小人打仗的方式给她讲题。
他好像彻底忘了那天在活动室外的尴尬,依旧温和、耐心、幽默,还带着关心。
但他不再提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话,也不再有任何暧昧的试探。
他恪守着“朋友”的界限,反而让许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种感觉,像是你习惯了阳光每天照耀,有一天阳光依旧温暖,却隔了一层薄薄的玻璃,温度依旧,却少了点直接的炽热。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抱怨什么,拒绝的人是她。可人心就是这么贪得无厌。
周五晚上,科幻社又组织了一次线下观影,这次放的是部轻松搞笑的无厘头科幻喜剧。
活动室里笑声不断。
夏铎作为社长,忙前忙后,调试设备、分发零食,活跃气氛。
他站在前面,模仿电影里的一个搞笑桥段,惟妙惟肖,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许晨坐在角落,看着他在灯光下生动明亮的侧脸,看着他和其他社员自然熟稔地互动,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感又开始蔓延。
他其实对所有人都很好,很照顾。自己或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电影散场后,大家各自收拾东西离开。
夏铎被几个社员围着讨论下次活动的安排,许晨看了一眼,默默拿起包,和温纾菡打了个招呼,先走出了活动室。
秋夜的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她裹紧了外套,慢慢往宿舍走。
她心里有点乱。
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熟悉的声音:“怎么自己先跑了?也不等等我。”
许晨回头,夏铎小跑着追了上来,呼吸间带出一点白气,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
“看你还在忙。”许晨低声说。
“再忙也得送你回宿舍啊,天都黑了。”夏铎说,和她并肩走在路灯下。
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微妙的安静。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许晨心里挣扎着,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问他下次活动是什么?还是夸他刚才模仿得很像?或者,为那天的事情再次道歉?
还没等她想好,夏铎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许晨。”
“嗯?”许晨下意识地应道,心跳没来由地开始加速。
夏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他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认真。
“你最近……”他斟酌着词句,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像有点躲着陈翊严?”
许晨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看穿了秘密,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否认:“没、没有啊!就是……最近比较忙……”
“是吗?”夏铎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我还以为,你终于发现那座冰山除了冻人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他的语气带着他惯有的调侃,但许晨却听出了小期待。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涨。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
也许……这是个机会?
告诉他,自己好像想通了?告诉他,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带着巨大的诱惑力。嘴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微微张开。
“学长,我……”
就在她鼓足勇气,准备抬起头说出点什么的时候,手机突然在她口袋里剧烈地震动起来。
那震动像是一把锤子,猛地砸碎了她刚刚积聚起来的所有勇气。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陈翊严。
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许晨的手指僵住了。
刚刚那些想要倾诉的冲动瞬间冻结,只剩下巨大的慌乱。
手机还在震动着,屏幕上那个名字闪烁着。
夏铎也看到了那个名字。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微微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甚至还对她笑了笑:“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他的体贴此刻像是一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许晨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接什么烫手山芋一样,颤抖着手指划开了接听键。
“学……长?”她的声音干涩发紧。
电话那头传来陈翊严一如既往的平淡的声音:“许晨,你现在方便吗?”
“还、还好。有什么事吗?”
“学生会这边需要整理一份年度活动的影像资料,我记得你拍照构图不错,电脑操作也熟练。周末能过来帮下忙吗?工作量有点大,可能需要一整天。”
又是这样。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寒暄和客套的“求助”。
若是以前,许晨一定会毫不犹豫、甚至欣喜若狂地答应下来。
能被他需要,能和他单独相处,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现在,听着他平静无波的声音,看着面前眼神温和却有点落寞的夏铎。
她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抗拒。
不要答应。
许晨,不要答应。
你刚才差点就要和夏铎说出心里话了。
你不能……
她试图挣扎,试图找借口拒绝:“周末我……我可能有点……”
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
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着疼起来。
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句“我没空”。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强行控制着她的意志。
电话那头的陈翊严等了几秒,没有听到明确的答复,似乎有些不耐烦。
他语气依旧冷淡:“如果没空就算了,我找别人。”
“有空!”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完全不受她大脑的控制,速度快得让她自己都感到震惊。
说完之后,那股控制着她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头疼也减轻了。只剩下心脏的下坠感。
电话那头的陈翊严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好,明天早上九点,学生会办公室。”
“嗯……”许晨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边没再说任何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忙音从听筒里传来,嘟嘟嘟地响着,像是在嘲讽她的可笑和可悲。
许晨举着手机,僵在原地。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夏铎的表情。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后,夏铎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还能听出一丝努力维持的轻松:“看来周末有约了啊。陈部长还真是……知人善用。”
许晨猛地抬起头,想要解释,想要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刚才挣扎了,她不想去的。
可是,看着夏铎那双眼睛,所有解释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眼神很复杂,失望,了然,疲惫,还有。
同情?
还有什么比这更伤人的呢?
