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瘾欲溺

　　没等沈清做出反应，他猛地向后靠向椅背，脸上所有危险的笑意和试探瞬间收敛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公事公办的漠然。
　　“我的律师到之前，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他淡淡道，甚至不再看沈清。
　　沈清胸腔里那股被挑起的、即将爆发的怒火被硬生生的噎在那里，不上不下，只能死死的盯着他，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转身快步走出审讯室，重重的关上门。
　　门外，技术队的小张脸色煞白，额角全是冷汗，手里紧紧攥着一台平板电脑。
　　“清姐，出事了！”他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
　　“刚刚……刚刚我们的系统被入侵了！痕检报告……打火机的分析数据……还有……还有……”
　　小张把平板电脑屏幕转向她。
　　屏幕上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段明显由隐藏摄像头拍摄的监控录像。
　　画面背景是一间奢华的书房，红木书桌，羊绒地毯，一个穿着睡袍、背影微胖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镜头，小心翼翼地用绒布擦拭着一个物件儿——正是那个打火机！
　　擦完后，他拉开书桌抽屉，将它郑重地放了进去。
　　而书桌的名牌，在镜头角落里清晰可见——周永福。
　　西城永福建材公司的老板，坠楼学生周柯的父亲。
　　沈清的呼吸一窒。
　　画面到此并未结束，紧接着，录像时间跳跃到案发后的第二天凌晨。
　　同一个书房，周永福像瞬间老了十岁，眼圈通红，神情惶恐不安。
　　他颤抖着从同一个抽屉里拿出那枚打火机，用一块绒布擦着，然后塞到一个信封里。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被录的有些模糊，但关键句子清晰可辨：“不能留……脏东西……害了我儿子……得送走……送回去……”
　　录像结束。
　　“这视频……哪儿来的？”沈清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像刚刚看完一部恐怖片，心有余悸。
　　“不知道！就……就突然出现在内部服务器的公共共享区里，权限被绕过了！技术那边正在追踪源头，但对方手脚及其干净，就像……”小张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像是鬼一样！”
　　栽赃。
　　赤裸裸的栽赃。
　　沈清回头看向审讯室的门。
　　周永福擦拭、收藏、最后又惊慌失措想要处理掉打火机的行为，在那段视频里被剪辑的极具误导性。
　　再加上那句“脏东西”、“害了我儿子”、“送回去”，几乎直接指向他就是那个“小偷”，甚至可能因为儿子的死而心虚，想要处理这个“凶器”？
　　那打火机到底是谁的？秦翊为什么说是他的？难道是周永福或者周柯偷了秦翊的打火机之后，想要在事发之后栽赃给他？
　　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往来？或者，有什么深仇大恨，周永福竟要把这三条人命的死归到他身上？
　　太顺了。
　　顺得像是被人精心写好的剧本。
　　那个未知号码，发来自现场照片，现在又送来这段“铁证”……
　　像是她快要触碰到某个真相时，恰巧递过来一个看似完美的替代答案。
　　沈清透过单向玻璃，看向里面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
　　秦翊。
　　他知道。
　　他一定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刚才所有的挑衅和试探，甚至最开始那句承认打火机是他的话，都是在看沈清会不会一头撞进这个显而易见的陷阱里。
　　一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混合着愤怒，瞬间冲垮了沈清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她一把推开门，冲进审讯室。
　　“砰！”门砸在墙上。
　　秦翊缓缓睁开眼，似乎对他的去而复返毫不意外，眼睛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视频好看吗，沈警官？”他先开了口，波澜不惊。
　　“现在，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吗？还是说，要我重新给你分析一遍？周永福的建材公司上个月突然急需现金流，以至于不得不向我抵押了大部分股权，兴许他是想报复我……”
　　他顿了顿：“又或者，你想知道，周永福儿子周柯，在死前一晚，在‘夜莺’直播间里，欠下了多少根本还不清的‘幽灵’债？”
　　沈清僵在原地，血液仿佛也在这一刻冻结，手脚冰凉。
　　他不是猎物。
　　他一直是坐在蛛网中央的那个捕猎者。
　　冷眼看着飞虫挣扎，甚至……亲手递上缠绕他们的丝线。
　　她以为自己在追查真相，却从头到尾都在他预设好的轨道上奔跑。
　　那个发来信息的神秘人和秦翊是什么关系？对手？还是唱双簧的同谋？
　　他做这一切，是想指引自己？还是想脱罪？又或者是想置对方于死地？
　　巨大的迷雾和寒意将她彻底吞没。
　　审讯桌上的内部通讯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沈清机械地接起。
　　“沈清！立刻放人！”陈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压力。
　　“周永福来自首了！他承认打火机是他放的！承认他私下贿赂官员，贩卖“幽灵”，承认他儿子偷了他的“幽灵”！承认他事后试图栽赃！上面来了电话，案子到此为止！立刻！放人！”
　　听筒从沈清手中滑落，撞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秦翊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西装外套，踱步到她面前。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带着一丝冰冷的、胜利者的怜悯：
　　“看来，你的‘小偷’找到了。”
　　他的目光掠过她苍白失血的脸颊，最后落在那枚依旧被她无意识攥在手里的、装着打火机的证物袋上。
　　“这个，”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证物袋从她僵硬的手指间抽走，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物归原主。”
　　他将打火机揣回口袋，绕过她，径直向门口走去。
　　在手握上门把的瞬间，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像重锤砸在沈清心上：
　　“下次想找我，直接点。”
　　“不必浪费……三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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