她最终只是苍白无力地挤出一句:“……是工作。”
“嗯,工作重要。”夏铎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吧,风大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得忙一整天呢。”
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有种无力感。
许晨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刀尖上。
手里的手机仿佛有千斤重,那个刚刚通话结束的界面,像是一个巨大的耻辱烙印。
为什么?
明明心里那么抗拒,为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答应了?
那种被强行操控的感觉,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强烈到让她感到害怕。
回到宿舍,温纾菡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夏铎又跟你表白了?然后你又把人家拒绝了?”
许晨摇了摇头,瘫坐在椅子上,把脸埋进掌心,声音带着哽咽:“纾涵……我好像真的不对劲。”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温纾菡。
温纾菡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我靠!这陈翊严是给你下蛊了吧?还是说你上辈子欠了他几个亿没还?这条件反射也太离谱了。一听他召唤,你就跟巴甫洛夫的狗似的流口水……啊呸!我不是骂你啊!”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行,我得给你预约个心理辅导。你这绝对属于心理问题,重度恋爱脑晚期没跑了!”
许晨把脸埋得更深了。
心理问题吗?
可是那种感觉,真的不像仅仅是心理问题那么简单。
那天晚上,许晨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里一片白雾茫茫,她独自一人站在雾中,茫然四顾。
周围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跳得很快,很慌乱。
然后,一个冰冷僵硬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你是为他而存在的。”
“你是为他而存在的。”
“你是为他而存在的。”
那声音没有感情,不像人声,更像某种机器合成的电子音。
许晨在梦里感到一种恐惧。
她想逃跑,想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
“记住你的设定。”
最后,那个声音留下了这句话,然后消失了。
白雾骤然散去,许晨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心脏狂跳,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窗外天还没亮,一片灰蒙蒙的。
宿舍里很安静,温纾菡还在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可梦里那个机械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设定?
什么设定?
许晨喘着气,下意识地看向抽屉。
那里有个记录着她“不正常”行为的黑色笔记本。
难道她真的被什么东西控制着吗?
那个诡异的梦,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缠绕了许晨好几天。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周围,也更仔细地审视自己。
周末去学生会帮陈翊严整理影像资料,过程枯燥又漫长。
陈翊严全程专注于工作,除了必要的指令,几乎没有多余的话。
许晨机械地操作着电脑,心里却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尖叫着:“看吧,他就是块木头!眼里只有工作。你在这耗一整天图什么!”
另一个小人则卑微地辩解:“学长只是认真……而且他需要我,这说明我有用……”
这种内心的撕扯让她疲惫不堪。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很难拒绝陈翊严的任何要求。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她就会下意识地去把他可能需要的东西递过去。
那种顺畅自然,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
工作间隙,陈翊严接了个电话。
他说话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但许晨就是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让他周身的冷硬气息柔和了那么一点。
他挂了电话,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他和周沁茹的一张合影上,眼神停留了几秒。
很短暂,但许晨捕捉到了。
那一刻,心里那种熟悉的痛感又来了。
伴随着刺痛的,还有一种不受控的敌意,针对那个照片上笑容温婉的女生。
她几乎是立刻就在心里挑起了刺:“哼,笑得真假。”
“那次活动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会站在学长旁边。”
“凭什么她能那么靠近学长?”
这些刻薄的想法自动冒出来,吓了许晨自己一跳。
她平时虽然因为喜欢陈翊严而对周沁茹有些小嫉妒,但绝不会产生这么恶意的念头。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心脏却因为后怕而咚咚直跳。
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周二下午,公共选修课下课。
许晨和温纾菡随着人流往外走,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了不远处树下的陈翊严和周沁茹。
两人似乎正在讨论什么,陈翊严微微低着头,听着周沁茹说话。
周沁茹手里抱着几本书,仰着脸,笑容温温柔柔的。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们身上,画面看起来莫名和谐。
许晨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同时,那股不受控制的敌意再次汹涌而来,比上次更加猛烈。
她听到自己身边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是温纾菡发出的。她翻了个白眼,扯了扯许晨的胳膊:“走了走了,有什么好看的。冰山配温吞水,绝配。”
温纾菡的吐槽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许晨感觉自己胸腔里堵着一股恶气,必须发泄出来。
她脱口而出:“她不就是会装温柔吗?站在学长旁边真是碍眼,根本配不上学长!”
话一出口,不仅温纾菡愣住了,连许晨自己都惊呆了。
她怎么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这根本不像她!
温纾菡惊讶地看着她:“许小晨,你吃错药了?你这恶意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啊。”
朋友的指责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许晨心里那股邪火,让她感到巨大的羞愧和难堪。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慌乱地解释,声音非常小,“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这随口一说可够伤人的。”温纾菡的表情严肃起来,她拉着许晨快步走开,远离了那两个人。
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晨晨,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先是躲着陈翊严,然后又突然攻击毫无关系的周沁茹?情绪起伏这么大,真跟中了邪似的。”
许晨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该怎么解释?说自己控制不住?说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那种被操控的感觉又一次清晰地浮现上来,让她感到恐惧。
“我也不知道……”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我就是……忍不住那样想,那样说……纾涵,我是不是真的很讨厌?”
看她这样,温纾菡的心又软了,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肩膀:“也不是讨厌……就是觉得你状态不对。喜欢一个人没错,但不能因为喜欢就变得不像自己了啊。
“你看你以前,多活泼开朗一姑娘,现在整天愁眉苦脸疑神疑鬼的。听我一句劝,实在不行,咱就去看心理医生,不丢人!”
心理医生?
如果真的是心理问题,或许还有救。
就怕不是。
那天之后,许晨更加留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她发现,只要涉及到陈翊严,尤其是当陈翊严和周沁茹同时出现,或者她感觉到陈翊严对周沁茹有特殊关注时,不符合她本性的嫉妒就会冒出来。
她试图对抗。
有一次,在食堂远远看到陈翊严和周沁茹坐在一桌吃饭。
周沁茹似乎说了句什么,陈翊严极淡地笑了一下。
许晨的心猛地一刺,那些恶意的揣测和贬低的词语瞬间涌到嘴边。
她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转过身,快步离开食堂。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的“逃离”。
还有一次,年级群里有人开玩笑起哄陈翊严和周沁茹。
许晨盯着那些消息,手指颤抖,差点控制不住地打字反驳。
最后她猛地关掉群聊,把手机扔得远远的,大口喘着气,像是刚跑完一千米。
这种对抗让她精疲力尽,收效甚微,而且每次都会伴随头痛。
她越来越害怕。
那种无形的力量似乎无处不在,在悄然掌控她。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陈翊严长达三年的喜欢,有多少是发自内心,有多少是被强行植入的?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她把所有这些反常的细节,连同那个诡异的梦,都写进了那个黑色的笔记本里。
字迹因为手的颤抖而显得有些凌乱。
写到最后,她看着满纸的“失控”、“敌意”、“忍不住”、“设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需要帮助。
她不能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了。
她想到了夏铎。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夏铎或许能理解她。
或许,他能看出点什么。
他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有时候会让她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犹豫了好几天,她终于下定决心。
在一个下午,她约了夏铎去学校湖边的长椅见面,说有事想跟他聊聊。
秋日的湖边有些萧瑟,风吹过,带着凉意。
夏铎来得很快,手里还拿着两杯热奶茶。
“怎么了?这么正式地约谈,有点吓人啊。”他把一杯奶茶递给她。
许晨接过温热的奶茶,指尖却还是冰凉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把那个黑色的笔记本递给了他。
“学长……你看看这个。”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夏铎疑惑地接过笔记本,翻开。
随着一页页看下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表情凝重。
许晨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
当看到关于“设定”的梦境记录时,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他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页,合上笔记本,久久没有说话。
许晨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没有觉得她疯了,没有觉得她在胡思乱想,反而像是证实了什么。
“学长……”她怯生生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或者……我是不是真的心理有问题?”
夏铎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他的目光沉重,让她看不懂。
他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声音有些低哑:“不,许晨,你不奇怪。”
他顿了顿,像是选择措辞:“你只是……比大多数人,更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这个世界运行规则下的……不和谐之处。”
他的用词非常古怪。
“运行规则?不和谐之处?”许晨困惑地重复着,“学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夏铎看着她茫然又害怕的样子,眼中有挣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非常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他说,声音恢复了一些平时的温和,却依旧沉重,“你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我……站在你这边。”
他的话语似乎别有深意,但许晨此刻混乱的大脑无法深入思考。
她只是从他的语气和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理解和支撑。
这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那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问,“我控制不了自己……我讨厌那样……”
“试着放松,别硬抗。”夏铎的目光重新落回笔记本上,指尖在那句“记住你的设定”上轻轻划过,眼神晦暗不明,“观察,记录,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然后……试着去做一些……小的,顺从你自己本心的事情。哪怕很小的事情。”
“顺从本心?”许晨喃喃道。
“嗯,”夏铎看向她,眼神温柔,“比如,现在你想做什么?抛开所有‘应该’和‘不应该’。”
许晨茫然地想了一会儿。
她现在脑子很乱,很害怕,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我……我想回宿舍睡觉。”她小声说。
“好。”夏铎笑了笑,站起身,“那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他把笔记本还给她,陪着她慢慢走回宿舍。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许晨沉浸在自己的困惑和恐惧里,而夏铎似乎也心事重重。
送到宿舍楼下,夏铎停下脚步。
“许晨,”他叫住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觉得多奇怪,多无法理解,都试着相信一点——”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感觉,是真的。”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许晨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
夏铎最后那句话,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你的感觉,是真的。
所以,那些失控,那些敌意,那些被操控的恐惧,都是真的?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向秋日高远的天空。
明明是一片澄澈的蓝,却让她感到一种囚笼感,正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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